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對三千人。
雙方無聲的對峙中,蕭家軍隊領頭的將領,忽然聽到咆哮聲和鋪天蓋地的馬蹄聲。
不止他聽見了,他身後的軍隊,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坐下的戰馬紛紛緊張的打着響鼻,所有人都狐疑地尋着聲音方向張望。
君天瀾面無表情地持着長槍,他安排小丫頭所在的位置,乃是進山口,正對着無數大山,一點點聲音,都會被放大成數倍,更何況是兩百匹駿馬來回拖曳樹枝的嘈雜聲。
暗紅色瞳仁中滿是平靜,長槍直指對面蕭家軍隊,君天瀾的聲音在黑夜中,聽起來格外鎮定自若,“對面是洛陽的援軍,殺無赦!”
話音落地,純黑色疾風率先如風般颳了出去。
蕭家的將領本就疑心君天瀾在山口處設了伏兵,如今見他帶着區區五百兵馬就敢攻過來,更加肯定,那鋪天蓋地的聲音肯定就是援軍。
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拽緊繮繩,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示好。
旁邊有副將坐下的馬兒,被疾風的氣勢震懾,竟忍不住朝後退。
他一退,後面跟着兵馬,皆都開始往後退。
不過須臾,不知是誰率先失了陣腳,那三千兵馬整個亂起來,跟在最後面的步兵們不顧一切地朝後方退去。
步兵一亂,前面的馬兵也跟着亂起來,丟盔棄甲者不計其數。
幾名將領叫都叫不住,那名蕭家將領正要擊鼓,君天瀾如影隨形,手中長槍輕而易舉就把他挑下了馬。
將領都死了,剩下的人早就嚇破了膽,一時間,漫山遍野都是潰散逃跑的蕭家軍隊。
君天瀾面無表情,聲音含着十足的威懾力:“我的援兵正從山口趕來,諸位是沒機會逃出去的。要麼投降,要麼死。”
他的聲音迴盪在山野林間,那些混亂的蕭家士兵紛紛恐懼地回頭看他,有膽子小、求生欲強的士兵,已經成羣結隊哭着奔過來,朝他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恕罪!都是蕭元帥命我們過來圍堵您,都是蕭元帥的主意!”
其他膽子稍大些的士兵,紛紛回頭望向君天瀾這邊,不知他究竟會如何處置投降的人。
衆人的目光中,君天瀾翻身下馬,把長槍遞給隨從,走到那些投降的士兵面前,親自把其中一人扶起,“蕭戰妄圖指使咱們互相殘殺,犯下彌天大罪,罪不容誅。爾等無辜,不必自責。都起來,隨我回營。”
他看起來格外寬宏大度,霎時,其他猶豫不決的人彷彿找到主心骨,紛紛涌了上來,三千人,齊刷刷跪在君天瀾面前,呼聲震徹山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君天瀾是廢太子,可他們卻尊稱他一聲太子,可見,是真心投降。
事實上他們今夜根本就不想來參加這一場殺戮,都是從洛陽出來的兵馬,他們甚至還有親戚兄弟在君天瀾的陣營中,蕭戰讓他們自相殘殺,他們實在是不願。
君天瀾負手而立,薄脣抿起淺淺的弧度。
山口處,沈妙言清晰地聽到,那回蕩在山脈間鋪天蓋地的吶喊。
她靜靜注視着明州城方向,懸着的一顆心,漸漸放回了肚子裡。
夜凜騎一匹駿馬而來,朝她拱手:“郡主辛苦了!主子交代,這邊可以撤了。”
“好。”沈妙言微微頷首,示意那些人停下動作,繼而與夜凜一起,帶着他們翻山回營地。
此時營地靜悄悄的,蕭戰坐在主帳中,還在等前線的消息。
有腿腳快的先回來報信:“元帥,明州城已經奪下!君天瀾撥了一千人馬,鎮守明州城。他自己帶着剩下的五百人,與咱們的軍隊撞上了!”
蕭戰身着寬鬆的絲綢中衣,正懶懶地閉目養神。
聞言,他睜開眼,輕笑道:“五百人對三千人,他便是神,也逃不了一死!再探!”
“是!”
探聽消息的小廝走後不久,已是晨光破曉。
蕭戰一夜未睡,在蒲團上伸了個懶腰,正欲去牀上休息會兒,一陣風把主帳的門簾吹開了。
他擡眸,聲音冷冷:“還不把簾子拉上?!”
然而外面守門的幾個士兵,並未迴應他。
他皺起眉頭,只當他們是在偷懶,正要起身去訓一訓他們,身着黑色勁裝的夜涼緩步踏進來。
他手中提一柄刀,鮮紅的血液從刀刃滑落到刀尖,滴到地面,很快融進泥土之中。
而他的眼睛,正閃爍着嗜血之意。
蕭戰瞳眸微縮,“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夜涼並不說話,只一步步朝他靠近。
蕭戰連連往後退,高聲叫嚷出聲:“來人!來人!”
可惜,並沒有人回答他。
他情急之中取下掛在牆上寶刀,夜涼脣角噙起一抹冷笑,身形一動,已然躍至他面前。
雙刀劇烈地碰撞到一起,震得蕭戰的手微微發抖。
他已有多年未曾執刀殺敵,只念着自己年輕時,一把雪花大刀耍的令三軍喝彩,誰知對面這個年輕人力氣和內力大的恐怖,竟生生將他逼退數步。
他微微喘着氣,盯着夜涼,威聲道:“你是誰的人?!可知本帥是何人?!”
“自然知曉,你是蕭戰嘛。”夜涼聲音透出漫不經心,腳下步伐仍舊緩慢而沉穩地朝他逼近。
“是君天瀾派你來的?他想做什麼?!他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蕭戰面色灰白,背靠牆壁,退無可退。
“我家主子活得好得很,勞元帥掛心。”夜涼翹起左半邊脣角,高高舉起長刀,刀芒映亮了他的雙眼,“我家主子派我來跟元帥傳話,蕭家軍隊,他接手了!您黃泉路上走好!”
話音落地,他猛地舉起長刀。
蕭戰急忙用自己的大刀相迎,誰知剛舉起來,就發現他的刀竟在剛剛那一擊中,出現了裂縫,如今剛舉起來,就斷成了兩截!
夜涼的刀,沒有絲毫遲疑地落下。
……
副元帥帳中。
顧欽原披着外裳,跪坐在蒲團上,正翻看一本兵書。
夜涼挑了簾子進來,手中拎着一個圓滾滾的布袋。
顧欽原擡頭,只見布袋下方被鮮血浸透,裡面裝着什麼,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