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瀾坐在書案後,盯着那倆柿子,夜寒一本正經道:“素問遞來消息,說小姐與宣王一起吃柿子。如今柿子雖還未上市,卻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屬下尋思着,他們能吃到的,主子也能吃到,因此特地去後院摘了熟柿子給主子吃。”
一派忠誠護主的好暗衛形象。
君天瀾垂眸,淡淡道:“今晚的宵夜賞你了。”
夜寒愣了愣,隨即涌起狂喜,連忙謝過他,捧着那份宵夜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主子將自己的食物分賜給下屬,對下屬而言是天大的榮幸,更何況君天瀾還是太子之尊。
夜寒走後,君天瀾低頭繼續處理摺子,勉強看了兩本,就再也看不進去,皺起眉尖,將手中的摺子砸了出去。
燭火漸漸燃盡。
他坐在黑暗中,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
翌日,正是中秋。
宮中準備了夜宴,鎬京城裡三品以上官階的人儘可帶家屬入宮,與皇帝一同慶祝團圓。
沈妙言穿着火紅色金線繡蓮花重紗長裙,髮髻上簪着金步搖,身形雖纖細玲瓏,可該大的地方卻是一點都不小,一下馬車,就引起四周人的矚目。
君舒影今日罕見地穿了紅色,他的容貌本就偏於豔麗,如今換了身紅衣裳,越發襯得他光風霽月、俊美瀟灑。
兩人站在一塊兒,若衆人並不認識他們,定要讚一聲兩人相配。
可偏偏這兩人,並非夫妻。
謝昭的馬車在後面停下,扶着侍女的手走下馬車,一雙妙目含着幾分怨憤盯着那兩人的背影,明明她纔是宣王妃,可宣王卻把她關在後院,處處將這個賤人帶在身邊。
若非今夜是中秋節,她身爲王妃必須進宮,恐怕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打算將她放出來。
此時皇宮裡張燈結綵,宮女們端着精緻的紅木托盤來來往往,吹笙吹竽之聲不絕於耳,到處都是鬢影衣香,熱鬧非凡,繁麗奢華得彷彿天上雲間。
沈妙言夾在君舒影和謝昭中間,原還覺着尷尬孤單,好在還未踏進錦繡大殿,就碰到了前來赴宴的謝陶,兩人聽宮女說現在還未開宴,便結伴兒去旁邊的高臺水榭說話。
高臺水榭下方就是沁心湖,如今湖光映襯在水榭之中,顯得波光盪漾,紅色宮燈一照,越發悽豔好看。
兩個姑娘手拉手說了會兒悄悄話,沈妙言忽然聽得一聲貓叫,豎着耳朵道:“阿陶,好像是你的貓。”
謝陶也豎起耳朵,果然,笙竽奏樂聲的掩蓋下,細細弱弱的貓叫她熟悉至極。
她急忙朝貓叫聲方向跑:“我去尋貓貓!”
沈妙言無奈地看着她跑走,喊道:“待會兒就要開宴了,你別跑遠啊!”
謝陶沿着水榭長廊一路奔走,最後終於停下,盯着前方的青衣公子,那公子懷中抱着只小黃貓,不是她的貓貓又是誰的。
面對陌生人,她很有些糾結,擰巴着一張娃娃臉,不大敢上前。
蕭城訣坐在石桌旁,正拿桌上瓷碟裡的小魚乾喂貓,餘光瞥見一雙繡小鯉魚的繡花鞋,目光上移,就瞧見兩隻糾結地攏在一起的袖子。
再往上,就對上一張擰巴的娃娃臉。
娃娃臉上的大眼睛,在蓮燈下一眨一眨,無辜又純真。
他怔了怔,很快認出這女孩兒似乎是謝家那個小啞巴,好似七月時成了顧家的新婦。
他收回視線,脣角習慣性地揚起那抹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意,“你擋着我的光了。”
“貓……貓貓……”謝陶靦腆,不大習慣與外男說話,“那是我的貓……”
“你的?”蕭城訣冷笑,“這貓兒本公子養了一年多,怎麼會是你的?”
“真的……真的,是……是我的貓!”
謝陶十根手指緊緊扭在一起,一緊張,就開始結巴。
蕭城訣斜眼看她,“那你喚它一聲,看它應不應你。”
謝陶鼓起勇氣,朝小黃貓喚道:“貓貓!”
小黃貓扭了扭身子,用屁股對着她。
蕭城訣看着謝陶漸漸漲紅的臉,覺着好笑,懶懶道:“你喜歡本公子的貓,也不該如此胡說八道,說它是你的貓。本公子寬大爲懷,可以讓你摸一摸它的。”
說着,將小黃貓抱起來。
“我沒有,沒有胡說……”謝陶委屈,雙眼中逐漸蒙了層水霧,湊過去摸了摸小黃貓的腦袋,“貓貓,你爲什麼不理我了?”
蕭城訣望着這張泫然欲泣的娃娃臉,越發覺着這小啞巴好笑。
謝陶摸着摸着,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忽然一把抱住小黃貓,朝錦繡大殿飛奔而去。
只要到了那裡,妙妙就可以幫她作證,這小黃貓的確是她的!
誰知還沒跑出幾米遠,她左腳踩到右腳,自己把自己絆倒在地!
小黃貓不小心被丟出去,優雅地落地,轉身踩了一腳小姑娘的腦袋,再度跳進了蕭城訣的懷中。
蕭城訣從容地漫步到謝陶跟前,撩起袍擺單膝蹲下,正要好好訓一訓這個不知輕重偷他貓兒的姑娘,誰知卻看見這小啞巴啪嗒啪嗒掉起眼淚。
他最煩女孩兒哭。
臉上的神情冷了幾分,他淡淡道:“你委屈什麼?”
“貓……它是我的貓貓……”謝陶爬坐起來,擡袖擦眼淚,一雙眼盯緊了小黃貓,“我待你不薄,我還帶你去楚國找妙妙,你怎麼不理我了……嗚嗚嗚!”
纖細的肩膀一聳一聳,她哭得傷心極了。
迴廊中的羊角宮燈在風中搖曳,那張娃娃臉哭得皺巴巴,可眼神卻意外的,純淨。
像是涉世未深的稚童,那麼幹淨純粹,引得人忍不住憐惜。
蕭城訣本不想管顧欽原的媳婦兒,可不知怎的,下意識從袖袋裡取出帕子扔給她,滿臉嫌棄,“哭起來醜死了!顧欽原怎麼會看中你這樣的女人!”
這麼一說,謝陶哭得更加厲害,拿着那塊兒手帕,一邊擼鼻涕,一邊帶着哭腔爭辯出聲:“嗚嗚嗚嗚……我不醜的!”
蕭城訣狠狠盯着她,這姑娘要偷他的貓,沒偷成功,他不過說了兩句不輕不重的話,她卻哭成這樣,合着他還要反過來安慰她是吧?
正出神間,謝陶傷心地將擦過鼻涕的帕子,慢慢塞回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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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只有三更哈,明晚恢復四更。
啊啊啊,好想騰幾天時間出來捋細綱!!可惜手中存稿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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