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晚,天空裡有一輪明亮的月亮,月華如水,照得大地一片銀晃晃的,走到哪裡都能看見自己長長的身影。
小路上走着兩個人,一前一後,相去不遠,只聽到他們細微的說話聲:“你到時候害怕怎麼辦?別怪我沒跟你說。”
“我說了不怕就不怕,你別囉嗦。”
兩個人慢慢的走到了院子門口,走在前邊的那個人縱身一躍就過了牆頭,不見了蹤影,跟在後邊,身上還背了個包袱的人站在那裡直跳腳:“帶我進去!”
裡邊的人小聲回答:“你到外邊站着,我馬上就回來。”
“哼,你不帶我進去,我怎麼能拍照?”楊蓉蓉攏了攏揹包的兩根帶子,朝裡邊笑了笑:“停屍房應該有人守夜吧,要是我大喊大叫幾句,你肯定會被發現。”
喬思禮嘆了一口氣,又從裡邊跳了出來:“你真要去?”
楊蓉蓉目光堅定:“真要去。”
“把手給我。”喬思禮冷聲說了一句,楊蓉蓉還沒有琢磨過來什麼意思,她的手腕就被一個強有力猶如鉗子一樣的手掌抓住了。“啊啊啊……”楊蓉蓉尖聲高叫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像風箏一樣飄了起來,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
“閉嘴。”喬思禮看了一眼楊蓉蓉,她這時候不僅已經閉上了嘴巴,就連眼睛都閉上了。他伸手從樹枝上摘下兩片樹葉,朝屋子拐角處的一個黑影射了過去,那黑影搖晃了下就倒在了地上。
喬思禮怒目而視:“你不是很大膽嗎?怎麼還叫得這樣高聲?把那守夜的都喊了過來,害得我只好拿樹葉打暈了他。”
“樹葉!”楊蓉蓉忍不住又想高叫,這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她所仰慕的大俠原來就在眼前!楊蓉蓉睜着一雙冒着紅心泡泡的眼睛望向喬思禮:“喬公子,喬大俠,能不能教我功夫?我也想學這樹葉飛鏢點穴位!”
喬思禮懶得搭理她,跨步就往前邊走,楊蓉蓉緊緊跟了過去:“你學這功夫學了多長時間?我能不能花你兩倍的時間來學會?這、這、這實在太有用了!”
“你一輩子也學不會。”喬思禮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今日白天自己是哪根筋不對,竟然覺得這楊姑娘十分特別,現在她跟在身邊東問西問的,讓他覺得很是心煩,可心裡卻隱隱有一種滿足感。
他與喬思敏在紫金山學藝的時候,師父只誇讚喬思敏資質好,什麼事情他一學就會,一點就通,自己雖然學得也快,可有個比較的,自然師父更偏心於喬思敏。再說他那雙胞胎弟弟十分活躍,整個紫金山的人個個都喜歡他,提到自己,都只會說“思敏的大哥”,更沒有什麼太多讚揚的話。
他的光芒就這樣被喬思敏給淹沒了,回到京城也繼續被他給壓着,直到現在,他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崇拜的聲音,雖然有些煩心想要她閉嘴,可又有些享受。
楊蓉蓉跟上喬思禮的步子,將聲音壓低了些:“我一輩子也學不會,爲什麼?”
“因爲你是一個笨女人。”喬思禮找到了回擊她的詞語,心中暗自爽快。孰料楊蓉蓉一點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或許我不善於習武,可我卻善於唱歌,你剛剛說我叫這名大聲,其實是冤枉我了,我只是習慣性的用那美聲練唱的方法來喊叫罷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停屍房的門口,喬思禮一伸手就把門推開,就見裡邊有一具具棺木,還有一些屍體就那樣擺放在木板上,還未入殮。
雖然口裡說不怕,在拍了一張全景照片以後,楊蓉蓉顫抖着聲音道:“喬思禮,我能不能牽住你的手?”
這時候牽手已經完全沒有浪漫可言,只是一種求得心理的安慰。
喬思禮轉過臉來看了看她,嘴脣邊露出譏諷的笑容:“你不是說你不害怕的?”
楊蓉蓉伸手往前邊抓了過去,毫不客氣的抱住了喬思禮的胳膊:“我那時候說不害怕,現在卻害怕了。”
喬思禮扯了兩下,沒有將胳膊扯開,本來想一章將她推走,又覺得很不合適,只好忍氣吞聲的往前邊走了去:“我早就讓你不要跟來,你拍着胸脯保證不會害怕,看你現在這模樣……”他瞥了楊蓉蓉一眼,見她緊緊跟在自己身邊,白天瞧上去還是個大塊頭,現在看着好像小了許多,一雙眼睛上的睫毛長長,在她那透明的面具前邊不住的擦着。
“哎,你戴着這面具又沒有啥用處,幹嘛戴着?”喬思禮十分不解,不知道爲何這楊姑娘執着於這個跟沒戴沒兩樣的面具。
“跟你說不清。”楊蓉蓉嘀咕了一聲,眼鏡度數有五百,取了眼睛看遠處的東西就模模糊糊,怎麼能不戴?揹包裡倒是有一副隱形眼鏡,那是她爲參加音樂會準備的,還沒來得及開封,可那隱形眼鏡要用藥水洗,自己的袋子裡頭就只有小小的一瓶,怎麼能浪費?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怎麼着也要等到去覲見皇上皇后這樣的大頭目才能戴嘛,楊蓉蓉舉起平板來:“那人在這裡。”
在死屍裡穿行了一陣,那種恐懼感慢慢的消失,尤其是在自己還抱着一個帥哥的粗大腿的時候——呃,好像有些用詞不當,應該是粗胳膊?
喬思禮俯身看了看那屍體,在這黑色的夜裡,越發顯得猙獰可怕,他從揹包裡拿出銀針來,輕輕刺入那人的喉頭,將針拔出來以後,就着那昏暗的燭火看了看:“針尖未變成黑色,無毒。”
“那瓷瓶真是蠢兇手用來轉移視線的!”楊蓉蓉點了點頭:“那我猜得沒錯。”
“這人死了有多久?到底是被殺以後拋石到這裡,還是落鳳山就是兇殺案的第一現場呢?”喬思禮的目光盯住了那張被劃得縱橫交錯的面孔:“究竟是爲何要下手這樣兇狠,要將他的面目劃爛?”
“要知道他死亡的時間,可以看他的肌膚是什麼顏色,某書有云,死於十二個小時……”楊蓉蓉想了想,搖了搖頭,這裡用的是時辰,自然不是十二個小時,該說六個時辰:“在六個時辰以內死去的人,肌膚依舊還有紅潤,摸上去有彈性,死了十二個時辰,臉色就有些灰白,猶如那白蟻蛾子一般,死去二十四個時辰……”楊蓉蓉的話還沒說完,喬思禮一把攥住她的手:“有人來了,咱們躲一躲。”
“有人來了?”楊蓉蓉好奇的張望了下:“我怎麼沒見到。”
“我聽到了。”喬思禮拉住楊蓉蓉的手,兩人迅速閃到幾張白色的祭幛後頭躲了起來,藏好以後,楊蓉蓉這才聽到清晰的腳步聲,心裡頭不禁佩服喬思禮的聽力真是好,隔這麼遠都能聽得清楚。
“今日送過來的那具死屍在哪裡?”屋子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停屍房裡顯得十分的清冷。
楊蓉蓉詫異的擡眼看了看喬思禮,喬思禮也在詫異的看着她。
這聲音有些熟悉——那人不就是林知府?
“大人,在這邊,請大人來過目。”回話的應該是個捕頭,聲音裡透着小心。
“是在落鳳山找到的?”林知府的聲音又悠悠的響了起來,聽着有些寒磣人,楊蓉蓉心裡頭毛毛的,前世看的那些殭屍吸血鬼片子裡的鏡頭開始在自己面前胡亂飛舞。她不由自主的朝喬思禮靠了靠,喬思禮沒有動,任憑她擠了過去,楊蓉蓉將頭埋在喬思禮的肩膀上,靜靜的聽着外邊的交談。
“可還查到有其餘走脫之人?”林知府的聲音忽然的就冷了下來:“你們要知道,若是走脫了一個,這事情便不能收場。”
“大人,這廝實在太狡猾,這才被他逃了出來,其餘的人都未曾逃脫。”
“哼,等着那邊的事情一完,趕緊將那些人全部給滅口,不能留活口,知道否?”林知府的聲音冷得就像寒冰,涼到了骨子裡頭:“這事情應該不要我再交代第二遍。”
“屬下明白,屬下明白。”那捕頭戰戰兢兢的回覆了兩遍。
“明白就好,就怕你們不明白!”林知府的聲音飄飄的遠去,就聽着“吱呀”一聲,門好像關上了。腳步聲漸漸的遠了,慢慢的再也聽不到。
“這是什麼意思?”楊蓉蓉跳了起來,瞪着喬思禮:“這人竟然是林知府派人殺的?他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會讓知府大人忌恨至此?”
喬思禮好半日沒有出聲,最後點了點頭:“爲了不讓林知府懷疑,咱們按着行程先去荊州,過幾日再回來探探落鳳山。”
“好哇好哇,殺個回馬槍!”楊蓉蓉興奮的點了點頭,一想着纔到了大陳皇朝,就遇着這般驚心動魄的事情,委實運氣好。
喬思禮見楊蓉蓉忽然又眉飛色舞,實在越發的摸不透這位從天而降的姑娘,她究竟來自哪裡?又爲何又這般奇怪的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