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刺殺

這秋日有如小孩子的臉,變化多端,吃飯的時候還是陽光普照,可吃過飯才放下筷子,就聽着外頭淅淅瀝瀝,雨點滴落在湖泊上,盪漾着散開,湖面上就如玉珠跳躍,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呀,下雨了。”喬景鉉望了望外邊,有幾分驚訝,又有幾分惆悵:“怎麼就下雨了,還想快些去將那事情給辦了。”

“喬世子不必擔心,雲州秋天的雨很少有能下很久的,稍微歇息一會便停了。”柳元久望着屋檐上走珠般的滴水,朝喬景鉉笑了笑:“且安心喝了茶再說。”

丫鬟們趕緊將沏好的香茶端了上來,慢慢的品過一道茶,外邊已經有放晴的跡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些太陽的影子。“咱們走罷。”喬景鉉看了外邊一眼,急急忙忙將茶盞擱了下來,早些找到明媚的師父就能早些安心了。

衆人從小閣樓裡走出來,地上已經有溼潤的一層,穿着繡花鞋走在路上有些滑腳,玉梨扶住了明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喬景鉉在旁邊瞧着,真想一把將明媚搶過來,背在背上往前走。

在柳四夫人與柳明珠那妒恨交加的目光裡,喬景鉉與徐炆玔護着明媚出了二門,當那繡着纏枝薔薇的裙裾拖過硃紅的門檻時,柳明珠終於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怒火:“母親,你瞧瞧那柳明媚,如此猖狂放肆,就連父親都幫着她落我的臉!”

柳四夫人抓住柳明珠的手輕輕拍了拍:“明珠,現兒還讓她得意幾個月,咱們回京城便一切好辦了,你祖母素來便不喜歡她姨娘,也附帶着不喜歡她,她得不了什麼好去,你只要小心奉承着你祖母,自然能得她歡心。”

柳明珠眼睛裡的淚水都快掉了下來,她咬着嘴脣站在那裡,心中沉甸甸的有如壓了一塊石頭,她真的很痛恨柳明媚,自從她從那個鄉野角落裡鑽進了柳府,自己的世界就全變樣了,父親沒有以前那樣疼愛她,奴僕們暗地裡只念着二小姐的好處,還嘀咕着說二小姐比大小姐生得要美。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中憤憤不平:“母親,我難道真的不如那個柳明媚美貌?”

“哪有這樣的事兒,我的明珠可是世上最美的人。”柳四夫人將柳明珠的肩膀籠住,帶着她慢慢往後邊走了去,她的明珠可是她手心裡的寶貝,誰能比得上她?她天生麗質,任憑是哪個男子,見了她都該爲她神魂顛倒。

“母親,我怎麼便覺得景鉉哥哥今日不怎麼愛與我說話了,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他與我有說有笑,實在是要親密得多。”柳明珠嬌聲向柳四夫人抱怨了幾聲,一顆心又壓着沉了沉:“還不就是那柳明媚,狐媚樣兒,總是跟我搶。”

“回了京城,她出門的機會都沒有。”柳四夫人忽然想到了這一點,全身舒暢了起來:“京城達官貴人們的宴會,誰也不會請一個庶女出席的,能代表咱們柳氏四房去參加那些宴會的,只有你。”柳四夫人摸了摸柳明珠光滑的頭髮,笑容舒暢:“明珠,只要你露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夫人們想要搶我的明珠回去做兒媳婦呢。”

柳明珠嬌羞的低下頭,手指繞着頭髮捲了兩圈,低低的說道:“我只嫁景鉉哥哥。”

明媚帶着喬景鉉與徐炆玔去了普安堂,坐堂的湯大夫與唐大夫道錢不煩這些日子回了紫霞山:“普安堂來了個病人,急需一種草藥,錢老去紫霞山那邊替他找去了,已經回去兩日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沒個準信。”

明媚雖然請了錢不煩來普安堂坐鎮,可實際上主力還是湯大夫和唐大夫,錢不煩不喜歡被拘束在藥堂裡不能動彈,而且他也喜歡經常到紫霞山去採些珍貴的草藥。聽了這話明媚倒也不覺得稀奇,轉臉對喬景鉉道:“看來只能去紫霞山一趟了。”

喬景鉉點了點頭,心裡想着紫霞山在鄉野之間,爲了保證安全,自然要調人馬來保護徐炆玔纔是。他朝身邊的手下吩咐了一句,命他去英王府別院調了那羣軍士過來,然後施施然坐了下來,對着徐炆玔一笑:“我在這藥堂裡交了慈心診金。”說話之間,神態很是得意,彷彿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玉梨在旁邊聽了噗嗤一笑,心裡頭想着這位喬世子可真有趣,他何止交了十兩銀子的慈心診金,甫一見面就已經被自家姑娘敲去了五千兩銀子呢。

“慈心診金,這是什麼?”徐炆玔大爲好奇,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皇宮外的市井生活,聽着也覺新鮮:“你生病到這裡來?難道不該是請個大夫回別院去幫你看病?”

“那時候情況緊急……”喬景鉉望了一眼含笑坐在旁邊的明媚一眼,有幾分不好意思,那日他誤食莽草引發腹瀉,蹲在茅房裡與明媚脣槍舌戰了一回,現在想着不僅覺得尷尬也覺得心中有幾分甜絲絲的。

“我這普安堂是爲雲州看不起病的百姓開辦的,若是有錢人家要來我這裡看病,那便需得先交付十兩的慈心診金,這診金便是拿了放在一邊來救濟貧苦百姓的。”明媚見徐炆玔一副不解的模樣,指了指牆上貼的通告:“我這裡寫得很清楚了,徐公子可以去瞧瞧。”

徐炆玔心中忽然有一點點小激動,他今年都十七了,可父皇還沒有讓他接觸到政事,若是這次出來順便能考察到民風民情,向父皇提出合用的建議,指不定他會高看自己幾分,讓自己也參與到朝堂裡來,幫着處理一些政事。

他站起身來走到那通告面前看了看上邊的條款,寫得十分清楚,幾乎是面面俱到,找不出一絲漏洞。他驚奇的望了明媚一眼,心中讚歎,若是大陳每個州市都有這種藥堂,天下百姓生病就能得到醫治了。

明媚瞧着徐炆玔那副驚奇的模樣,心中暗道,這可是參考了前世中國與美國的醫療體系,又根據大陳皇朝的實情擬定出來的公約,自然不是凡品,瞧那徐公子瞠目結舌的樣子,肯定是大爲震驚。

“柳二小姐,我有一個問題。”徐炆玔望着笑意盈盈的明媚,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種佩服之情:“看了柳二小姐這張通告,徐某受益匪淺,也想要開辦一家這樣的藥堂,不知道柳二小姐答應不答應?”

明媚挑了挑眉望着徐炆玔,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徐公子,旁人開藥堂可能會有盈餘,可我這普安堂並不盈利,只能勉強支付掌櫃夥計的工錢而已,如果徐公子想要賺錢,那還是不要往這個方面想了。”

“難道這天下就只有柳二小姐有菩薩心腸?”徐炆玔微笑的看着她:“在下也想和柳二小姐一樣,以父母心來對待天下百姓。”

明媚心裡一驚,再一次仔細打量了下對面坐着的徐炆玔,“以父母心來對待天下百姓”?又有誰能用這樣的口氣來說話?難道他是皇上?不對啊,皇上不是纏身病榻,喬景鉉就是特地來爲皇上尋找名醫的。

他不是凡人,絕不是一般人,明媚瞧着徐炆玔眉眼間流露出來的一份器宇軒昂,心中暗道,總怕不會比喬景鉉的身份要低不管他是誰,只要能爲百姓着想,能創辦像普安堂這樣的藥號,爲天下更多窮苦百姓治病,又何樂而不爲呢?想到這裡,明媚脣邊泛出一朵笑顏,兩頰出現了兩個淺淺的梨渦,似乎裡面盛着上好的桃花釀,讓人醉在這點點桃紅裡。

徐炆玔看着明媚臉上慢慢呈現的微笑,心裡也是一怔,原來世間還有這般清澄的笑容,沒有半點雜質,那麼的純真潔淨!他在皇宮裡看了那麼多美人的笑顏,可忽然間只覺得這種笑容實在是天下罕見的純淨嫵媚。

喬景鉉在旁邊聽着徐炆玔與明媚的對話,忽然也來了勁頭:“我也來一個,炆玔,咱們倆一塊兒辦,這樣便會方便了許多。”他望着明媚笑了起來,笑得十分燦爛,媚兒不是說喜歡能理解支持她的人?那自己就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她,也向她學習,專門開設這種藥堂爲窮苦百姓治病。

徐炆玔見喬景鉉也來了興致,心中高興,他若是在京城開了這種爲窮苦百姓治病的藥堂,自然會博得好名聲,漸漸的流傳開來以後,自然會入了父皇的耳朵,在立儲君這件事情上邊,定然是會有幫助的。

“那你們兩位準備打算到哪裡開辦呢?”明媚忍住笑,瞧着兩人這火急火燎的模樣,彷彿吹口氣,面前就能出現第二家普安堂一般。

“在下自然是打算在京城裡開設了,但徐某還不太清楚普安堂是如何經營,既能做到讓貧苦者能不付醫藥費也能盈利支撐這家藥號繼續下去。”徐炆玔好奇的看了看牆上貼着的那張“普安堂公告”:“這裡面寫的,在下倒有幾條不太明白,想問下三小姐。”

他伸手指了指那第三條:“爲什麼要登記家住何處?這些不是里正們該做的事情嗎?爲什麼到普安堂來看病要把住處都寫下來?”

“哦,這一點啊?”明媚朝掌櫃的招了招手:“掌櫃的,你去那邊取幾本最近的病歷卷宗過來。”

打開卷宗,明媚指着一個名字說:“你看,這上面寫的是這位病患的地址,我們可以根據他留下的住處爲他上門複診,然後到村裡走訪鄉鄰,弄清楚他家裡的情況,若是那人爲着佔小便宜而假裝家裡貧寒來普安堂看病,就加倍收診費和藥費,若真是貧寒,那還要想辦法教他們些賺錢的法子,讓他們日後的生活不會捉襟見肘。”

明媚頓了頓,對着徐公子說:“我們這藥號也說得上是劫富濟貧,方纔也說了那慈心診金的事情,就是這個手段。我並沒有強迫他們交這個慈心診金,來這裡治病的先看清楚我們的規矩再決定要不要到普安堂醫治。”明媚指着那張“普安堂公告”說道:“上面說得很清楚,我們可不是在強買強賣!”

“若是沒有什麼富人來治病,那這普安堂又該如何支持?”徐炆玔有幾分好奇:“柳二小姐這普安堂一開業就有富戶來看診不成/”

“呵呵……”明媚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她不能理直氣壯的告訴徐炆玔,普安堂最開始的資金來自於雲州府的救濟專款,這可是得了柳元久的好處,當然,喬景鉉被蛇咬了一口,這也是出了大力氣的,他那五千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個當然必須有另外的渠道,例如我們普安堂在雲州西郊購有三百畝藥田,種植了各色中草藥,一來可以供普安堂自用,剩下的可以對外銷售來增加普安堂的盈利。”明媚決定忽悠下徐炆玔,想必他也不知道其中實情。

徐炆玔與喬景鉉一邊聽着一邊點頭稱是:“這倒也是個法子。”兩人互相望了望,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花點小錢收穫自己想要的,何樂而不爲?徐炆玔想着自己能得到百姓的口碑,喬景鉉想着明媚會因此改變對自己的印象,兩人都樂得笑了起來。

“二小姐,二小姐!”外邊傳來一把嘶啞的聲音,喬景鉉與徐炆玔擡頭一看,就見一個老嫗巍巍顫顫的走了進來。她有着一張如老樹皮般枯燥的臉,佝僂着揹走得很是艱難,身上的穿着也非常破舊,剛邁過門檻,她就似乎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大聲咳嗽起來,明媚趕緊一步上去扶住了她。

“劉家阿婆,你來了。”明媚將那老嫗扶進來,轉臉看了看從櫃檯後邊走出來的夥計唐大順道:“你扶着阿婆到裡邊讓湯大夫給她複查下,叫掌櫃的記得給她幾丸常用的藥,她家還有個六歲的小孫子,老老小小的,素日傷風頭痛是免不了的,放點藥在家裡也能以防萬一。”

喬景鉉驚奇的長大了嘴巴看着明媚:“你難道能記住普安堂的每一個病患?”頃刻之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十分渺小,與她相比,自己完全就無形象可言,難怪她看不起自己,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

自己有什麼?明媚說得很對,自己只不過是憑藉着祖蔭過着舒適的生活,心裡從來沒有別人,只有自己,一切都是以自我爲中心。喬景鉉望着明媚,只覺得她臉龐有着瑩瑩的光彩,就如仙女一般。

“喬世子,明媚怎麼能。將所有的病患記住?”明媚笑了笑:“只是經過我自己親手治療過的,大概都還有幾分印象。這位劉家阿婆兩個兒子均不在世,只剩下一個兒媳帶着小孫子和她一起生活,不免要比常人窮苦了幾分,所以我能記得。”

說話間,就見夥計扶着那劉家阿婆走了出來,老人家看見坐在那裡的明媚,眼裡閃過感激的神色,渾濁的眼裡老淚縱橫。

“二小姐……”劉家阿婆哆嗦着嘴,好半天才說出話來:“老婆子一家人都感謝你!你真是救苦救難的仙女!下次我帶南瓜來給你磕頭!”

明媚趕緊站了起來攙住錢家阿婆,從唐大順手裡接過老人家的胳膊,把她扶到椅子上面坐好:“阿婆你就放心好啦,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梅花嫂子現在去了迴雪坊做繡娘,南瓜也快能幫着您做事情了,您呀,舒服日子就在前面了!”

說話間已經伸手替劉家阿婆搭了下脈:“阿婆,你的病還未痊癒,不着急下地去做農活,這樣對你恢復不太好。”

“可是地裡的活總得有人去做,南瓜他娘現在白天沒在家,南瓜年紀小還不能幫忙……”錢家阿婆嘆了口氣:“要不是二小姐仁善,老婆子哪能看病抓藥!窮人沒那福氣在牀上躺幾天,吃了藥就該下地幹活了。”

明媚的眉毛攏在了一起,對唐大順道:“你去查查記錄,和劉家阿婆一個村的在普安堂可有記載?查到了叫掌櫃的去安排下。”

徐炆玔望着唐大順匆匆而去的身影,十分驚奇:“來普安堂看病的人應該很多吧,怎麼能很快就查到誰和這位老人家住在一個村呢?”

“這個很簡單,做個目錄分類就是了。”明媚微微一笑:“大順不到半柱香就能查到結果,若是徐公子不相信,就請安心坐着喝完這杯茶便可知道了。”

“如此神奇?”徐炆玔有些不相信,聽說那裡正查戶籍的時候十分辛苦,一個村子都得花上好幾日才能查清,這普安堂怎麼便能在一盞茶的功夫就做到?可他瞧着明媚神色似乎不像在開玩笑,好奇之心更濃,眼巴巴的望着通往後院那扇門,想看明媚說的話是否正確。

茶還沒喝完,唐大順已經拿着一本冊子走了出來:“二小姐,和劉家阿婆一個村的,在我們普安堂治過病的一共有三戶人家。”

明媚朝他點點頭:“你記下地址,現在送劉家阿婆回去,順便到村裡和那幾戶人家說下錢家阿婆的情況,這些天請他們幫忙照顧下錢家,如果那幾家也不能得空,你就去幫劉家阿婆到地裡做幾天吧。”

“是。”唐大順恭敬的答應了,提了一袋藥,扶着劉家阿婆走出了普安堂的大門。

徐炆玔饒有興趣的看着明媚手裡的冊子:“這個可否借在下一觀?”

“呵呵,這個是商業機密。”明媚把冊子交給玉梨,囑咐她去收起來:“徐公子,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徐公子何必一定要問清楚這些?若是徐公子與喬世子真的辦了普安堂,那時候我自然會教你這法子。”

“也好,也好。”徐炆玔有幾分尷尬,沒想到自己的提議竟然被拒絕了。喬景鉉在旁邊瞧着心情大爽,看來明媚的冷淡不僅僅是對他一個人,就連自己的三皇子表哥,她也照樣懶得搭理。

“柳二小姐,你父親在雲州當知府也有五年了罷?”喬景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年柳元久也該調任回京城了?一想到能經常看到明媚,用不着幾百裡地的跑到雲州來,他的心中便無比舒暢:“若是今年他能回京城,那不如你也一起來,咱們三人合夥辦這家普安堂,這樣便妥當了。”

明媚望了喬景鉉一眼,抿嘴點了點頭,她和他們一道開普安堂?這樣也好,以後柳元久調回京城,她還能繼續自己懸壺濟世的事業。有喬景鉉罩着,她的祖父祖母恐怕也不會爲難她,照舊能從那宅子裡溜出來去外邊給百姓治病。

“太好了,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喬景鉉覺得全身神清氣爽,快活得簡直要飛了起來,擡眼望了望外邊,就見那個手下已經匆匆走了進來:“世子爺,護衛們已經在北城門那處集結等候了。”

“我們走。”喬景鉉站了起來,邁出門檻的時候搶了玉梨的活計,很體貼的扶了明媚一把,在明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鬆開手,朝她擠眉弄眼了一下,大步向前跟上了徐炆玔:“表哥,你慢些走。”

“我覺得這柳二小姐就像一個謎。”徐炆玔側臉看了一眼明媚:“她讓人摸不透,總覺得有很多東西吸引着你去探究,想要知道她究竟還有哪些我們不知道的一面。”

“你也這樣覺得?”喬景鉉也回頭看了看徐炆玔,點了點頭:“我早就這般覺得了。”

聽了這話,徐炆玔調轉視線看了喬景鉉一眼,帶着一絲緊張的神色:“景鉉,你莫非喜歡上她了?”

“是。”喬景鉉點了點頭沒有否認:“我喜歡她。”

“可是,你母親不會答應。”徐炆玔覺得有幾分失落,望着喬景鉉那英武的眉眼,他忽然有一絲絲羨慕,表弟這點比他強,想什麼都能直接說出來。而他卻做不到這一點爽直,皇宮裡邊人多嘴雜,說錯一句話,瞬間便會傳到父皇耳朵裡邊去。這麼多年來宮中的生活讓他深深的知道謹言慎行的必要,一切都只能埋藏在心裡。

他覺得自己好像也喜歡上了柳二小姐,那雙燦燦明眸留在他腦海深處,似乎揮之不去一般,可是喬景鉉這般直言不諱,讓他躊躇了起來,他與她是沒有緣分的不成?可是喬景鉉照樣也沒有希望,英王妃絕不會讓一個庶出的小姐做她的兒媳。

“我自會去說服我母親,她自小便疼愛我,不會不答應我。”喬景鉉笑得十分有自信:“即便她不答應,我自然會想出法子來的。”

“你……”徐炆玔看着喬景鉉那張意氣風發的臉,忽然語塞,他默默的轉過臉去,心中有着點點苦澀,就如一塊石頭落在湖水裡,一圈圈漣漪盪漾開來。

來到紫霞山下昔日的居所,卻撲了個空,醫館裡的大夫笑着說錢不煩進山採藥去了:“昨日回來便往山裡走,說是要尋一種難得的草藥,也不知道今日尋到了沒有。”擡頭看了看天色:“總歸還得一兩個時辰才能回來。”

明媚笑着點頭道:“那我去山裡找他。”

“我也去。”喬景鉉自然不會讓明媚落單,站了起來便往外走,徐炆玔的一雙腳也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秋日的紫霞山遠遠望着煞是好看,山上的樹葉大部分開始轉成微微的黃色,就如一幅織錦裡出現了斑斕的花紋一般。小徑兩旁的樹上掛滿了野生的果子,一些紅色的漿果沉甸甸的將荊棘枝條壓彎。

“姑娘,你看,那邊的秋芙蓉開得真是豔。”玉梨指着山澗驚呼了起來:“今年這秋芙蓉可比往年都要盛。”

明媚伸着脖子望了望,山澗那邊有一叢秋芙蓉,大朵重瓣的粉紅色花朵點綴在枝頭鮮妍可愛,她笑着說道:“可不是,今年這秋芙蓉開得着實好,等會我們去採點回去,這種品相的花真是難得,入藥效果也是極好的。”

話音未落,身邊的喬景鉉就如一隻大鳥般飛身躍下,幾縱幾躍,他已經停在了那山澗邊上,他站在山澗旁的一塊岩石上,那白色的衣裳被山風吹得鼓脹了起來,就如飛鴿在拍打着羽翼,他探出身子,飛快的掠過了那叢秋芙蓉,在衆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之前,他便抱着一捧花飛身回來。

“世子爺好俊的功夫!”衆人皆是連聲讚歎,早就聽聞英王府的喬世子武功很俊,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這麼年輕就被皇上封了御前帶刀侍衛。

“柳二小姐,給你。”喬景鉉將那一大捧花交到明媚手中:“你若是需要,我替你全去摘了回來。”

明媚捧着花在手裡,朝喬景鉉微微的笑了笑:“喬世子費心了。”

話音剛落,她們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喬景鉉的眉頭一皺:“這腳步聲聽着不似一般人的步伐,該是練過武功的。”他厲聲朝旁邊的軍士們道:“一切注意,保護三皇子!”

原來這徐炆玔竟然是尊貴的三皇子!明媚雖然猜着他的身份地位不低,可卻沒與皇子聯繫起來,現在聽到喬景鉉這般說,心中立刻有些緊張,馬上便想到了宮鬥,是不是有人想要趁着他出宮下狠手?

“快跟我走。”正在亂七八糟的想着,喬景鉉伸出手來抓住明媚的手腕:“我們往那邊過去。”

明媚沒有拒絕,只是一隻手拉着玉梨,很順從的跟着喬景鉉往後退了去,這不是跟他計較的時候,怎麼樣也該保住小命要緊。

氣氛越來越緊張,空氣似乎變得很冷。

十來個黑衣人出現在她的面前,中間雖然隔着幾十個軍士,可明媚依然能感覺到那冷冽的寒氣。紫霞山這寧靜的地方,頃刻間便充滿了一種殺戮的氣息,空中隱隱有血腥的味道,看起來很快要變成可怕的角鬥場。

軍士們彎弓搭箭,就聽一陣嗖嗖的聲音,白色的翎箭就如下雨般朝那羣黑衣人射了過去,那幾個人身手實在了得,這麼一陣繁密的箭雨下來,大部分都被他們用兵器打落,只有兩三個人中了箭,而且都不是要害部位。

“你們先撤。”喬景鉉叮囑着徐炆玔與明媚:“柳二小姐,你對這地方熟悉,就由你帶了三皇子去安全的地位躲避,我帶着軍士去攔住他們。”

明媚點了點頭:“喬世子,注意安全。”

喬景鉉得了這句話,就如吃了蜜糖一般,朝明媚笑了笑:“我知曉。”

徐炆玔在一旁見着兩人如此情狀,彷彿兩人之間已有默契,有幾分吃味,心頭忽然就酸酸的一片。但此時的情況已經由不得他來想太多,只能跟着明媚拼命的往山裡邊跑。

才跑了幾步,就聽耳畔一陣風響,一支羽箭擦着徐炆玔的身子落在了地上,那支白羽箭落地扎得很深,尾羽還在外頭顫巍巍的抖着。

“姑娘,難道這邊也有埋伏?”玉梨瞧着那支白羽箭,心中有幾分恐懼,轉臉看了看四周,卻沒有見到一個人。

明媚握緊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緊張,在她耳邊低語道:“沒什麼,咱們身上不還帶着藥粉兒?”

她轉臉看了看身後不遠處,那裡打鬥正烈,濃濃的血腥味在空中瀰漫開來,眼前是各種慘狀,不時有斷肢飛落在地面上,耳邊則不停的有吃痛而發出的尖叫聲。有一襲白衣正拿着長劍與那些黑衣人在交手,看來是沒有功夫顧及到他們這邊了。

明媚伸出手來試了試風向,若歹人要是從身後這邊撲過來就再好不過了,這風向很利於她撒藥粉兒。自從法相寺遇險以後,明媚便不敢再掉以輕心,出門的時候總帶着一堆藥粉,這些藥粉是由曼陀羅花、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和天南星這幾味草藥研製而成,是加強版麻沸散,能夠麻木人的神經,使人手足發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

現在情況緊急,自己和玉梨已經成了刀上的魚肉,不如來勇敢反抗,與其被抓住是死,還不如拿這藥粉來試試功效。

剛剛將藥粉遞給玉梨,就聽身後有簌簌的聲音,兩個黑衣人突破了護衛的糾纏,直奔明媚這個方向而來。

玉梨吃了一驚,她天生膽子大,而且一心想護着明媚的安全,絲毫沒有考慮,也沒有膽怯,她竟然向前走兩步迎了過去,“刺啦”一聲猛的撕開了明媚給她的那個小包包。

八月的秋風還不是西北風,軟軟的夾雜着一種奇怪的香味,吹着那些粉末紛紛揚揚的往那兩人飛了過去。

“徐公子,你退後,捏住鼻子!”雖然風向是朝那兩個黑衣人過去的,明媚還是擔心徐炆玔也會不慎吸入這種藥粉,趕緊拖着他往後退,徐炆玔看了她一眼,很是感激,心中也覺溫暖,這位柳二小姐在關心他的安危?

兩個黑衣人遲疑了一番,停住了腳步,眼睛往明媚這邊看了看,那兩個女子面無懼色的在盯着他們,這讓他們有一絲猶豫,難道那兩個女子是練家子?可瞧着她們的年紀,不過是十四五歲年紀上下,怎麼樣也不會抵擋得了自己的攻勢。

“兩個娘兒們,怕個屁,咱們上!”一個黑衣人招呼了一聲,大步朝前邊衝了過去:“咱們先將那娘兒們解決了再說,點子不會武功,還不是咱們碗裡的菜!”

兩人直撲撲的衝了過去,忽然便聞到了一種奇異的香味,一個人警覺,立刻閉了氣,而另外一個人卻吸入了不少藥粉,才向前走了兩步便覺得手腳發麻,頭腦暈暈沉沉,身子向前一撲,然後失去了知覺。

他的同伴沒有管他,屏住呼吸穿過了這陣藥粉的屏障,朝明媚衝了過來,明媚拉着玉梨飛快的往後退着,可怎麼也比不上那個黑衣人的速度,眼見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朝她砍了下來。

“柳二小姐!”

“媚兒!”

明媚聽到了兩句焦急的喊叫聲,緊接着覺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她不由自主往旁邊一側,那砍刀撲了一個空。她站穩了身子往那邊一看,那黑衣人正在與喬景鉉鬥在一處,徐炆玔白着一張臉跌倒在地上,捂着手臂,藍色的儒衫上有着鮮紅的痕跡。

“丫頭,你怎麼攪上這麼多仇家了?”耳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明媚轉頭一看,師父錢不煩正站在那裡,眯着眼睛探究般往她身上張望:“那個白衣公子是誰?身手真不錯。”

“他是英王府的世子爺喬景鉉。”明媚緊張的望着那邊的打鬥,喬景鉉用劍,那黑衣人用刀,看得出來那黑衣人武功也是極好,與喬景鉉鬥得正酣,一時間很難分出勝負。

“啊喂,你別打了,你的同伴都已經全被消滅了,你還在這裡打有什麼意思?”明媚朝那黑衣人喊了一聲,那黑衣人一怔,刀子略微停了停,喬景鉉趁着他分心的當口,挽了一個劍花,三尺青鋒直奔他的刀子過去,用力一挑,那黑衣人的寶刀便飄忽着飛了起來。

大家都在瞧着那把寶刀落地之處,那黑衣人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往喬景鉉面門上一擲,明媚有幾分緊張:“喬景鉉,當心!”

喬景鉉見有東西朝自己面門飛了過來,腳尖點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咔擦”一聲,那東西掉在地上,旋即冒出了一股黑煙。

“快趴下!”喬景鉉一看便有些着急,這可能會是傳聞中的火龍珠,觸物以後會產生爆炸,威力不小。他不顧一切用長劍將那東西猛的往旁邊一撥,自己的身子飄了起來,飛身到了旁邊的大樹上,就聽着“轟”的一聲,泥土隨之濺了起來,高高揚起。

明媚等人得了喬景鉉的警告,已經趴在了地上,他們能感受到地面顫抖了一下,彷彿有人正在彈着什麼東西一般,幽幽的發出響聲。過了一會,一切恢復了平靜,擡起頭來再看,那個黑衣人已經不見了。

喬景鉉從樹上飄落了下來,先將徐炆玔扶了起來:“柳二小姐,麻煩你來看看,他的傷勢嚴重不嚴重?”

明媚將錢不煩推了出去:“還是讓我師父給瞧瞧罷。”

喬景鉉一愣,旋即驚喜的望着眼前鬚髮皆白的錢不煩,行了一個禮:“神醫,我們可算找到你了。”

錢不煩呵呵一笑,摸了摸雪白的鬍鬚:“喬世子,不必客氣,我先來給你這位朋友瞧瞧。”走了過去看了一眼,錢不煩哈哈一笑:“沒事兒,這刀傷不嚴重。”他解下背後的草藥簍子,選出幾片葉子,在口裡嚼了幾下,然後“呸呸”兩口吐在了手心裡,再從身上掛着的藥袋子裡拿出一包藥粉來,灑在手掌心裡。

“玉梨丫頭,你拉住他的胳膊,別讓他亂動。”錢不煩也不顧徐炆玔緊皺的眉頭,將那沾着唾沫星子的草藥和藥粉一把敷在他的胳膊上邊,然後從他衣裳上撕下一小塊布條兒,用力將他的胳膊捆緊了,笑眯眯的對徐炆玔說道:“小兄弟,你忍着些,今晚我再來給你換藥。”

徐炆玔白着一張臉不敢吱聲,雖然錢不煩的唾沫實在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想着自己的胳膊還在流血,狠狠心忍着沒有說話。他擡眼望過去,喬景鉉正站在明媚的身邊,兩人正在交談着什麼,看那表情,十分愉悅,這讓他更加難受。

“世子爺!”有個軍士面色沮喪的跑了過來:“剛剛被活捉的那幾個,牙齒裡藏有毒丸,現兒都自盡了!”

明媚聽了得意的一笑,指着地上那個被迷藥迷暈的人道:“不打緊,幸而這裡倒留了個活口。那邊躺着的個人,你去把他的下巴給卸了,等他醒來以後再審問便是了。”

“把下巴卸了?”那軍士睜大了眼睛看着明媚,覺得這位小姐真是讓人驚訝,瞧着嬌滴滴的模樣,可說起話來卻也如此狠辣。剛剛她說那“卸了他的下巴”如此輕鬆,彷彿在吩咐她的丫鬟去替她取搽面的胭脂來一般輕鬆。

明媚瞧見那軍士驚奇的目光,心中暗自懊悔,見着自己制的迷藥功效如此好,心中一得意,便將前世看到的電視劇裡的對白都搬了出來。她臉上一紅,訕訕道:“我只是想卸了下巴就能容易的把毒丸從他牙齒裡面取出來了。”

“沒錯,就聽柳二小姐的吩咐,趕緊照辦!”喬景鉉見那手下依舊是張大嘴巴的模樣,只覺好笑:“你先把自己的下巴歸了位再說!”第八十二章

明媚抱起那束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秋芙蓉,送到錢不煩的面前道:“師父你瞧,這秋芙蓉彷彿與往年不同些,師父給瞧瞧是不是出了變異的植株。”

錢不煩接過花瞧了瞧,點了點頭:“不錯,這與往年的秋芙蓉確實有些不同,這是你在山澗邊挖的?”

“是喬世子採回來的。”明媚歡喜的將秋芙蓉捧了起來:“這種變異的植株很是難得,師父我們去將那些秋芙蓉移栽回去。”

“神醫,柳二小姐,這事就由我的手下去做罷。”徐炆玔此時被兩個手下扶着站在那裡,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他們力氣大,幹這種活最合適。”

徐炆玔身邊的兩個手下的心都狠狠的抽搐了下,他們可是皇宮裡暗衛們的頭目啊!他保護的對象是皇后,三皇子,他們都是何等嬌貴的人物!看了看錢不煩與明媚,兩人心中皆是悲憤不已,什麼時候自己淪爲做苦力的?幫這兩人去挖芙蓉花?

“主子,屬下是萬萬不能離開主子的!”兩人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現在已經沒你們的事了,這裡不還有喬世子和他的人手在?還能有什麼問題?”徐炆玔根本不看他們,吃力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些離去。

“屬下,屬下沒有鐵鏟!”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找到了一個理由。

“你們的寶劍是做什麼用的?如果連泥土都不能撬開,我看也不用再拎到手裡了。”徐炆玔毫不客氣的將兩位護衛趕走,這可是難得的討好老神醫和柳二小姐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兩位護衛瞧了瞧自己腰間的寶劍,垂頭喪氣的走開了去,錢不煩與明媚走到了那邊去看衆位軍士的情況。那些人裡有幾個已經死去,還有幾個傷勢比較重,明媚先就地取材,摘了幾朵秋芙蓉花搗碎幫他敷在傷口上。

秋芙蓉有止血的功效,可這些刀傷劍傷不是幾朵花就能治得好的,錢不煩趕緊讓人將他們送到山下的藥館裡去:“丫頭,我覺得有個人快活不成了。”錢不煩一雙眉毛皺得緊緊,望着那一羣慢慢走下山去的人,心情有些沉重:“師父最不快活的時候便是瞧見有人在我面前閉眼睛。”

“師父,我或許能救。”明媚挽住錢不煩的手往前邊走着,一邊小聲說道:“那人是失血過多,若是能給他輸點血,也就能恢復元氣。”

“輸血?”錢不煩驚奇得眼睛都瞪圓了:“竟然還有這種說法?你最近是不是找到了失傳已久的古書?”

“那自然是。”明媚得意的笑了笑,她只能順着錢不煩的話說了:“昔日關公刮骨療傷,定然也是要輸血的,否則一個人的血流光了自然不能活下來。”見錢不煩認真的聽着,不住的點頭,明媚繼續流暢的將謊話編了下去:“最近得了一本古書,只可惜是殘葉,上頭就說了這個法子,我照着尚存的幾句話,又自己揣摩了不少,捉了雞鴨試驗了一個多月,這才勉強成功,只是還從未給人試過。”

錢不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師徒兩人慢慢的朝山下走了去,天色漸漸的暗淡下來,空中已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晚霞燒得正豔,如美人腮邊的胭脂,一點點的粉色攢成一片豔紅,深深淺淺的塗抹在人的心尖上。

回到醫館,那坐堂的大夫見着來了這麼多傷者,也是唬了一跳:“剛剛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他趕緊提了藥箱從桌子後邊走了出來,同玉梨一道去照看那些受了輕傷的人,明媚與錢不煩則走到了後院,開始轉準備救治那個重傷的軍士。

“要給他輸血,得要有血源。”明媚將那傷者滴下來的血用一個茶盞接住,放入一點點粉末,仔細觀察着血的顏色變化和凝結速度,從這兩種情況來看,這士兵該是ab型血。明媚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看來這人命不該絕,ab型血俗稱萬能受血者,任何血型輸入都基本上不會產生排異反應。

每種血型的血清中都有特定的凝集素,a型血的血清中有抗b凝集素;b型血的血清中有抗a凝集素;ab型血中沒有凝集素;o型血中有抗a抗b兩種凝集素。雖然ab型血細胞上中有相應抗原,但由於輸入的主要是血細胞,血清很少,所以輸入的凝集素也很少,凝集素和抗原的結合也較少,比較安全。

錢不煩很好奇,不知道明媚究竟在做什麼,但也沒有詢問,只是站在旁邊瞧着她的一舉一動。喬景鉉跟在明媚身邊轉個不停,討好的問着:“要不要我幫忙做點什麼?”

明媚白了他一眼:“要你獻血。”

喬景鉉以爲她在與自己開玩笑,連連點頭:“獻血就獻血,來來來,怎麼獻?”

明媚轉了轉眼珠子,笑微微道:“你將手指伸出來,可千萬別喊疼,忍着點。”她拿起銀針用力朝喬景鉉的手指紮了下去。喬景鉉本以爲她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忽然她便認了真,十指連心,忍不住也“哎喲”叫了一聲:“你還來真的?”

喬景鉉的手指被劃破了一大道口子,明媚將茶盞湊到他手指旁邊接了幾滴,然後擡起頭來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喬世子,我什麼時候在跟你開玩笑?”她將粉末灑到那茶盞裡,搖晃了兩下以後,臉上露出了會意的笑容來。

喬景鉉是o型血。

o型血是大家熟知的萬能輸血者,看起來那個軍士的運氣很好,輸血的時候不會出現排異反應。明媚朝喬景鉉瞟了一眼,見他正在望着自己手中的茶盞,索性將那茶盞端了給他看:“喬世子,我測試過了,要想救他,便要用你的血。”

“用我的血?難道……”喬景鉉望了那茶盞一眼,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柳二小姐你會換血大法?我聽說過這種江湖傳聞,只是用於中毒的人身上,這個好像不合適。”

明媚激凌凌打了個寒顫,還真有什麼換血大法?前世在一些小說電視裡看到過,身中劇毒,便要將全身血液給換掉,這種大法的結果是那個供血的人必然會死去。既然喬景鉉誤解,那他怎麼一點也不覺得恐懼?

“喬世子,你弄錯了,這人只是失血過多,若不及時救治,他必然會失血而亡。明媚希望喬世子能以仁人之心送給他一點血。”明媚靜靜的望着喬景鉉,在大陳這思想落後的皇朝,也不知道這麼說旁人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妖孽。

“給他一點血?我願意。”喬景鉉朗聲道:“這人是宮中護衛,他是爲了保護三皇子受傷的,還請柳二小姐盡力救助他。”

明媚點了點頭:“那就請喬世子坐好,伸出手來。”

血,一滴滴的從割破的口子流了出來,喬景鉉沒有哼一聲,只是坐在那裡,眼睛望着躺在病牀上的手下。明媚瞧着他那鎮定自若的模樣,心中不免也有幾分感動,有喬景鉉這樣的頭領,何愁他的手下不會給他賣命。

房間外邊擠了一羣人,大家聽說喬景鉉爲了傷者鮮血,一個個都覺得有幾分驚恐,他們屏聲靜氣的候在門邊,以一種崇敬的目光瞧着手腕處的血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有人瞪大了眼睛,臉色慘白,想衝上來制止,可卻被喬景鉉嚴厲的目光盯得停住了腳步。

血採集好以後,明媚替喬景鉉將傷口包紮好,她的手指觸及到他手上的肌膚,只覺那裡有一層厚厚的老繭,手腕處更是被劍鞘磨得粗糲不堪。她低着頭給他包紮,心中暗道自己原來也是在以貌取人,喬景鉉其實並不是一個處尊養優的高門子弟,他也有自己的辛苦打拼,也在精力朝自己的目標奮進。

“你們都出去罷,我要給他輸血救治了。”明媚將閒雜人等都趕開,喬景鉉的手下見他沒什麼事,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擁着他走到了外邊。

“丫頭,你怎麼輸血?”錢不煩好奇的看着明媚打開了藥箱,從裡邊拿出了一套東西。那是一段長長的管子,彷彿是蘆葦管,又彷彿是動物的腸道。明媚示意玉梨將那管子拿好,她伏下身子,拿着下端的那截東西刺到了傷者的身子裡邊去。

“玉梨,灌血。”明媚低聲吩咐。

玉梨很熟練的端起那碗血,慢慢的往管道里灌了過去,那黃得有些發白的管道瞬間便變了顏色,一點點猩紅染到了上邊,緩慢的流了下去。錢不煩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可這卻是事實,不容他不相信。

桌子上兩碗血全部輸送完畢,明媚將那管道交給玉梨,讓她去處理,自己拿起了手術刀,開始低頭給那傷者做縫合。由於被強制灌下了麻藥,傷者此時已經不省人事,任由着明媚拿着羊腸線在給他進行縫合。

“可以了。”在最後一針落下以後,明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讓藥堂裡的夥計趕緊去煮些東西,他醒來以後便可進食,補充些體力。”

“丫頭,你跟我來。”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錢不煩終於開口了,他揹着手將明媚領去了藥堂的後院。那裡挨着牆有個小小的藥圃,裡邊種着從紫霞山上採來的珍貴草藥。藥圃的旁邊新栽了幾棵秋芙蓉,鮮豔的花朵在這暮色裡不住搖曳,帶着一絲絲撲鼻的芳香。

明媚和錢不煩面對面的站着,師徒之間有難得一見的凝重氣氛。

周圍沒有別的人,空落落的一個院子,格外安靜,只有那米粒大的桂花不時的從枝頭墜落,有極其細微的響聲。

“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錢不煩臉上慣常的嬉笑已經不見,望着明媚的眼睛裡全是探究的神色。

“師傅,我是雲州知府柳元久的二小姐啊。”聽到這個問題,明媚心中一驚,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只是撒嬌的拉着錢不煩的衣袖搖晃:“師傅,你是怎麼了?這個問題也問得忒奇怪了!”

“廣慈大師和我說過你是個有來歷的,我一直在揣測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今天我方纔明白,丫頭,原來你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錢不煩眯着眼睛盯住明媚,看得她有點心發慌:“你和師傅說句實話,是也不是?”

明媚張口望着師父,心裡非常懊悔,事極反常必爲妖,今天只顧着救治那個傷者,卻忘了她所做的事情在大陳是多麼妖異的事情!

“師父,我是……”明媚腦子飛速的轉動,正努力的想着拿什麼話來搪塞師父。

“你是誰?”錢不煩又緊跟着問了一句:“你自小被柳府送到我這裡來學醫,那時候才三歲半,可你便識得了很多字,我說一句話,你馬上能悟出是什麼意思。有些東西你根本不用我來教,只是略微看上一眼,便知道期間的原理,到了後來,你彷彿還有自己的看法,還不時把你腦子裡的東西教給我。”

錢不煩摸了摸雪白的鬍鬚,思緒拉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候明媚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丫頭,有一次他不在家,有病患前來求醫,她借了坐堂大夫的名頭出了手,開的藥方十分老道,他回來一看都不出任何錯處來。

長大了些,她的思想更奇怪了,口中唸叨的一些詞語是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她帶着丫鬟玉梨到處去捉青蛙捉蟲子,捉到了以後竟然用刀子將它們剖開釘在木板上頭,用鉗子夾着那些東西給他與玉梨做講解。

後來她養了兔子雞鴨,無一不是用來做實驗,這讓錢不煩覺得她實在有些詭異。他有些疑心,害怕她是妖孽轉世,特地去天門寺問廣慈大師,廣慈大師只是笑着說:“她不是妖孽,但她卻是有來歷的,你只需好好待她,不必疑心。”

既然廣慈大師都這般說,錢不煩也放下心來,特別是明媚實在乖巧活潑,又生了一副好容顏,讓錢不煩慢慢的也就打消了顧慮,只將她當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歷劫的。可自從明媚去了雲州城開普安堂,她的所作所爲便讓他一直在思考,她究竟是哪位神仙轉世或者下凡。

她剖腹取子救了李少夫人,大家都在傳柳二小姐從神醫那裡學到了華佗神技,所以纔有這樣的好手段。可錢不煩心裡明白,自己從未教她什麼華佗神技過,這都是她自己的本領。今日再見她竟然用了輸血的手段替那傷者療傷,心中的疑雲讓錢不煩再也無法忍下去,他必須要弄清楚,他這個徒弟究竟是誰!

“師父,你怎麼忽然就這麼嚴肅了。”明媚笑着拉了拉錢不煩的衣袖:“我真的只是柳元久的女兒啊。”

“你是華佗轉世,對不對?”錢不煩打斷了她的話,雙眼灼有神的看着她:“這些都是華佗神技,早已失傳的破腹術、輸血術,我從來沒有教過你這些,而你卻能如此順利的把它完成,你不是華佗轉世又是誰?”

明媚暗地裡舒了一口氣,看着站在面前,眼神極爲認真的錢不煩,突然覺得師父很可愛,想象力特別豐富,跟着錢不煩學醫有十多年了,一直覺得他是那種老小孩的性格,可沒想到錢不煩的想象力也超乎她的想象!

用手擦去額頭上冒出的細細的汗珠,她笑着對錢不煩道:“師父,你料事如神。只是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事極反常必爲妖,師父明白我,未必世人都如師父這般聰明,能猜出我的來歷。”

錢不煩摸了摸雪白的鬍鬚,呵呵一笑:“這是當然,祖師爺的話弟子一定遵循,絕不會將你的身份透露出去的。”

“咳咳咳……”明媚差點被嗆住,錢不煩的角色轉換太快了吧?怎麼能讓他在自己面前執弟子禮呢?

“師父,我不是華佗轉世,我是華佗的徒弟轉世,您別這麼喊我,我還是您的徒弟柳明媚,你就是我的師父!”

“是嗎?”錢不煩懷疑的盯着她。

“千真萬確,比真金還真!”明媚忍住心裡的笑,推着錢不煩往外面走:“師父,我們快些出去罷,忙碌了這麼久,這肚子裡都在唱空城計了。”

“丫頭,那個三皇子與喬世子來這鄉野之地究竟想做什麼?”錢不煩一邊與明媚往外走,一邊沉吟道:“想來他們有什麼目的。”

“師父。”明媚有些愧疚,低着頭道:“皇上得了重病,有好幾日沒有上朝了,他們想請你入京給皇上治病。”

錢不煩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來他們是得知了你的醫術不凡,心裡想着我這個做師父的定然更是高人,這才千方百計要找到我。”

明媚默然,肯定是這樣,否則爲何喬景鉉與徐炆玔不直接找了她去給皇上治病?看來自己真不該太顯山露水,害得師父也跟着遭殃。這皇宮裡,步步驚心,稍微行差踏錯半步就很可能性命不保,自己怎麼能忍心看着師父去赴險?

“丫頭,你不必自責了。”錢不煩伸手摸了摸明媚的腦袋:“師父去便是了。”

“師父!”明媚驚呼了一聲:“你不能去,那地方可真是危險。”

“傻丫頭,我去皇宮又何妨!”錢不煩拍了拍明媚的手道:“既然他們都找到我頭上來了,我也沒辦法逃脫了。你想想看,如果師父不答應去,那麼他們肯定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如此一想,還是師父去好了。再說,方纔山上來攔截三皇子的那夥人肯定也知道了他們是來紫霞山找我,師父以後肯定不會有安靜日子過了,還不如跟着三皇子與喬世子進京呢,正所謂大隱隱於市,在那裡有他們保護着,也不會有危險。”

明媚的大眼睛裡有汪汪的淚水,錢不煩這麼做,分明就是在保護自己!

給皇上看病,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一個不好,項上人頭便是不保了。

可即算知道此事危險,他還是願意前往京都,而且說得那麼從容輕淡,彷彿只是去外地遊山玩水一般!

十多年師徒情誼已經使他們成爲了和親人一樣親密的人,錢不煩一心一意都在爲自己打算,沒有半點私心。明媚低着頭哽咽了一聲,以後自己可要將錢不煩當成自己的親爺爺一般對待。

“丫頭,犯不着一副這樣喪氣模樣!”錢不煩擺了擺手:“說不定我治好皇上的病,龍顏大悅,賞賜千金,那我們普安堂不是更方便行事了?”

“嗯,師父,肯定會這樣,以後你便可以在京城裡爲窮苦百姓治病了!”明媚擠出了一個笑容,和錢不煩一起走了出去。

藥堂的廂房裡,喬景鉉與徐炆玔坐在一處,兩人臉上都有凝重的表情,徐炆玔瞧了瞧喬景鉉的手腕,那處被包紮得嚴嚴實實,遠遠瞧着似乎戴上了一個布做成的鐲子般。

“他們說你給那軍士獻血了?”徐炆玔吃力的擡了擡左邊胳膊,雖然錢不煩說他的傷勢不嚴重,可對於徐炆玔來說,這次可是受了重傷,他還從未遭遇到這樣的事情,山上的一幕,已經讓他膽戰心驚。

“是。”喬景鉉動了動手腕,一切如常,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血乃人之根本,怎麼能隨意獻了給旁人?”徐炆玔聲音裡有一絲擔心:“若是柳二小姐一個不小心,將那口子割得大了些,你血流如注……”

wωω¸ ttκá n¸ ¢O

“她的醫術纔不會這麼蹩足。”喬景鉉摸着手腕那裡,臉上露出了笑容來,明媚替他放血的時候,低頭凝望着他的神色十分溫柔,完全不是以前那種排斥的神態,這讓他覺得很是快活,即便讓他再多獻一點都願意。

“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徐炆玔喃喃的唸了一句,可見喬景鉉無動於衷的樣子,也只能訕訕的住了口。

“現在我很擔心一件事,就怕柳二小姐的師父不會願意去京城爲皇上治病。”喬景鉉將話題撇開:“皇上病情不能久拖,從今日紫霞山出現的這些人來看,我覺得不是那李賢妃便是蕭貴妃出手了。咱們得趕緊帶着老神醫回去,否則只怕是還會有後手。”

聽了這話,徐炆玔臉上也慢慢出現了一片驚恐之色:“景鉉,你說得對,咱們得趕緊護送着老神醫回京城。”

“等吃飯的時候我們便向他提起這事,看他答不答應。”喬景鉉伸手敲了敲桌面:“總得要想法子讓他點頭纔是。”

徐炆玔眼睛放光,盯住喬景鉉道:“景鉉,若那老神醫不答應,咱們便還是請柳二小姐進宮去治病罷,咱們提出條件,若是能治好皇上的病,她父親的官職可連升三級,如何?”

“我不答應!”喬景鉉憤然站了起來:“媚兒不能進宮,絕不能!”

一怒之下,他竟然衝口喊出了“媚兒”兩個字,這兩個字就如一把錘子,狠狠的砸在了徐炆玔的心上。他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喬景鉉,只覺得那點點苦澀的感覺又涌到了喉嚨那處:“景鉉,你素來不重女色,爲何卻如此將那柳二小姐當一回事?”

“因爲我喜歡她。”喬景鉉深深的瞧了徐炆玔一眼:“表哥,喜歡一個人,是會將她放在心裡的。”

話音未落,就聽外邊有人在喊:“三皇子,喬世子,請出來用晚飯。”

喬景鉉撩起袍子,大步走了出去,徐炆玔瞧着他的背影,略微楞了楞神,也站起身來跟了出去,走到飯廳,軍士們已經團團坐了幾桌,在最角落那邊有一張小小的方桌,錢不煩與明媚坐在那裡,彷彿正在等着他們倆過去。

兩人走到那桌子旁邊坐了下來,桌子上擺着幾個碗,錢不煩用筷子指了指那些菜餚道:“鄉間沒什麼好招待的,讓鄉親們撈了些魚,殺了幾隻雞鴨送了過來,三皇子喬世子莫要嫌飯食粗陋便好。”

喬景鉉笑着望了望錢不煩:“有得吃就好了,怎麼敢嫌棄。”言畢,舉起筷子便夾了一塊肉到碗裡:“聞着便覺得香。”

錢不煩呵呵一笑:“不嫌棄就好,還請用飯罷。”

喬景鉉覺得這鄉間的飯菜實在美味,比府中廚娘做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望着坐在對面的明媚,胃口實在是好。

他身邊的徐炆玔卻吃得斯文,他覺得這些飯菜倒也不難吃,可若是像喬景鉉那般狼吞虎嚥,好像八百年沒吃過飯那般的,他可做不出來。他悄悄推了推喬景鉉,低聲道:“景鉉,慢些吃。”

“喬世子方纔獻了血,是要多吃一些。”錢不煩瞧着喬景鉉吃得歡實,心中高興。

明媚瞧着他那模樣,抿嘴一笑,端了飯碗扒拉着,心裡想喬景鉉還算得上是個性情中人。

飯菜吃了個七七八八,大家將碗放了下來,開始說起了正事兒。徐炆玔朝錢不煩一拱手:“老神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老神醫是否能答應。”

錢不煩望着他,摸着鬍鬚笑了笑:“你們這般興師動衆的來找我,肯定是要緊事情,聽說皇上生病了?”

“正是。”

“那你們是來找我去給皇上看病的?”錢不煩雪白的眉毛挑了挑:“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難道就無人能治好皇上的病?”

“唉,太醫院一羣廢物!”徐炆玔忽然間暴躁了起來,若是太醫們能將父皇的病治好,那也不用他出宮來尋民間的神醫了。沒想到這次出來便遇到了險情,若不是喬景鉉武藝高強,手下的護衛拼死保護,自己小命都會快沒了。

“太醫們自然有自己的本領,術業有專攻,皇上的病情可能不在他們擅長的那一塊。”錢不煩摸了摸鬍鬚問道:“皇上究竟得了什麼病,說來聽聽。”

“唉……”徐炆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久前父皇寵幸陳美人,昏死在她牀上,醒後精神不濟,嘴眼皆歪,左邊的腿與手幾乎不能動彈,經過太醫們醫治,現兒手腳倒是能動了,只是嘴眼尚未復位,父皇羞憤,不欲羣臣見他這般模樣,所以無法上朝。”

明媚聽了心中暗道,這是不是中了馬上風?,旋即又搖了搖頭,中了馬上風,那人多半沒救了,怎麼還會活着?

歡好的時候會引起血壓上升,人處於極度興奮狀態的時候就會引發心肌梗塞而猝死,皇上還能活着,而且從那症狀來看應該是中風。她低聲在錢不煩耳邊道:“師父,你問問他們,皇上在得這病前是否經常一邊頭痛,伴有多夢或是失眠、心悸,如周遭聲響過大,便會感覺忽忽欲狂?”

錢不煩點了點頭,摸着鬍鬚將明媚要他問的話說了一遍,喬景鉉和徐炆玔皆是一驚:“老神醫所言極是。”

“看來老神醫是有把握治好皇上的病了?”喬景鉉有幾分激動,有錢不煩出手,明媚便可就保得安全,不用再進宮去了。

“三皇子和喬世子過譽了,老朽只是懸壺濟世,做自己的本分而已,‘老神醫’這三個字,愧不敢當。”錢不煩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淡然的神情。

“當得,當得,如何當不得?”徐炆玔滿臉興奮:“老神醫,可否即刻便與我們一同返京爲皇上治病?”

看了看徐炆玔與喬景鉉,錢不煩嘆了一口氣:“我現在難道還有選擇的餘地?我不進宮,明媚丫頭就得跟着你們去跟皇上治病,與其讓她去那裡,不如我去罷。但是我有兩個條件,三皇子必須答應我,”

徐炆玔聽錢不煩說願意進宮治病,心中大喜,別說幾個條件,就是幾百個條件他也願意:“老神醫請吩咐便是,我都答應。”

“你得保證,皇上病好以後不讓我進太醫院,我不愛呆到那種地方,被宮裡的娘娘貴人們呼來喝去的,而且去了太醫院,我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能留這把老骨頭安安穩穩的回鄉。另外,治好皇上的病以後,我要在京城開一家普安堂,三皇子與喬世子如果能做到,老朽雖不才,卻也願盡力一試,爲皇上分憂解難。”

“一切如老神醫所說便是。”喬景鉉笑了起來:“我與三皇子、柳二小姐還在商量着要在京城開辦普安堂,沒想到與老神醫不謀而合。”

喬景鉉和徐炆玔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這事情總算是解決了,也不枉他們冒險了一次。

“師父,皇上該是中風了,也是你曾經教過我的偏癱。”明媚一雙眼睛亮閃閃的望着錢不煩:“此症脈沉弦細,舌頭紅紫,上邊有一層黃膩的舌苔,這是肝陽化風,痰阻腦竅,氣虛血瘀所致。”

錢不煩點頭道:“他們說到皇上嘴眼歪斜,一邊手足不能動彈,我便已經知道,只是還需替皇上細細診治方知用什麼藥最好。丫頭,你別擔心,這病師父能對付。”

明媚點了點頭:“我自然相信師父的本領,可依舊還是有些擔心。”

“老神醫,柳二小姐,咱們走罷。”門口傳來一聲招呼,喬景鉉正站在那裡望着他們兩人微微的笑:“不能再耽擱了。”

“喬世子說的是。”錢不煩站了起來:“丫頭,咱們走。”

轆轆的車輪滾動聲與雜沓的馬蹄聲在這夜裡顯得十分的響亮,每一步都那麼厚實而悠遠,在官道上敲響着迴歸的節奏,同時也一步一步踩在離人的心上。

喬景鉉騎着馬與徐炆玔並肩行走着,可一雙眼睛卻不住的在往馬車那邊望,他一直盼望着馬車的軟簾能被掀起來,希望能看到明媚笑盈盈的粉臉,能看到她那雙聰慧的大眼睛——可那軟簾始終就沒有掀起的時候過,就那樣靜默的垂着,被秋風吹得微微的抖動。

回雲州的路實在是太短,短到喬景鉉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柳府那黑瓦粉山牆就已經在眼前。

“師父,你一路好走。”明媚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望了望天空中的那輪明月,月亮已經掛在中天,看來該是子夜時分。

錢不煩朝她擺了擺手:“你快些進去罷,都這麼晚了。”

喬景鉉與徐炆玔跳下馬來,兩人都依依不捨的望着明媚,似乎有千言萬語,可又說不出口來。

明媚瞧着兩人一副呆頭呆腦的模樣,微微一笑,朝他們行了一禮:“三皇子,喬世子,明媚的師父便要你們多多關照了。”

站在柳府門口,瞧着那馬車轆轆而去,不勝唏噓,錢不煩此次去了京城,還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麼,明媚緊鎖了雙眉,心中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與錢不煩在一起十多年了,驀然分別,很是惆悵。

在京城的一處院子裡,有着昏暗的燈光,那燈光就如黃豆大小,很是微弱,在這樣的燈光下,大堂上的擺設模糊一片,那坐在中間椅子上的人面目也是模糊一片,更別提想要看清他臉上的神色。

那人的腳邊跪着一個穿着黑衣的人,身子正不住的在觳觫:“主子,派出去的人全被三皇子的手下擊斃。”

“混帳東西!”茶盞落地的聲音很是清晰,在這暗夜裡格外響亮,刺着人的耳膜,尖銳得幾乎要插到心裡去。“不是說他只帶了幾十個人?我們這邊雖說人去得少,可個個都是好手,難道都不能解決那些護衛?”

“主子,情報有誤,三皇子並不是單身一人出宮,他還有喬世子護送。”那黑衣人儘量在替自己開脫:“若不是屬下還有主子賜下的一顆火龍珠,恐怕都難活着回來見主子了。”

“原來是有喬景鉉送他,我說怎麼會如此慘敗。”坐在椅子上的那人點了點頭,旋即聲音變得很是冷酷:“你帶着人馬出去,一無所獲的回來,還損兵折將,我必不能饒了你!”

“主子!”那黑衣人高喊了起來:“屬下並不是一無所獲,還請主子看在我爲主子出生入死的份上,饒過屬下!”

“哦,你得知了什麼?說來聽聽!”椅子上那人頗感興趣的斜了斜身子:“我也在想着你出去一趟,總不至於空手而歸。”

“主子,今日屬下帶人攔截三皇子的時候,他的人馬裡頭有個女子。”

“女子?”坐在椅子上邊的那人沉吟一聲:“什麼樣的女子?”

“那是個年輕小姐,生得一副好相貌,我拿刀去砍她時,三皇子與喬世子皆萬分緊張,三皇子離得近,撲到她身邊去替她擋刀,喬世子不顧那邊的打鬥,飛身過來用劍挑開我的大刀,若不是他來得及時,三皇子的胳膊就已經被我砍下來了!”那黑衣人匍匐在地,複述着當時的情景,那一幕他記得清清楚楚,徐炆玔與喬景鉉眼中的焦急與掛念也是明明白白擺在臉上的。

“真有此事?”椅子上那人頗爲驚奇:“可知這女子來歷?”

“屬下不知,還請主子派人去查下她。”那黑衣人皺眉想了想道:“屬下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年紀尚小,不過十四五歲,若是長大以後,定然會是驚世絕豔的美人。”

“真生得如此美貌?”椅子上那人有些不相信:“可有什麼具體特徵?”

“屬下那時候只顧打鬥,不能分心去打量她,匆匆掠過一眼,便讓屬下覺得芳華絕代。屬下下回見了她,必然也是能一眼認得出來的。”

“哦,竟然有這樣的女子?”椅子上那人來了興趣,嘴角泛起了一絲笑容:“查,一定要查,本殿下最喜歡的便是那美貌的女子。”

------題外話------

菇涼們,明媚的醫術是歌爺胡謅的,大家別當真啊,什麼術後感染啦,什麼輸血的器械造不出來啦,這些請輕拍,一切爲文章內容服務~

謝謝菇涼們的支持,鞠躬感謝~

第22章 把脈第59章 遊宴(九)第75章 私情第53章 遊宴(三)第201章 高手過招第123章 宮苑深深第4章 小包子進宮記(一)第150章 推心置腹第137章 三進宮第156章 相見歡第196章 洞房花燭第167章 強中更有強中手第183章 伺機而動第45章 秘辛(一)第81章 妻妾之爭第14章 收服(二)第13章 雞翅的野心第62章 離別第1章 猛猛噠郭小九(一)第163章 回府第92章 救與不救第26章 救命第161章 鹿死誰手第200章 皇恩浩蕩第2章 從天而降第2章 師父第10章 停屍房疑雲第20章 請安(三)第7章 無價之寶第106章 三喜臨門第3章 小包子出生記第110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5章 小包子進宮記(二)第14章 逛街吃飯第24章 共騎第69章 爭執第35章 賀生(三)第32章 換裝第3章 小包子出生記第3章 辭行第一白六十五章 深宮夜變第71章 算計第16章 出謀(一)第19章 請安(二)第148章 亂入大理寺推薦文文神棍大小姐第58章 遊宴(八)第18章 小包子拜師記(一)第192章 花月佳期第183章 伺機而動第30章 看診(二)第148章 亂入大理寺第6章 避害第47章 秘辛(三)第182章 疑神疑鬼第140章 教女第160章 夜探指揮府第79章 公主府的爛桃花第一百一十七章第1章 名動京城第17章 出謀(二)第177章 釜底抽薪第181章 當衆發誓第156章 相見歡第162章 已成定局第148章 亂入大理寺第3章 辭行第6章 月夜談心第149章 深宅美人歡第10章 停屍房疑雲第134章 珠胎暗結第49章 記名第13章 收服(一)第200章 皇恩浩蕩第162章 已成定局第178章 母子鬧翻第202章 暗夜擒賊第111章 催情香第2章 從天而降第1章 小包子的萌爹萌娘第55章 遊宴(五)第60章 對症第140章 教女第4章 小包子進宮記(一)第170章 莫奈何又入深宮第138章 有女初長成第99章 水中鴛鴦鳥第49章 記名第112章 遊園英王府農門醫女之藥香滿園第12章 姐就愛給你們取這樣的名字第162章 親上加親第4章 猛猛噠郭小九(四)第2章 猛火蒸包子第129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第一百 把十八掌皇宮賞賜第9章 渡劫第20章 請安(三)
第22章 把脈第59章 遊宴(九)第75章 私情第53章 遊宴(三)第201章 高手過招第123章 宮苑深深第4章 小包子進宮記(一)第150章 推心置腹第137章 三進宮第156章 相見歡第196章 洞房花燭第167章 強中更有強中手第183章 伺機而動第45章 秘辛(一)第81章 妻妾之爭第14章 收服(二)第13章 雞翅的野心第62章 離別第1章 猛猛噠郭小九(一)第163章 回府第92章 救與不救第26章 救命第161章 鹿死誰手第200章 皇恩浩蕩第2章 從天而降第2章 師父第10章 停屍房疑雲第20章 請安(三)第7章 無價之寶第106章 三喜臨門第3章 小包子出生記第110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5章 小包子進宮記(二)第14章 逛街吃飯第24章 共騎第69章 爭執第35章 賀生(三)第32章 換裝第3章 小包子出生記第3章 辭行第一白六十五章 深宮夜變第71章 算計第16章 出謀(一)第19章 請安(二)第148章 亂入大理寺推薦文文神棍大小姐第58章 遊宴(八)第18章 小包子拜師記(一)第192章 花月佳期第183章 伺機而動第30章 看診(二)第148章 亂入大理寺第6章 避害第47章 秘辛(三)第182章 疑神疑鬼第140章 教女第160章 夜探指揮府第79章 公主府的爛桃花第一百一十七章第1章 名動京城第17章 出謀(二)第177章 釜底抽薪第181章 當衆發誓第156章 相見歡第162章 已成定局第148章 亂入大理寺第3章 辭行第6章 月夜談心第149章 深宅美人歡第10章 停屍房疑雲第134章 珠胎暗結第49章 記名第13章 收服(一)第200章 皇恩浩蕩第162章 已成定局第178章 母子鬧翻第202章 暗夜擒賊第111章 催情香第2章 從天而降第1章 小包子的萌爹萌娘第55章 遊宴(五)第60章 對症第140章 教女第4章 小包子進宮記(一)第170章 莫奈何又入深宮第138章 有女初長成第99章 水中鴛鴦鳥第49章 記名第112章 遊園英王府農門醫女之藥香滿園第12章 姐就愛給你們取這樣的名字第162章 親上加親第4章 猛猛噠郭小九(四)第2章 猛火蒸包子第129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第一百 把十八掌皇宮賞賜第9章 渡劫第20章 請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