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帶着侍衛們跟過來,隨着張晚梨的目光看去,不禁挑眉,“張大人認識他?”
“故人。”張晚梨輕笑,打馬走到韓棠之跟前,大方地把灰兔子讓給他,“喏。”
“跟女人搶東西,非君子之風。”韓棠之輕笑,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張晚梨腰間的官帶和腳上的官靴,“許久未見,曾經的相府小姐,竟也官拜正四品大夫,棠之佩服。”
張晚梨笑了笑,回頭對沈青青說了句什麼,沈青青便帶着侍衛們先走了。
她同韓棠之一道,慢條斯理地催馬朝營地而去。
兩人敘了會兒舊,各自把這兩年的境遇說了一遍。
韓棠之不時側頭看她,金色的暖陽從樹林縫隙傾瀉而下,把她那張清秀的臉,照的溫暖燦爛。
他聽着她說到魏國後的重重遭遇,儘管她敘述平平,可他卻知道,一個沒有任何後臺的女子,想要在陌生的國度爬到正四品的位置上,有多麼困難。
前方的景物逐漸開闊起來,營地就在不遠處。
張晚梨目視前方,不經意地問道:“韓公子早已到了嫁娶的年紀,不知府中,可有夫人了?”
韓棠之心頭莫名一顫,下意識地答道:“未曾。”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詭異的沉默。
過了會兒,馬兒在營地邊停下,兩人跨下馬,把繮繩拴在栓馬柱上。
韓棠之動作很熟稔,沒一會兒就係好了。
他的餘光瞥向張晚梨,見她似是系不好繮繩,於是上前,從她手中拿過繮繩,三下五除二就係了個結實。
張晚梨揉了揉手指,輕笑道,“這大半年鮮少騎馬,就算騎馬,也都是侍衛幫忙拴馬,動作倒是生疏了。”
韓棠之注視着她清秀的面龐,沉吟片刻,語氣透出不經意的試探,“你一個女孩兒隨魏帝前來,你的夫君沒有跟過來嗎?”
張晚梨垂眸,面頰微微有些發燙,擡手把被山風吹亂的髮絲勾到耳後,輕聲道:“我還未曾嫁人。”
她說完,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詭異。
韓棠之脣角微不可察地翹起,正要說點兒什麼,忽然有一聲清脆的“棠之哥哥”響起。
兩人尋着聲音看過去,穿着繡小碎花夾襖的少女興奮地奔過來,手中還抓着一枝臘梅花。
她朝張晚梨微微頷首,算是見過禮,繼而轉向韓棠之,聲音嬌俏,“棠之哥哥,你打獵打到什麼好東西了嗎?你答應要打一隻貂,給我做貂毛領子的!”
韓棠之以手做拳,擋在脣前咳嗽了聲,介紹道:“這位是魏國四品大夫,張晚梨。這位是大周刑部尚書的千金,江梅枝。”
張晚梨揹着雙手,朝江梅枝點點頭,目光不着痕跡地打量過這少女,她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生得嬌俏可人,眼睛裡很是清澈,平常應該是被家中長輩保護得極好。
江梅枝也在看張晚梨,只覺這女子看起來器宇軒昂,眉宇之間透着英氣,站在那兒的模樣像一株青竹,氣質着實非凡。
她屈膝行了個禮,笑道:“聽爹爹說,魏國女子也可做官,今日一見,張大人身上氣質,果然非尋常閨閣小姐所能比擬。”
“江小姐謬讚。”
兩人寒暄了幾句,江梅枝轉向韓棠之,眼睛裡都是崇拜和孺慕,聲音很甜,“棠之哥哥,營地那邊好像出什麼事了,皇上很生氣呢!咱們趕緊過去瞧瞧吧?”
韓棠之轉向張晚梨,對方只是客氣地笑了笑,擡手示意他們請便。
他隨着江梅枝往營地走,走出十幾步,下意識地回過頭,卻見原地只有吃着草料的馬兒,那個梨花般的姑娘,早不知去了哪裡。
他收回視線,擡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上,這裡有點兒……
悵然若失?
韓棠之回到營地,只見廣場上,氣氛異常肅穆。
兵部尚書謝寧戰戰兢兢跪在下方,聲音還在發抖,“……昭兒性情溫順,定是受人蠱惑,抑或是遭拓跋烈脅迫,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請皇上明鑑!”
他說着,伏地痛哭流涕。
君烈面色陰沉可怖,緩慢地摩挲着手中的碧璽珠串,目光落在君舒影身上,“舒兒,你怎麼說?”
君舒影靠坐在大椅上,仍是一派慵懶,“拿紙筆。”
立即有小廝取來筆墨紙硯。
他蘸飽墨,手腕運轉,字跡飄逸,在雪白宣紙上一揮而就。
他寫完最後一筆,把那張紙隨手拋到空中,眉眼淡漠地掃過謝寧,“本王與謝昭,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再無瓜葛!”
宣紙飄落在廣場上,所有人都看見上面大大的“休書”二字。
乖巧坐在君天瀾身邊的沈妙言,小心翼翼地望向君舒影,卻見他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了營地。
她心中滋味兒複雜。
平心而論,君舒影與謝昭之間,她的確看不出任何情意。
可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謝昭與拓跋烈私奔,打的是君舒影的臉面。
白衣勝雪的貴公子在視線中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沒入山野林間。
……
謝昭與草原人離開,君烈派了無數禁衛軍去山中搜尋,卻都一無所獲。
但其他三國的人還在這裡,因此這場狩獵大會,還是要繼續進行。
沈妙言與君天瀾一道參加篝火夜宴,看見魏國人的桌案上,堆着大盆大盆的烤乳豬、烤雞、烤鴨、烤鹿,然而不過三炷香的時間,他們就消滅完了那幾盆肉。
魏國的侍從們忙得腳不沾地,馬不停蹄地把新烤好的食物送過來。
她張了張小嘴,魏帝和魏長歌,及隨行的幾名魏國皇族宗室,胃口簡直不要太好!
君懷瑾端着一盤子切好的鹿肉片過來,“嫂嫂,快嚐嚐我親手烤制的肉片!”
沈妙言已經吃過君天瀾給她烤的兔腿,不知怎的,平時的好食慾自打那晚高燒後,就沒有了,只吃了個兔腿,就已經很飽了。
不過她還是很給面子的嚐了些鹿肉片,誇讚君懷瑾手藝不錯。
魏長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餘光始終關注着沈妙言,見她只吃了那麼丁點兒,不禁笑道:“果然是中原的女子,貓兒似的,吃的可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