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記性這麼好嗎？”紀蓮子一挑眉，又露出點笑意來，“我說了這麼多話，你能都記住？”
桑寶也笑了，撓撓頭道：“小的別的本事沒有，就記性特別好。不過我還有個很要命的毛病，我記別的東西都記得很牢，唯獨唸書不行。那些之乎者也文縐縐的文章，我背十遍也不一定能記住幾句，要不就我這麼好的記性，定然去讀書考科舉了。”
“呵呵，你這個毛病可真奇怪。”紀蓮子笑道。
這時候，周生娘走到廚房門口道：“蓮子，晌飯快做好了，讓這個小兄弟留下一起吃吧。”
“啊！多謝大嫂，小的就不留下吃飯了！”桑寶忙說道。
紀蓮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桑寶道：“再說一遍？”
桑寶一噎，看着紀蓮子明顯的威脅臉乾嚥口口水。
這位大姐可是很兇悍的，秦二哥說了，他都不一定是這位大姐的對手，所以千萬千萬別惹大姐生氣。
桑寶瞅着紀蓮子嘿嘿一笑，“大姐，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小的都聽您的。”
“嗯，那就留下吃晌飯吧。”紀蓮子滿意點頭。
周生娘噗嗤一樂，心情很好的回去做飯。
紀蓮子威脅那小子留下吃飯的樣子太可樂了。
周生娘做好晌飯，時辰還不到正午。因她們還要去地裡送飯，紀蓮子又沒吃早飯，所以早點吃晌飯。
家裡唯一的一張桌子擺在院子裡曬蛇皮，被大雨澆過之後，那張破桌子都快散架了。
紀蓮子從櫃子裡拿了條破舊的包袱皮鋪在桌上，三人湊合着用這張破桌吃飯。
桑寶第一次在紀蓮子家吃飯，顯得有點侷促，不過桌上香噴噴有菜有肉的飯菜實在太饞人，桑寶只侷促了一會，便放開膽子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他們這些跟着曹老大混飯吃的混混，日子過得比普通百姓強不了多少，至多是不會餓肚子，想吃好的就沒那麼容易了。
可是話說回來，能跟着曹老大混的，幾乎都是家裡吃不飽飯的壯丁。
吃罷了飯，桑寶殷勤的收拾飯桌，並跑到廚房洗碗。
總不能白吃白喝不是？
“這個桑寶看起來倒像個好孩子，不知怎麼就跟着曹老大混了呢？”周生娘惋惜的看着勤快的桑寶搖頭道，“真是可惜了。”
“也沒什麼可惜的。”紀蓮子吃飽了飯，在院子裡溜達消食道，“每一個行當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左不過都是爲了過日子吃飽飯罷了。曹老大雖然兇名在外，可他對手下的弟兄卻很關照。那些跟着他的混混們會那麼忠心辦事，都是因爲曹老大對他們好，能讓他們吃飽肚子。曹老大做人販子買賣，說起來或許不太好聽，但如今這世道，買賣人口也是爲了活命罷了。只要曹老大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倒是挺欣賞他的。”
紀蓮子的一番長篇大論，說得周生娘一愣一愣的。
在廚房洗碗的桑寶豎着耳朵聽着，聽完了她的話忍不住流下淚來。
幹他們這行的，其實並不受百姓待見，看見他們就像看到賊似的。
其實他們這些人裡很多都很重情義，比那些膽小如鼠又自私自利的百姓和富戶強多了。
從沒有人說過他們一句好話，看他們的目光不是懼怕就是鄙夷，今天聽到了紀蓮子的這番話，真是讓他既感動又心酸。
周生娘愣了半晌纔回過味來，尋思着輕輕點頭道；“我琢磨琢磨，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的，只是從來沒有人說過這種話。”
“人們只會想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少有人會替別人着想。就算有那種老好人，也不會去在意在他們眼裡不幹好事的混混。”紀蓮子道。
周生娘繼續點頭，“好像是這麼個理。蓮子啊，你怎麼懂這麼多的？”
“用心去看待世事，看待每一個人，而不是單單隻用眼睛看。”紀蓮子嫣然一笑。
周生娘被紀蓮子柔美的笑容晃了下神，她第一次發現，原來紀蓮子竟然這麼美。
在廚房洗碗的桑寶淚如雨下，不停的用袖子擦淚，又不停的有淚流下來。
若不是顧忌着這是紀蓮子家，他肯定忍不住
放聲大哭了。
紀蓮子的每一句話，都刺痛了他心裡軟弱的地方，讓他又酸又痛，卻又暖洋洋的。
無形間，紀蓮子的一番話讓桑寶對她產生了敬仰之情。
“哎呀，時候不早了，咱們去地裡送飯吧。”紀蓮子忽然打破了院子裡有點古怪的氣氛。
畫風轉變的太突兀，讓周生娘很是適應不良，表情迷糊了一下。
紀蓮子又朝廚房喊：“桑寶，你洗個碗怎麼洗這麼久？好了沒啊？”
正拼命擦眼淚的桑寶嚇一跳，忙收拾心情高聲道：“這就好了！不小心讓水迷了眼睛，耽誤了一會。”
“哦，那你快點。”紀蓮子道。
不大會，桑寶洗完了碗筷，低着頭出了廚房，來到紀蓮子跟前道：“大姐，碗筷洗好了，還有什麼事吩咐小弟嗎？”
“沒什麼事了，我之前說的那些你都記住了？”紀蓮子道。
“嗯，記住了，大姐放心。”桑寶點點頭道。
“行了，那你去吧。”紀蓮子道。
“小弟多謝大姐和大嫂賞飯，小弟這就去了。”桑寶低着頭告辭，轉身兔子似的跑了。
周生娘看着桑寶一眨眼跑沒了影，奇怪的說：“這孩子，跑這麼快作甚，剛吃了飯，也不怕顛出毛病來。”
“許是着急回去送信吧。”紀蓮子看着桑寶跑走的背影會心一笑。
方纔她說的那番話，是早就深思熟慮過的。桑寶帶回去她的口信，定然也會將她的那番話轉達給曹老大和那些混混。
這就是一步一步的收攏人心，遲早曹老大和他的那些手下會甘心爲她賣命的。
“嫂子，咱們收拾收拾去送飯吧。”紀蓮子進了廚房。
二人裝了兩籃子飯菜，挎着籃子去地裡送飯。
到了地方，見三伯孃已經在那了，週三伯和周福都吃上了，剩下的一羣小輩都眼巴巴的等着她們倆送飯去呢。
一羣周家老小吃罷飯，紀蓮子又想下地幫着幹活，這回週三伯死活不讓她再動手了，說怕她累出病來，周景琅會怪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