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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遺江在來的路上就聽了一些端倪,但此時看到謝依依的慘狀,還是驚得臉都白了。
再怎麼着都是捧在手心裡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他的一顆心猛的揪着疼了起來:“好端端的,怎麼就會變成了這樣?是誰,你告訴爹是誰!”
“女兒不知道!”謝依依抱着錦兒連連搖頭,一雙眼睛還驚懼莫名:“女兒去溫家看望溫宿,馬車剛剛轉過街口,就被人搶了。那個人將錦兒和馬伯都丟下了馬車,接着就將女兒往偏僻的巷子裡帶。女兒大聲呼救,被他打在脖子上,就暈了過去。等女兒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在一條巷子裡了,那個人……他,他在脫女兒的衣服……”
“女兒拼命的掙扎,大聲喊救命,可是,沒人來救我!”
“他把我,把我……爹,我以後怎麼見人啊!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謝依依哭得人的心都碎了,再是怎麼討厭,終究是一個弱女子,裴謝堂聽得怒火沖天,對做下惡事的人極爲痛恨。
謝遺江氣得頭暈目眩,扶着牀沿坐下:“你不認得他?”
“女兒不認得,他蒙着臉,個子很高,很壯!”謝依依的手緊緊的抓着錦兒的衣袖,滿目憎恨的瞪大:“要是讓女兒知道他是誰,女兒一定殺了他。啊!我殺了她——”
說到後來,已是兇狠極了。
“老爺,眼下同溫家的婚期就到了,這個時候大小姐出了這種事情,這可怎麼辦?”秋姨娘聽了半晌,忍不住出聲:“要是溫家知道,一定會怪罪咱們謝家的。如今大小姐都不是清白之身了,咱們家怎麼說都沒道理。”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想這些!”裴謝堂冷笑一聲:“究竟是顏面重要,還是大小姐重要?”
“這……我不是這個意思。”秋姨娘見謝遺江的眼刀瞥了過來,急忙澄清。
謝依依正埋頭哭着,聞言,跟着擡頭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秋姨娘滿心委屈,不敢再開口,退到一旁去。
謝遺江臉色陰沉,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頭紛亂如麻,看着女兒哭得如此傷心,又覺得十分後悔疼惜。
重重的嘆了幾口氣,謝遺江艱難的開口:“先養好傷吧……”
“爹,這件事不是偶然。”裴謝堂立在一旁,將事情的經過都梳理了一遍後,才肯定的說:“這件事肯定是有人蓄意要害大姐的。大姐平日裡又沒得罪什麼人,平白無故的,到底是誰要用如此陰損的法子對付她?大姐丟了清白,誰能從中得利?”
她的話提醒了謝遺江,謝遺江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走動着,並沒有立即說話。
反而是謝依依擡起頭,目光陰陰的盯着她:“我唯一得罪的人,就只有你了,謝成陰,是你害我的,對不對?”
“你好狠的心啊!”
“謝成陰,我殺了你!”
謝依依本在絕望之中,猛然被裴謝堂提醒,一顆心就直直的往下墜去,想起從前兩人之間的恩怨,謝依依只覺得這一切都是裴謝堂害的,除了她,別人纔不會如此費盡心機的讓自己不好過。她已是瀕臨崩潰,猶如懸崖上瑟瑟發抖的羚羊,一旦找到這個宣泄口,哪怕又是一條讓自己不好過的藤蔓,都會努力的去抓住。
房間裡爆發出謝依依痛恨到了極點的吼叫,真是聽者落淚聞着傷心,連謝遺江都停下思索的步子,回頭懷疑的看着裴謝堂。
裴謝堂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話會引來這樣的誤解,對謝依依異想天開的說法更是感到無語。
她冷笑:“要是我害你的,我還提醒你做什麼?還有,你別忘了,你是謝家的女兒,我也是謝家的女兒,你的名譽受損,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怎麼沒好處?”謝依依擡手指着她,含淚控訴:“我要是不貞不潔,溫家就不會再娶我了,到時候,溫宿就還是你的。對,你嫉妒我,你嫉妒我能嫁給溫宿對不對!你想盡了辦法,就是爲了能將溫宿搶回去。”
“你這個卑鄙惡毒的女人!”
“我謝依依沒有你這種妹妹,你怎麼不去死?”
“謝成陰,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夠了!”裴謝堂實在是聽不下去,厲聲打斷了謝依依的瘋言瘋語:“我都說了不是我,你愛信不信。你稀罕溫宿,我不稀罕,別總是把你的想法加在旁人的身上。”
她不願意理會謝依依,轉身對謝遺江說道:“爹是最瞭解我的,我如今喜歡誰,爹心裡一清二楚。我連母親的嫁妝都捨得讓出來給大姐,就是爲了大姐能夠風光大嫁,爲了我們謝家的顏面。我要是想在這婚事上下絆子,只要一分錢不給大姐,讓大姐被人看輕,光是流言蜚語就能讓大姐生不如死,用不着費這些事。讓爹不好過的事情,女兒不會做!”
她承襲了謝成陰的身體,原先見謝遺江對謝成陰的惡劣態度,心中確實看不起謝遺江,對謝遺江很不滿。但這一個月以來,謝遺江對她噓寒問暖,又是處處彌補,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早就想將謝遺江當成是自己的親爹來孝敬,將沒能回饋給裴擁俊的反哺之心,統統都用在了謝遺江的身上。
再則,裴謝堂自認不是個好人,但她有自己的原則。
裴擁俊說過,女人和孩子,一個是生命的根,孕育出下一代;一個未來的希望,撐起明天,都是要用生命去守護的。
她萬萬不可能傷害一個女人到如此地步!
謝遺江見她神色凜然,再聽她說完,心中已全無疑心。
是啊,要想讓謝依依丟臉,三女兒只要一分嫁妝不給就可以,何必繞一圈?他是知道謝成陰有多寶貝母親留下的東西的……
“依依,不要胡說,你三妹妹不會害你的。你仔細想想,到底是誰想害你!”謝遺江嚴厲的呵斥了一聲,見謝依依臉色蒼白,又放柔了嗓子寬慰:“只有你想起來,爹才能給你做主!”
“做主?還有什麼可做主的,女兒的清白沒了,溫家不會要我了,以後在京城裡,女兒再也擡不起頭來做人!”謝依依低下頭,一串淚珠子接連滾落。
裴謝堂聽了這話,好像什麼在心裡滾過,她忽地發出一聲冷笑:“或許,這就是緣由!”
“什麼意思?”謝依依一愣,擡起頭來看她。
裴謝堂眯起眼睛,思維清晰,一字一句說:“大姐的清白沒了,溫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解除婚約……溫宿離家出走至今沒找到,最近突然放出消息,說是回來了。既然回來,溫家爲何對咱們謝家一點交代都沒有,怎麼都應該攜着溫宿上門認個錯,安撫一下咱們謝家吧。溫宿至今沒有登門,要麼是溫家沒誠意,要麼,就是根本沒找到人!”
“不可能沒回來,溫家明明在很積極的準備婚事……”謝依依立即出言反駁,但話未說完,她就啞了聲。
聰明如她,仔細一想就會懂溫傢什麼意思。
是啊,越是聲勢浩大的在準備婚事,越能讓人信服溫宿回來,到時候就算悔婚,旁人看着溫家的積極,亦不會覺得是他們處心積慮。
好一個溫家啊!
她算是明白了!
眼淚落得更急,謝依依的手指慢慢的捏緊了身前的被子,一時間,雙眸複雜難掩,只恨得牙關緊咬。只是,她仍然不明白,就算溫宿不喜歡自己,但溫夫人很喜歡自己,爲何要處心積慮毀了自己?但緊接着,謝依依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苦澀。
溫夫人很喜歡自己?說不上吧,只是自己比起謝成陰來,她寧願溫宿娶自己,這樣,對他們溫家的名聲要好一點。
是的,溫夫人最重名聲,先前自己落水已然讓她失了熱情,不然,她不會在聘禮上薄待自己。接着,溫宿消失,如果婚事還是照常進行,到時候找不到新娘子,溫家的臉丟大發了!爲了溫家的名聲,犧牲掉她一個小女子,又有什麼稀奇的?
她好狠的心!
謝依依埋着頭,一雙眸子染上了徹骨的恨意!
謝遺江不蠢,裴謝堂話都說到這份上,他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猛地一拍牀沿,謝遺江跳了起來:“我這就去找溫家算賬!”
“等等,爹!”裴謝堂按住他的肩膀,“爹這樣去,溫家不會認賬的。物證呢,人證呢,咱們什麼都沒有,怎麼問罪!”
“那不是讓他們得逞了嗎?”錦兒氣憤的說。
裴謝堂搖搖頭:“溫家等着看咱們謝家接招呢。如果咱們謝家是個識趣的,主動去退了這門婚事,溫家或許還願意幫忙遮掩一二;如果我們謝家不肯善罷甘休,我猜,溫家一定會想辦法把這件事鬧大的,那時候,大姐……”
她蹙起眉頭,小心的看了看身側的謝依依。
到時候,謝依依名聲掃地,以後還有誰敢娶她?
謝依依的一輩子算是毀了!
謝遺江也想到這一點,扭頭看着自己柔弱的女兒,一時間,又氣又怒又傷心,兩眼溼潤,慢慢的落下淚來。
屋子裡一片沉默,就在這時,沉默良久的謝依依擦了擦眼淚:“爹,咱們……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