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9-01-10 16:11:05字數:3079
夜,更深了幾分。
刑部的天牢素來鬼氣森森,暗夜之中,彷彿無數魂魄在黑暗裡糾結,用一雙怨毒的眼睛盯着來人,無端端的讓人心裡發毛,連背脊都跟着涼了幾分。知道天牢是個什麼地方的人都說,夜不進天牢,日不過楊崗,那天牢卻是比野獸縱橫的楊崗更令人心肝膽顫!
然而,總是有那麼一些不怕死不怕鬼的人,總喜歡在夜裡造訪這地牢。
風從外面吹進來,牆上的火把微微晃動,侍衛靠着牆壁打呼嚕,忽覺身上一涼,等回過神來,腦袋卻都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來人啊,有刺客!”
“刺客!”
一時間,天牢裡大亂。
天牢的衙役猛地抽出刀,立即就對上了那些蒙着面的悍匪,狹窄的通道上,很快就打得分不開身。火把搖晃,穿着衙役服飾的人倒也不堪一擊,對着這些悍匪打得並不退縮。只是,他們邊打邊退,不多時,就將這一羣人全部帶進了天牢裡。
領頭的悍匪一笑,一羣螻蟻,不值得他用盡全力拼命。
他吹了個口哨,讓人拖着這些兵,自己則竭盡全力在天牢裡翻找起來,他要找到畫上的兩個人,並且殺了他們。
很快,他就看到了人。
那兩個人被關押在天牢的最裡面,此刻,那兩人無限驚恐的抓着欄杆,十分害怕他們逼近。
悍匪一刀劈開鎖,猙獰的笑了兩聲,不能兩人反應過來,一刀就劈了其中一個的腦袋。鮮血飛濺,另一個人都嚇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下涌出一股液體來。
“別,別殺我。”
他開口,聲音含糊不清。
悍匪一愣,猛地覺得不對,迴轉身來看向外面的衙役。
仔細一看,這些人的打法太有章法了,並不像天牢那些實力不怎樣的衙役,他劫獄也是常做的事情,從前跟這些衙役對打,不過幾招就倒,今夜,這些人的武功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他臉色大變:“有詐!”
卻見其中一個衙役冷冷一笑:“這會兒才覺得有詐,當真還不算太蠢!”
那人提刀,眼中閃過濃烈的仇恨,合身就撲了過來!
兩人剛剛交手,悍匪就覺得不妙,這人先前阻擋過他,原來當時並未盡了全力。這人的武功路數和章法都在他之上。
“殺!殺!”
悍匪大叫,身後的影子們也都跟着反應過來,一個個臉色都變了。覺察到有詐,他們卻不能全身而退,因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爲了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要麼是目標死,要麼是他們死。這些影子瞧見不斷涌出的侍衛,眼中便露出絕望。
他們全部退到一處,看向了將他們團團包圍住的衙役。
大家眼神交換了一番,悍匪頭領點了點頭,大家就都露出了決心。
孤鶩冷笑:“想死,沒那麼容易!”
他話音未落,手中丟出了一個黑黢黢的東西,匪徒們不知是何物,下意識的往後退去,那黑黢黢的圓球在地上猛地一炸開,立即從球體中涌出來一股濃烈的白色煙霧。
煙霧微甜,瞬間入鼻。
悍匪立即明白過來,捂住自己的口鼻:“有毒,別……吸……”氣字都還沒說出來,他的身體就先一步軟軟的倒了下去。
不僅僅是他,他身邊的兄弟們也全都軟綿綿的倒了。
孤鶩走上前來,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臉:“十全軟筋散的滋味如何,這可是專門爲你們這些亡命之徒準備的。”
悍匪連眼睛都眨不了,只覺得渾身上下一片僵硬。他用盡全力想去咬破藏在牙齒後的毒藥,可牙關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連動一下都不能,別說是咬東西,就連發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他心中大急,又想用劍去抹了脖子,然而,手腕一點力氣都擡不起來,當真是求死不能!
孤鶩冷笑:“你們,去將這些人牙齒藏着的毒藥全給我掏了。還有,將他們的武功都廢了,身上一點利器都不能藏。”
衆人聽了,立即行動起來。
不多時,這些匪徒赤條條的被抓了起來,全都分別丟在了天牢。
等一切都做完,從天牢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來一個人,他的身後,兩個差役押着兩個人,出現在燭火處。
悍匪們見了,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這不是綏國公里那位雙科狀元曲雁鳴嗎?
他身着華服,揹着手站在那兒,一雙星眸笑着看向衆人,像富家公子游山玩水一般輕鬆自在,他一開口,就帶了幾分風流調侃:“喲,大夥兒這麼熱鬧,是想做什麼呢?”他漫不經心的轉過身後的兩個人,又是一笑:“這些人,該不是奔着兩位來的吧?這可巧,我剛好也想找他們玩玩,來了正好,今兒正好一併解決了,很好很好。”
在曲雁鳴身後,陳淵和李希一人一側,將這一切看得分明。
陳淵和李希俱是臉色慘白。
尤其是陳淵,見到黑衣人的剎那間,他就明白了他們是來做什麼。
看到悍匪毫不猶豫一刀斬了替身的腦袋,他越發肯定——他們是來殺他們的,陳昭不會讓他活着,不會讓他們活着!
李希更是嚇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跟着孟哲平這麼多年,他什麼事不知道?就算旁人不說,他進入天牢的那一刻開始就明白,他,活不成了!
悍匪一個字都發布出來,他只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這些人。
“給他嗅鹽。”曲雁鳴笑了笑,沒了毒藥,沒了利器,這人不過就是拔了爪牙的老虎,沒什麼可怕的。
孤鶩哼了一聲,上前來,將一個黑色的藥瓶擱在悍匪鼻腔下。一股酸臭味直直衝入鼻腔,迷濛成一片的腦袋立即就清明過來,僵硬的身軀緩了緩,下巴終於能正常蠕動了。他哼了幾聲,木訥的發出一聲:“曲,曲雁鳴……”
“是我。”曲雁鳴好脾氣的笑着:“你是不是想問,我一個吏部的官員,怎麼會在這裡站着?”
悍匪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曲雁鳴笑道:“哦,陳昭可能沒告訴你,我調崗了。”
悍匪茫然。
曲雁鳴伸手入懷,不多時,從懷中拿出一張調令來,那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着:“吏部主事曲雁鳴整頓吏部有功,協助聖上完成地方稅務改革,特予以嘉獎,晉爲尚書省供事。”
尚書省,總管三省六部,別說是站在天牢裡,就算是調兵包圍了刑部,那也是人家的職權了!
曲雁鳴,年僅二十八歲,就居如此高位,從一個六品主事,一躍成爲正二品尚書省供事,這可是飛昇啊!
曲雁鳴彎下腰,看着滿目震驚的悍匪,笑容更是好看了三分不止。
他本就長得好看,這般一笑,連男人都看傻了眼。
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
“你知不知道,推薦我坐到這個位置上的,是誰?”
“正是你在主子,陳昭,陳太保。”
“啊啊啊……”悍匪大叫出聲,然後,極端驚懼之下,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着曲雁鳴的脣,看着那好看的脣瓣上上下下開開合合,說出讓他魂飛魄散的話來:“魏武生,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個小小主官從七品,我就認不出你來了?你原先是東宮門下仕官,因爲勾搭東宮的宮女,後來被太子打了板子,陳昭從太子手下將你救下來,替你求情,還將你喜歡的宮女賞給了你,從此以後,你就成了陳昭的一條狗。他推薦你做官,做的,就是京外大營的官,李希凡犯了事情,京外大營落到淮安王爺手裡後,你在操練時犯了酒戒,被打了板子,從四品正官,降爲七品主官。嗯,我說的對不對?”
魏武生已是面如土色。
曲雁鳴蹙着眉頭看着他:“不過,我記得你原先不是這樣一張皮,是易容了嗎?讓我來看看你原本長什麼模樣。”
他說着,從隨從手中拿過酒壺,擰開蓋子全倒在魏武生的臉上。
然後,曲雁鳴操起魏武生的袖子在他臉上塗抹,立即從魏武生的臉上摸出來一層黃黃的麪皮,露出魏武生本來的面容。
常年不見光,他臉色很蒼白,脣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曲雁鳴這才笑道:“這纔是原來的你。嗯,就是這樣,我兩月在吏部,也不是白呆的。”
“要殺就殺,悉聽尊便!”魏武生冷笑,聲音沙啞。
曲雁鳴拍了拍手:“我不殺你,我請你看幾個人。”
立即有人上前來,將魏武生擰了起來,跟着曲雁鳴一路往前走,陳淵和李希也都被帶着過來,幾人一行走到刑部審訊室,魏武生一擡頭,就瞧見他父母妻兒全部跪在那兒,滿臉驚恐的看着他。魏武生腳步一顫,頓時渾身痠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見狀,曲雁鳴便知道不必多說了。
孤鶩瞭然的帶了魏武生下去,曲雁鳴則溫和的看着陳淵和李希:“二位請坐吧,奔波了大半天,你們也累了。不妨坐下來跟我一起看看,待會兒,魏武生會說寫什麼。”
李希戰戰兢兢,根本不敢落座。
陳淵卻一點都不怕曲雁鳴,他冷笑一聲:“昔日同窗,我竟沒看出來,天臨你有如此之深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