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09-16 20:40:00字數:3073
裴謝堂笑着看她:“我也不想在這裡礙了你的眼睛,但是……”笑容一凝,她聲色俱厲:“你做這種事,讓爹何其傷心!你拿東宮太子壓迫爹爹,逼着他閉口不言,是踐踏他的尊嚴,你還是不是謝家的女兒了?”
“光說我,你能好得到哪裡去?”謝霏霏擡頭看她,格外嘲諷:“你不也爬了淮安王爺的牀嗎?”
“所以,你是承認自己主動爬了太子的牀?”裴謝堂盯着她:“謝霏霏,你想用太子來壓我,你怕是想錯了。”
“你妒忌?”謝霏霏挑眉。
裴謝堂見她如此冥頑不靈,不由搖頭:“你想怎樣是你的事情,我不會管你也不想管你。但是,我警告你,太子殿下並非好拿捏相與的人,如今東宮裡正妃側妃的編制都是滿的,你嫁到東宮去,左右不過一個夫人,太子能容忍你設計他,不過是因爲你是謝家的女兒,娶了你,就等於跟廷尉府攀上了關係,讓爹爲他所用。到了東宮,你若安分守己,爹是他的幕僚之臣;你若不安分,拿你做威脅,爹也不能怎樣。你以爲太子是真看上了你?不是,他是看上了爹,讓你做權衡利弊的棋子。”
“你閉嘴!眼見着我要嫁到東宮,你見到我就要跪地問安,是不是心裡覺得扭曲了?”謝霏霏冷笑:“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慮免了你的跪安。”
裴謝堂見她如此無知,噗嗤就笑出聲來。
謝霏霏怒道:“你笑什麼?”
“笑你啊,我天真又可愛的二姐。”裴謝堂捂嘴嘴.巴:“你以爲嫁到東宮去,就能讓我俯首稱臣?別傻了,二姐,我剛剛已經說了,東宮正妃側妃的編制都是滿的,你嫁到東宮,就是一個夫人。夫人,名頭好聽,在大戶人家裡就是一個通房丫頭的地位,連姨娘都算不上。我呢,我是做淮安王妃,按祖制,你見到我,還得跪地問安。”
“你騙人!”謝霏霏雙眸圓睜:“我是太子的女人!”
“不信,就去問爹吧。”裴謝堂懶得跟她多解釋。
謝霏霏盯着她的眼睛,見她一派坦然不像是騙人,心中立即就惴惴。
要她向謝成陰屈膝下跪?
做夢!
一口銀牙緊咬,謝霏霏卻突然笑了:“那按祖制,王妃見到帝妃,該不該跪?”
裴謝堂一愣。
謝霏霏踏步上前,陰冷的雙眼緊緊鎖着裴謝堂:“該跪!哪怕是你王爺,你都得跪!謝成陰,你有什麼可得意的?淮安王爺再厲害、地位再尊貴,那也只是暫時的。有陛下在一天,他是身份貴重,可若當今陛下不在了,他算什麼東西?”
“將來太子登基了,太子就是皇帝,我哪怕只是一個夫人,我總有熬出頭的一天,入宮封妃,哪怕是封我一個小小貴人,你都得跪我!”
謝霏霏張狂的大笑:“謝成陰,你別想逃開!”
“是嗎?”裴謝堂眯起眼睛看着她:“那我們就走着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裴謝堂揚長而去。
謝霏霏的笑如同卡在嗓子眼兒裡,目視她決然的背影,恨意蔓延了整個眼圈。
等着看就等着看,總有一天,必將你謝成陰踩在腳下!
她擡頭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臉頰,想到太子,一時間又得意起來,忍不住咯咯笑出了聲,幾乎笑出了眼淚。
謝成陰問她是怎麼設計的太子,謝成陰哪裡會知道,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綻。
先前她就讓錦兒刻意去打聽過太子的行蹤,得知最近朱深見出宮平凡,愛在市井留戀,謝霏霏心中就有了計劃。這個計劃很簡單,她說給謝遺江聽的也不全然都是假話,還是有大部分是真話。她找好了人,找準時機瞅着太子出門的時候,便將自己的馬車開到了巷子裡,接着,找人引開太子身邊的近衛,偷了太子的腰帶,引太子一路追到了暗巷。
於是,就有了太子的見義勇爲。
當時她就謝過了太子,假裝沒認出朱深見的身份,只是,不是太子管她要報答,而是她死皮賴臉的說要報答太子。
謝成陰說得對,太子並非是不諳世事的少年人,見她臉紅心跳的樣子,便明白她是看上了自己,後來的一切,不過順水推舟。
至於爲什麼不穿褲子回府……
謝霏霏咧開嘴,矇住臉無聲的笑得更開懷。
當時她跪在地上,說自己願意一生都追隨朱深見,朱深見蹙着眉頭看她:“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如何肯定我能迎娶你?”
“你是誰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謝霏霏擡頭堅定的看着他:“只要你願意讓我追隨你,哪怕是跟廷尉府斷絕關係,我也絕不會後悔。”
“廷尉府?”朱深見愣了愣。
謝霏霏特意咬得很緊:“是,我爹是廷尉謝遺江。”
朱深見的神色明顯的動了動。
謝霏霏知道,她成功了。
一個女人的分量如果不足以讓太子動搖,那麼,加上廷尉府的分量呢?她特意打聽了一下,聽說近來因爲冉成林的貪污案,太子手下損失了不少人馬,爹位居一品,哪怕如今廷尉的地位不斷下降,但也是不可撼動的掌有實權的官員。得了一個女人,再得一個助力,憑着這個,太子一定會心動。
果然,太子扶起她:“你既然是謝家的小姐,我更不能不負責任。我明天來下聘,迎你入府做如珠夫人。”
太子鬆了口,接下來,就是要讓這件事天衣無縫,謝遺江同意她嫁給太子。
因謝遺江思想古板,素來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做妾,按照爹的脾性,寧願將自己嫁給商戶做妻子,也不願意讓女兒做旁人的妾侍。她沒這個本事能說動謝遺江,那麼,就只剩下威脅一條路。如果生米煮成熟飯,謝遺江能軟三分;如果這熟飯裡還帶着女兒的孝心,飯就熟了六分;剩下這四分,就拿皇家的威名來鎮壓好啦!
於是,她故意將自己的褻褲丟了,光腿進了謝家。
只要說是太子做的,謝遺江爲了名聲也好,爲了女兒的聲譽也好,都不會前去質問,如此一來,再沒人管她是怎麼爬的太子的榻!
進了東宮,哪怕事情敗露她都不怕了!
走着瞧吧!
謝霏霏摸了摸眼角的淚光,風姿卓然的撩了撩自己的頭髮,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
裴謝堂笑着走出了牡丹苑,身後怨毒的目光像毒箭,她卻毫不畏懼。嘴角噙着愉快的笑,完全無視掉了身後人的一舉一動。
離開牡丹苑,裴謝堂直接就去找謝遺江,原本以爲謝遺江在主院歇息,卻撲了個空,婢女說老爺在書房,她便又轉道去了書房。
剛走到書房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極爲壓抑的哭泣聲。
裴謝堂腳步一僵,心口慢慢的疼了起來。
謝霏霏今日手持利劍,真正是傷到了謝遺江。這人從前雖說跟她不對盤,總是訓斥她,可是說到底,謝遺江年過半百,一生爲朝廷操勞,是一個好人。
尤其是成了他的女兒,這幾個月一來,謝遺江無一不是在補償謝成陰,總是讓裴謝堂心裡暖暖的。謝依依於她是陌生人,於謝遺江是從小長在膝下的女兒,謝依依的去世本就對他打擊頗深;謝霏霏也一樣,是謝遺江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兩個女兒一個死,一個被人“強迫”要嫁入東宮,從此日日不得相見,他的心到底還是疼。
人心都是肉長的,裴謝堂嘆了口氣,緩緩推開了書房的門。
謝遺江睜着淚眼,看見是她,更是哭得接不上氣:“成陰,你來了。”
“爹,”裴謝堂走到他身邊,見謝遺江伏在桌上,手中捧着一卷畫冊,畫上是一個在樹下彈琴的女子,她認得這是戚氏的畫像,想來謝遺江是想到亡故的妻女,感到傷心,忙抱住他的肩膀寬慰:“你想娘了?”
“要是你娘還在,咱們謝家也不見得就會是這樣子。”謝遺江點點頭。
在人前,尤其是柔弱的女兒跟前,謝遺江只得收起全部的傷心和眼淚,擦了擦眼睛,收好畫冊,輕聲說:“孩子,爹不是一個好父親,爹沒保護好你們。”
“爹,你不要過分自責。”裴謝堂心中暗恨謝霏霏的狡猾,見謝遺江愧疚如此,卻不知如何開口寬慰。
她是很想說出真相的,但她知道的真相,比謝霏霏的謊言還殘忍。
難道,要她告訴謝遺江,爲了能夠攀龍附鳳,他的女兒不惜利用他,將他賣給了太子?
這恐怕是要謝遺江的老命!
謝遺江嘆氣:“爹沒兒子,一生就你們三個女兒,但我對不起你們。將來九泉之下,要是謝家的列祖列宗問起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答。”
“爹將我們養大,又費盡心血培養我們,哪裡就對不起我們了?”裴謝堂咬牙:“爹,天道不爽,自有安排,人力不可抗。女兒如今倒不擔心二姐,只是更擔心爹。太子用強,脅迫二姐嫁到東宮,女兒很擔心,他的此舉就是衝着謝家來的。”
雖說謝霏霏讓她開不了口說真相,但後果,她卻可以順理成章的說得更爲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