這些農舍小院保存得相當完好,屋檐下甚至還掛着玉米、辣椒等農作物。
當然,那些看似鮮活可食用的作物,其實一碰就會化作齏粉。
衆人行至一段路,忽然看見四周有人影晃動。
甚至,還有嬉笑聲傳來。
他們尋聲望去,只見一座院落裡的巨大石舂邊,兩個五六歲的哥哥妹妹正繞着石舂奔跑嬉戲。
扎着羊角小辮的妹妹,嘴裡邊笑邊嚷嚷:“哥哥、哥哥,等等我嘛!”
小少年回頭,笑彎了一雙眼,“來呀、來呀,你若是追上我,我就把糖葫蘆給你吃!”
然而他們圍着石舂繞了一圈又一圈,妹妹始終追不上哥哥。
他們,始終都在反覆說着那兩句話。
徐思嬌不由驚歎:“哇,這裡竟然住着人!”
“不,他們與那些陰兵一樣,已經死去。只是有人把他們重新喚醒,用他的力量,讓這些死去的百姓,維持生前的行爲。”
連澈解釋着,撿起一顆石頭,朝奔跑的兩兄妹擲去。
那看似活潑的兩兄妹,只是捱了一顆小小的石頭,就同時倒地不起。
漸漸地,化作飛煙。
沈妙言眨了眨眼,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她好像看見,那兩兄妹化作飛灰前,朝連澈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像是在感激他,讓他們從這些重複的動作中解脫。
君舒影瞟向連澈,“你好似很精通這種陰陽玄學。”
不知怎的,從一開始接觸連澈起,他就覺得這個傢伙與他們都不同。
不止君天瀾派人深究過這個男人的底細,他也曾暗中遣人仔細調查過。
但是調查到的結果大同小異,他們只能查到連澈是很多年前突然出現在魏國鬼市的,而他出現在鬼市以前的生活,他們根本查不到。
就好像他這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般。
沒有過去,亦看不見將來。
“只是略懂皮毛。”連澈淡淡說着,捻了捻垂在腰間的佩玉,“你們應當都讀過《桃花源記》,但事實上,那個所謂世外桃源般的村落,有可能並不是隱居世外的村落,而是一個鬼村。”
衆人皆都看着他。
他分析道:“譬如‘屋舍儼然’,除了大型城池房屋規劃嚴謹整齊,普通村落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所謂死者爲大,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唯有規劃齊整的墳冢。
“再譬如‘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桃木向來用以辟邪,用這麼多桃花樹把村落圍起來,目的又是爲了什麼?僅僅是美觀嗎?
“此外,‘阡陌交通’,‘阡’不只是田間小路的意思,還有通往墳墓之路的意思。而‘男女衣着,悉如外人’,既然這些村人數百年不曾出去過,其衣着又如何會像外人呢?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身上的衣物,乃是活着的後人燒給他們的。
“最後,那位漁人明明在出去時做了標記,然而太守派人循着標記去找時,卻什麼也沒有找到。爲什麼找不到?因爲所謂桃花源裡的居民,或許已然意識到他們已經死去。死去之人所居住的地方,活人又如何能輕易找到?”
他說完這一大番話,衆人皆都沉默下來。
沈妙言忍不住抱緊自己,“你說的我渾身發涼,好害怕。”
君天瀾垂眸望向她,熟稔地把她撈到自己懷裡抱着。
他摟着她的纖腰,面無表情地分析:“這裡靠近元國的帝都,我認爲,師父他或許是懷念當初的元國,所以才用陰陽玄學的秘法,讓這些人重新恢復生前的模樣。與他而言,這裡,便宛如世外桃源。”
司馬辰搖了搖頭,“可憐,可悲!待我做一場法事,把這些村人被困的魂靈重新送往黃泉。”
他說着,正要取出做法事要用的道具,徐思嬌忽然提醒般咳嗽了幾聲。
衆人朝四周看去,只見所有村人都朝這邊聚攏。
其中爲首的是一位婦人,她雙目迷離無神,只重複呢喃:“你們殺死了我的孩子,你們殺死了我的孩子……”
君舒影拔出劍,看向君天瀾。
對方微微頷首。
儘管對這羣手無寸鐵的村民下手,實在算不得光明磊落,然而這羣人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死去。
他們如今的所作所爲,不過是讓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三人動手時,沈妙言注意到司馬辰已經在原地盤膝坐了。
他四周插着九把桃木劍,似是一個超度亡靈的法陣。
大約是這法陣在起作用,所以並沒有人襲擊坐在中間的司馬辰。
沈妙言眼看着一名村人拿着斧頭去砍徐思嬌,忙奔過去一腳踹開那名村人,牽起徐思嬌,不管三七二十七往法陣中跑。
司馬辰四周相當安全,兩個姑娘進來之後,就再沒有亡靈靠近。
君天瀾等人花了半刻鐘解決掉這些人,又仔細檢查了這座村落。
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他才吩咐在這裡休息一夜。
徐思嬌餓得肚子咕咕叫,小心翼翼地吃完了兜裡最後一隻麪餅,就眼巴巴地對着沈妙言的麪餅流口水。
沈妙言食量大,麪餅本就不夠她塞牙縫,瞪了她一眼,背轉過身繼續啃餅子。
君舒影適時提議:“咱們這趟下來,不過是爲了查看一番井底究竟有沒有通往焚城的暗道。既然已經確定了,不如先上去,多準備乾糧和水,再下來繼續查探?”
君天瀾捻了捻指間的墨玉扳指,顯然是不同意。
君舒影望向沈妙言,小妙妙已經吃完麪餅,正意猶未盡的舔手指。
顯然,還沒有吃飽。
於是他起身,淡淡道:“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獵物。”
這四周都是未知環境,沈妙言怕他一個人不安全,於是讓連澈跟着他,約定好了一個時辰之內必須回來。
君天瀾生了一堆火,等了快一個時辰時,出去尋獵物的兩人終於回來了,每人手裡還提着四五隻野兔。
“在村尾看見了好多兔子洞,估計裡面藏着上百隻兔子。”君舒影輕笑,丟了幾隻兔子給君天瀾,“走,幫忙去河邊殺兔子。”
徐思嬌望着那活蹦亂跳的大野兔,忍不住道:“兔兔辣麼可愛,爲什麼要吃它們?”
沈妙言起身,也跟着去幫忙弄兔子,隨口道:“等我們烤好了,你別吃。”
“呃,”徐思嬌面頰微燙,“兔子雖然可愛,然而我的性命卻也是很重要的,爲了活下去,我還是吃了它們吧,它們也不算白活一場。”
“吃個兔子哪兒那麼多廢話?”司馬辰看不過眼,挽起道袍袖管跟着去河邊殺兔子。
“道長,你可是出家之人!慈悲爲懷啊!”
徐思嬌大呼。
“沒事兒,我待會兒吃完給它們超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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