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包子逛廟會記(二)

柺子站在那裡,手裡攥着兩根糖人,臉上有一種僵硬的笑容:“小公子,我怎麼會是柺子吶?我買了糖人是想送回家去給孩子吃的,看着你們倆可愛,就想着先給你們吃。”

“哦,原來是這樣,大叔的心腸真好。”小西瓜笑眯眯的擡起頭來,望了一眼那根糖人:“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是呢是呢,很好吃的。”柺子大喜,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畢竟是小孩子,還真是好騙,自己說不是柺子,他們便相信了。

“哥哥,”小西瓜拉了拉大西瓜的衣裳角兒:“那位大叔的孩子真可伶。”

柺子張大了嘴巴望着,不知道小西瓜下邊一句要說什麼,他的孩子可伶?啥意思?這小屁孩不是想吃糖人兒,爲何又在感嘆他的孩子可憐?他望着小西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勉強笑了笑:“小公子,我的孩子有什麼可憐的?”

“他正在家中等你拿糖人兒回去呢,你卻把糖人給我們吃了,那不是很可憐?”小西瓜點了點頭,極爲認真道:“要是我阿爹是這樣的人,我非跟他沒完。”

大西瓜也點了點頭:“可不是。”眼睛裡有着鄙夷與不屑。

柺子見着兩個小傢伙聰明伶俐的模樣,心中更是癢得很,要是將他們兩人拐走,肯定能賣一個大價錢!他想了又想,最後撓了撓腦袋:“那,你們兩人跟我回去瞧瞧?你們與我的孩子們一起吃糖人兒好不好?”

“哥哥,你說他這個主意好不好?”小西瓜撇着嘴朝大西瓜眨了眨眼睛。

大西瓜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高高興興的拍了拍手:“自然是個好主意。”那個柺子肯定騙了不少孩子,先讓他帶了自己與小西瓜回住處,跟在暗處的阿爹就能將柺子一網打盡了。即便阿爹沒及時跟上來,他們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嘛,小西瓜已經試過了,效果挺不錯。

柺子見兩個小傢伙十分上道,竟然自己願意跟着回去,心中大喜:“你們跟我回去,我們家裡有不少哥哥姐姐,他們可以跟你們兩人一起玩。”

“哦,有不少哥哥姐姐啊。”大小西瓜兩人對視了一下,臉上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大叔,那你帶我們走。”

“好好好。”柺子激動得直打哆嗦,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早知道這麼好騙,這兩個糖人兒都不要買,浪費他的幾個銅板!

大小西瓜跳下樹墩,每人牽了柺子一隻手:“大叔,我們要坐馬車,走路會痛的。”

柺子的臉抽搐了一下,還坐馬車,這不是浪費錢嗎?“大叔抱你們走怎麼樣?”他彎下腰來望着大西瓜:“大叔力氣很大的。”

“你力氣大?比得過我們阿爹嗎?要不是,我們去找阿爹來,和你比試比試再說。”大西瓜搖了搖頭:“要不是誰知道你會不會抱不動我們,就把我們扔下來了。”

“哥哥說得對,我們肯定是要坐馬車的。”小西瓜很認真的說:“大叔,你抱我們會覺得手累的,還是坐馬車罷。”

——好關心、體貼!柺子感動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真是一對好孩子啊!他哽咽的牽着大小西瓜走到廟會門口,喊了一輛馬車:“去槐花衚衕口子。”

趕車的望了望柺子穿的葛布衣裳,又看了看大小西瓜身上穿的雲錦,有幾分猶豫,這三人看上去就不是一個道上的,怎麼湊到一處了?

小西瓜見着趕車的猶豫,奶聲奶氣道:“大伯,我們兩人去這位大叔家玩耍吶。大叔,你快些拿車馬錢出來,大伯看你穿得破爛,不放心。”

柺子羞慚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可不就是破破爛爛?他不禁有些感慨,做了幾年的柺子了,也騙了些錢財,可就是好酒貪杯,又喜歡去賭錢耍,全部輸光了,到現在還只能穿成這模樣!他吭吭赫赫的從身上摸出了幾十個銅板來:“車錢,夠了吧?”

車伕將錢接了過來,一臉不屑:“上車吧。”

大西瓜爬到了車轅上坐着:“我要跟大伯學着趕車。”

柺子有幾分焦急,伸手就把大西瓜往裡邊拽:“外邊車轅上坐着很危險,你還是個小孩子呢,可不能這樣坐,小心跌下去了。”

小西瓜拽住柺子的手:“大叔,我陪你在裡邊說話,我哥哥陪着趕車大伯說話,這樣不是很好?你便放心罷,我哥哥纔沒那樣傻,會亂動亂動的掉下去吶。”

柺子見着小西瓜撅着小屁股,飛快的爬進了車廂,心裡頭想着,反正捉牢了這一個,就不怕那個逃了,於是也沒勉強,趕緊掀開馬車簾子鑽了進去。

“你們怎麼認識他的?”趕車大伯一邊趕車,一邊問大西瓜,這兩小孩穿着打扮實在精緻,跟那個穿着葛布衣裳的人實在不是一處的,即便就是那些大戶人家的下人帶着小主子回去玩耍,也不帶穿成這樣的。

“這位大叔啊……”大西瓜瞥了後邊一眼,小聲的在趕車大伯耳邊道:“是個柺子!”然後又大聲說:“心地十分善良……”

柺子正尖着耳朵聽外邊大西瓜說話呢,就聽着他在誇讚自己心地善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小孩子就是好騙,現在還在對旁人說自己是個好人!

趕車的瞅了大西瓜一眼,這小公子實在是精明,既然一眼看穿了那柺子的身份,爲何還要跟着他走?

“他拐了不少孩子,我們要跟着去將那些哥哥姐姐們救出來。”大西瓜朝趕車的小聲說着:“大伯,麻煩你記着那個地方,到時候指不定還要你幫忙。”

原來……是這樣。趕車的望了大西瓜一眼,心裡稱讚,這兩位小公子實在是太讚了,竟然還想要將旁人解救出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虧得他們也這麼膽大!趕車的望了望大西瓜,忽然覺得有幾分敬佩,揮動鞭子將馬車趕得飛快,朝槐花衚衕口趕了過去。

車子一會兒便到了那衚衕口子,大小西瓜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很是熱情的招呼着柺子:“大叔,快些領我們去瞧瞧。”

柺子滿臉的笑,一手拉了一個往前走:“馬上就到了,你們彆着急。”心中竊喜,哼,這般伶俐的兩個小傢伙,自己可得要開個大價錢,好好的掙一筆錢才行。

大小西瓜兩人才跟着柺子進了院子,柺子猛的便將院門關上了,大小西瓜全然沒有管他,兩人快快樂樂的朝屋子跑了過去:“哥哥姐姐,我們來找你們玩了。”柺子站在門口,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兩個小豆丁,到了這個時候,還只是惦記着玩耍!他邁開步子跟了過去,兩個小傢伙脖子上戴着的那個瓔珞,看起來便是值錢的,先將它們摘下來再說。

屋子裡有幾個小孩,大的五六歲,小的不過三四歲,都被反捆着雙手坐在那裡,嘴巴里還堵着布條,都不能開口說話。

“你們是怎麼了?”小西瓜走上前去一步,伸手將一個小孩嘴裡的布條扯了出來:“你們怎麼成了這樣子?”

那孩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對着小西瓜道:“你們快些跑,要不是那個壞人也會把你們捆起來的。”

小西瓜轉過身來,望了望柺子:“大叔,你也要將我們捆起來?”

柺子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那是自然,不捆了你們,你們到處亂跑怎麼辦?”他的眼睛落到了大小西瓜脖子上邊:“你們兩人戴的這個瓔珞看起來值些銀子。”

大西瓜點了點頭:“那是當然,我這瓔珞上的紫玉,聽孃親說,都值一千兩銀子吶。”

柺子聽着臉上冒出一層紅光來:“當真這般值錢?”沒想到真是兩隻肥羊,光是他們脖子上的美玉就差不多能值兩千銀子,每人賣個一百兩,這兩年就不用出去幹活了!他興奮得手舞足蹈,腦袋低了下來:“你們是自己將瓔珞摘下來,還是我來摘?”

“大叔,你是想看這塊紫玉?你看,你看!”小西瓜努力的捧着瓔珞往柺子身上湊過去:“好不好看?”

這孩子真是上道,知道要是不主動拿出來,肯定會受皮肉之苦,柺子咧嘴笑了笑,伸出手來接那快美玉,忽然間就見得掌心一陣刺痛,低頭一望,就見一滴血從掌心沁了出來,而且,奇怪的是,那滴血不是紅的,帶着紫黑顏色。

再看看小西瓜,就見他笑吟吟的舉着那塊美玉,那塊黃金托架上伸出了一支閃閃發亮的銀針。“大叔,你有沒有覺得手法麻發癢?”小西瓜很體貼的問着他:“這是你中毒了的症狀。”

“什麼?中毒?”柺子看着小西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了什麼毒?”

“這個……我們也說不清楚,要去問問我們阿孃才知道,要不是大叔你跟着我們回去問問我們阿孃?”大西瓜撓了撓腦袋:“小西瓜,回府以後咱們可得問問孃親,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毒,要不是旁人問起咱們,咱們都不能告訴他。”

“可不是?”小西瓜點了點頭:“是該問清楚,你看,因爲咱們不知道是什麼毒,大叔都要哭了。”

柺子看着自己的胳膊忽然便腫了起來,一條黑線沿着胳膊往上走,不由得有幾分驚恐:“你們快給我解藥!”

“現在可不能給解藥。”小西瓜指了指那羣被捆住的孩子,很認真的說道:“大叔,你先去解開他們的繩子再說。”

柺子憤恨的望着他們兩人:“我胳膊腫成這個模樣,怎麼能解繩子?”他衝出了屋子大聲喊了起來:“阿大阿二,快來幫忙。”

角落裡那個孩子有幾分着急,喊了起來:“你們快跑,他還有兩個幫手。”

“想跑?休想!”柺子轉過身來,臉色猙獰:“對付你們兩個小豆子,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大西瓜笑了笑,好像不知道畏懼:“我們不會跑的,你們千萬別跑就行。”

柺子楞了楞,朝衝進來的兩人喊道:“快些去將他們捉住!”

進來的是兩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青男子,瞧上去該是這柺子的兒子,兩人看了柺子一眼,有幾分驚訝:“爹,你這胳膊是怎麼了?”

小西瓜舉起手中的瓔珞,那塊紫玉映着明晃晃的陽光,在兄弟兩人面前閃了閃:“他想來搶我這塊紫玉,被劃傷了。”

“搶你的紫玉被劃傷了?”一個年輕男子有幾分不相信:“我爹還搶不過你?”

“不信你來試試,我喊一二三,你就伸手來搶嘛。”小西瓜笑眯眯的望着那個年輕男子:“要不要試試?”

“試試就試試,阿大,你搶那個的,我來搶這個。”那年輕人朝手心裡吐了一口唾沫,縱身就朝小西瓜撲了過來。

小西瓜一個移形換位,人往旁邊閃開,快得讓那個阿二沒有摸着他的衣角邊兒,差點撞到了牆上。小西瓜拿着紫玉嘻嘻一笑:“你再來搶,再來搶!”

阿二站定了身子,看了看小西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小子怎麼一晃就不見了?快得讓自己都沒有看得清楚!他這是什麼身法?小小年紀,就這般機靈?阿二氣憤憤的搓了搓手,繼續朝小西瓜撲了過去。

小西瓜閃了幾下,最終還是被那阿二抓住了,一手揪住他,一手抓住了那塊紫玉,哈哈大笑:“還不是給我抓住了?”

“抓住了,可要拿穩纔是!”小西瓜用力撥了一下機關,那根銀針談了出來,可卻沒有扎中阿二,被他一把將瓔珞搶了過去。小西瓜這時候纔有些着急,衝着屋子外邊大喊了一句:“阿爹,你真是討厭,再不出來,我回家告訴阿孃,你在外邊不管我們!”

柺子與他的兩個兒子莫名其妙的擡起頭來,四處看了看,不見人影,三個人相視而笑:“小傢伙,你便別嚇唬人了,你阿爹會跟着你跑?說不定早跟着哪個粉頭去快活了!”

小西瓜憤怒的看了柺子一眼,那邊大西瓜已經被阿大捉住,搶走了他的瓔珞,正將他夾在胳肢窩底下,曉得十分得意:“毛娃娃也敢這般說大話,還以爲你們有多大本領呢。”

“再不放開我哥哥,你們就遭殃了。”小西瓜看了阿大一眼,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遭殃?怎麼個遭殃法?”阿大笑得很歡快:“你盡會說大話,哈哈哈!”

笑聲還沒落音,忽然就聽着“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喬景鉉黑着臉站在門口:“小西瓜,你們怎麼跟到這裡來了?”

小西瓜歡呼了一聲,朝喬景鉉跑了過去:“阿爹,這人是柺子,我和哥哥過來,就是想將他的老窩跟抄了的。”

柺子見着喬景鉉威風凜凜的站在那裡,看着他的穿戴就是個有身份的,腳有些發軟:“大爺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將貴府公子帶回家中玩耍……”

“阿爹,他不過是一個人,咱們怕他作甚?一起將他給打倒了便是。”阿大手裡挾持着大西瓜,將他高高舉起:“還不快些退出屋子,否則我將他摔死?”

喬景鉉正眼都沒有看他,只是一伸手,暗器射出,射到了阿大的膝蓋上邊,阿大吃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喬景鉉輕輕一躍,已經到了阿大身邊,伸手將大西瓜從阿大手裡接了過來。

“大爺,饒命,饒命!”見着喬景鉉雄姿英發,柺子趕緊跪倒了下來,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腫得跟蘿蔔一般,又麻又癢:“大爺,放過我們吧。”

“阿爹,可千萬不能放他們,要是把他們放了,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會被他們拐走呢。”小西瓜指了指那柺子:“送去官府,流放到西北,永世不能回京城。”

“是!”就聽屋子外邊有人齊刷刷的應了一聲,幾個人迅速走了進來,將柺子父子三人捉住,有些前去給那些孩子鬆綁。見着自己得救,那羣孩子都紛紛哭了起來,頓時間那屋子裡邊全是哭聲一片。

“唉,你們快別哭了。”西瓜兄弟走到了那羣小孩子面前,睜大了眼睛望着他們:“你們肯定是吃了他的糖人兒被他抱走了吧?”

有孩子點頭,有孩子搖頭:“我就一個人站在那裡,他就把我抱走了,沒看見什麼糖人兒。”

“那你可真慘,連糖人兒都沒吃到。”小西瓜搖了搖頭:“真可伶。”

那小孩子想想,自己確實吃虧了,哭得更大聲了。

“快別哭了,我們送你們去找阿爹阿孃。”大西瓜聲音裡全是憐惜:“下次可要記住了,出門在外,不要與陌生人說話,更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這是我們阿孃告訴我們的。”

喬景鉉走了過來,牽住大小西瓜:“你們還好意思說他們,你們不是跟那柺子說話了?”

“哼,我們是想要找到他的老窩嘛,反正阿爹你一直跟着我們,我們怕什麼?”小西瓜翻了翻白眼:“竟然讓那人把哥哥抓住了才進來,阿爹你太不稱職了!回府以後我要告訴孃親,說你沒用,讓哥哥被人抓走了。”

“噓噓,快別說了,阿爹給你們去買好東西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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