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突生變故

“老太爺不好了?”明媚吃驚的望着那兩個婆子:“今日上午還好好的,領着一大家子人去宗祠祭祖,如何就不好了?”

那兩個婆子抹着汗道:“十小姐,馬車裡邊說話。”

坐進馬車,一個婆子嘆了口氣:“唉,還不是那大夫人給害的!”

柳大夫人?明媚有幾分疑惑,柳大夫人自請出府以後便不見了她的下落,柳老夫人曾經去槐花衚衕找過她,結果沒有見到她的蹤影。後來英親王府與柳府訂下親事以後,她也逐漸被人遺忘,就如記憶深處的那顆塵埃,蟄伏在一個無人提起的角落——柳大夫人做下的事情實在是太無恥了,整個柳府都避而不談,好像說起她來都會覺得羞愧一般。

黎姨娘一直在攛掇着柳大老爺要將她扶成平妻,柳老夫人對於這件事情不置可否,總是淡淡道:“先尋到老大媳婦再說罷。”

柳大老爺也沒了法子,只好回去哄着黎姨娘,等尋着了柳大夫人,老夫人就會扶她做平妻的。黎姨娘不知道其中的干係,心中快活,只想早些將柳大夫人找到,自己也好升升分位,或者每日裡頭聽着旁人喊自己姨娘,心中都厭煩了。

年前一日,黎姨娘指使丫鬟婆子們去打掃大房各處,準備好好的過個年。她一心想讓柳大老爺歡喜,親自帶了幾個貼身丫鬟去書房清理,結果在書桌的信件裡邊找到了一封奇怪的匿名信,裡邊說的話甚是隱晦,看得黎姨娘好一陣疑惑,似乎是說柳大老爺做了什麼罪不可恕的事情,那人拿了這個來要挾他。

等着柳大老爺回來,黎姨娘拿了這信給他看,一邊嬌滴滴的問着:“老爺,這人是誰?趕緊報官將他抓起來!”

柳大老爺見着黎姨娘纖纖素手裡拿着那封信沒有署名的信,臉色一變,劈手奪了過來:“這些事情不用你管。”

這封信是柳大夫人讓人捎來的,柳大老爺心中十分肯定。

一個月前,柳大老爺派人衝到槐花衚衕,想趁着柳大夫人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將那幾本賬簿子搶過來,可是沒想到柳大夫人狡猾得很,早就做好了防備,去的人反而被她帶着一羣婆子用棍子笤帚趕了出來。

柳大老爺將派去的幾個人怒斥了一頓,再加派幾個人過去時,柳大夫人便不見了蹤影,只讓人留下了一封信在那槐花衚衕的桌子上邊。柳大老爺拿着那封信,氣得全身發抖,可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自己不少把柄還攥在柳大夫人手中,硬的沒成,只能來軟的,看來自己只能答應她的條件,等着年後看看能不能將她接回來了。

黎姨娘本來是想討好賣乖一番,沒想到卻被柳大老爺訓斥了一番,實在心中不好受,甩了甩袖子便走開了,一個晚上都冷着臉沒有搭理柳大老爺,素日裡嬌媚的一張臉上帶着笑容,今晚卻是有如寒霜撲面,讓人看着都覺得涼到了骨子裡邊。

柳大老爺想了想,自己確實做得有些不對,黎姨娘也是一片好心,卻被自己斥責得灰溜溜的走了,於是百般討好,許諾過年以後給她再去買套新的頭面首飾,這纔將黎姨娘哄得笑了起來。只不過黎姨娘雖然臉上帶笑,心中卻還在想着那封信,柳大老爺這般藏着掖着,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她努力的回想着那封信的內容,裡邊似乎有“老燕回巢”的一句話,她咀嚼再三,忽然眼前一亮……難道,這是柳大夫人寫來的?她想回來?

事情關乎她的前程,黎姨娘不能不警覺,她一夜不曾入眠,翻來覆去的想着這件事情,恨不得天快些亮起來,自己纔好去向柳老夫人稟明這件事情。

屋檐下的冰棱結了老長,有些被日頭照着開始消融,從屋檐上邊落到地上,滴滴答答的響着,就如落在人的心坎上一樣,讓人聽得只是心慌。枕着這心事睡了一個晚上,早晨起來不免還有些神思恍惚,黎姨娘睜開眼睛一看,柳大老爺已經不在牀榻上邊。

黎姨娘喊了一聲“紅綃”,那已經成了嫂子的紅綃走了進來,卻還是朦着一雙雙眼睛,似乎沒有睡醒一般。

“姨娘,怎麼了?”紅綃抹了抹眼睛,走了過來:“可是要起身了?我叫丫鬟給你去打水過來淨面梳妝。”

黎姨娘愣愣的點了點頭:“老爺呢,怎麼就不見了?這些日子他不是休息了?已經不用這麼早去衙門了。”

“今日是除夕,姨娘莫非忘記了?”紅綃笑着走上來扶起了黎姨娘:“大老爺要去宗祠祭祖,自然起得早些了。”

眼前一亮,黎姨娘立刻又想起昨日那封信,今日祭祖,祭祖!她的心快活了起來,若那封信真是柳大夫人寫的,只要找到了她,自己的名字上了族譜,以後也能跟着去祭祖了!她猛的將被子掀開:“紅綃,快去喚人來給我梳洗!”

爲何柳大老爺不讓自己提起那封信,肯定是有些蹊蹺,黎姨娘一邊將手伸進熱騰騰的水裡邊,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她要避開柳大老爺,將這件事情捅給柳老夫人或者是老太爺去,無論如何也要將那出逃的柳大夫人追回來。

柳大老爺不讓她說出去,多半是念着積年的夫妻情深罷了,黎姨娘撇了撇嘴,可是畢竟柳大夫人犯了事,他們再夫妻情深,柳老太爺和老夫人還能讓柳大夫人再來做大房的當家主母不成?一想到這事情上頭,黎姨娘頓時心情愉快,有說不出的輕鬆。

梳洗打扮完畢,黎姨娘在院子裡頭溜了幾圈,遠遠的見着柳老太爺與柳老夫人帶着下人進了主院,卻沒見柳大老爺的身影,心中一陣砰砰亂跳,這可是絕好的機會,自己怎麼樣也要闖進玉瑞堂去將昨日的發現告知柳老太爺與柳老夫人。

她飛着一雙腳走得風快,身上披着得斗篷都被吹得不住得晃動起來,挨着院牆走到門口,看門的嫂子見着是她,將臉轉到一旁:“姨娘,沒有老夫人的命令,我可不能放你進去。”

黎姨娘一怔,一雙眼睛盯着那嫂子,見她的臉根本沒轉過來,只是在與旁邊站着的婆子說說笑笑,忍氣吞聲,塞了一個小銀角子在那嫂子手中:“勞煩幫我通傳一聲。”

那嫂子掂量了下手中那銀角子,朝黎姨娘點了點頭:“你且在這裡等着,我去稟明老夫人,她若是見你,我再將你放進去。”

黎姨娘長長吁了一口氣:“有勞嫂子了。”

那嫂子穿着青黑色的棉襖,走起路來很是利索的模樣,黎姨娘瞧着她的後背,心中恨恨不已,一個看門的都對自己拿喬做致,若是自己成了大房的正妻或者平妻,也就不會這樣了。

過了一陣子,那看門的嫂子走了回來,將主院的門打開:“姨娘,進去罷,老夫人今日心情好,準了。”

一線亮光漸漸的在眼前展現開來,黎姨娘笑着朝那嫂子點了點頭,帶着紅綃往裡邊去了。走到玉瑞堂,見着柳老夫人與柳老太爺,普通一聲跪倒在地,顫着聲音問過安,頭都不敢擡起來。

“黎姨娘,站起來說話。”柳老夫人見着跪在地上的黎姨娘,心裡忽然有幾分同情。這黎姨娘原是她預備着給柳元久做姨娘的,沒想到柳元久情比金堅,對她一屑不顧,卻被那好色的老大看上了,輾轉做了他的姨娘。

幸虧還不是平妻,否則這件事情傳出去可會被人笑話得不行。柳老夫人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黎姨娘,黑鴉鴉的一頭青絲梳理得紋絲不亂,上邊簪着幾支簪子,閃閃兒的發亮,看來老大對她不錯,還賞了些好東西給她。

得了柳老夫人的話,黎姨娘這才站了起來,垂着手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老夫人,婢妾想大老爺應該是知道大夫人的下落。”

柳老夫人吃了一驚,擡起眼來看着黎姨娘,就連坐在旁邊端着茶盞的柳老太爺都將手停下,皺着眉頭望向了她:“你怎麼知道?”

“婢妾昨日整理大老爺書房的的時候,見着了一封信。”黎姨娘有條不紊的將那信的內容描述了一遍:“似乎大夫人想要回來,而且大老爺也知道她的下落。”

“是嗎?”柳老夫人輕輕哼了一聲:“那你爲何又要將這事情說出來,他不是不要你管這事情嗎?”

“老夫人,你不是說過,等着尋到了大夫人,便升婢妾做平妻?”黎姨娘見着柳老夫人一副訝異的模樣,心中一沉,趕緊補了一句:“大老爺說的。”

“好個老大,真是做事沒分寸!”柳老夫人還沒說話,柳老太爺倒在一旁咆哮了起來,他將茶盞重重的擱在桌子上邊:“去,給我將他喊了進來!”

金花媽媽望了望柳老夫人,見她臉色也是憤憤輕聲問了一句:“老夫人,要不要找大老爺進來?”

“趕緊去,還楞着作甚!”柳老太爺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冷了一截,沒想到自己這老大真是無法無天,分明知道那興風作浪的婦人在那裡,卻騙真自己只說不知。

黎姨娘怯怯的挪了下身子,眼中帶着一絲絕望,望着柳老夫人道:“老夫人,原來你並沒有說過那話,是不是?”

柳老夫人擡眼望了黎姨娘一下:“我雖然沒說過,可現在我瞧着你倒是知道大是大非,也可以考慮升你做平妻這事情。”

這簡直是從深淵到了雲端,黎姨娘喜笑顏開,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禮:“多謝老夫人,婢妾一定會恪守規矩,只做爲柳家增光添彩的事情。”

“唔,你倒是個知事的。”柳老夫人點點頭:“你站到旁邊罷。”

這邊說着話兒,那邊門簾被人掀起,柳大老爺跟着金花媽媽走了進來,見着柳老太爺一雙眼睛死命的瞪着他,不由得有些心驚膽顫,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元山,我來問你一件事情,你要據實回答!”柳老太爺眼神銳利的看着柳大老爺:“你那媳婦可有下落?”

怎麼又問到了柳大夫人?柳大老爺心中一驚,偷偷看了柳老太爺一眼,見他一臉凝重,彷彿很是不悅,低聲說:“未曾尋得。”

柳老太爺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道:“連一個婦人都尋不到,你這辦事的能力我也就可知了!她不回來也罷,就別怪我不顧她孃家的臉面,直接把她在家譜上除名了!”

柳老夫人在一旁閒閒說道:“老大,你那個姨娘本來也是官戶人家出身,扶了做平妻也不會丟了你的臉面,我今日便準了這事,你擇日辦幾桌酒席,將這事情給辦了罷。”

柳大老爺聽柳老夫人提起升黎姨娘做平妻的事情,再擡頭看了一眼屋子裡邊的人,見着黎姨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心中隱隱約約有些不妙的感覺,難道是她偷偷的來告狀不成?他咬着牙齒惡狠狠的覷了黎姨娘,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你且不要看她,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她的下落!”柳老太爺見柳大老爺目光躲閃,心中更是憤憤不平,一張臉漲得通紅,喉嚨裡也呼哧呼哧的直喘氣,好半天都順不過來。

柳大老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發白:“父親,兒子確實知道那婦人的下落,但卻萬萬不可將她族譜除名!”

奇怪的看了柳大老爺一眼,柳老太爺心裡起了疑問:“元山,這等歹毒婦人,你還留着做甚?莫要她闖出更大的禍事來毀我柳家名聲!”

“父親……”柳大老爺低着腦袋,滿臉慚愧:“她甚是有心,這麼多年來我暗地裡掙來的影子,都已經被她給記載下來,每一筆都明明白白,她說若是我休妻,她便把我往年那些貪墨,收受賄賂的事情捅到御史大人那邊去,我……”

“元山,沒有想到你堂堂朝堂命官,竟受制於婦人之手!”柳大老爺沒想到兒子竟然被大媳婦給要挾了,一口氣沒接得上來,喉頭咯咯作響,兩眼一翻,昏死過去。玉瑞堂頓時亂做了,大家都慌了手腳,柳老夫人還算鎮定:“趕緊扶了老太爺去內室,速速去將十小姐找來!”

“老夫人,十小姐不是出府去給她師父送節禮了?”金花媽媽在旁邊提醒着:真真是急人,十小姐給不少人看過病,可等到老太爺這模樣,她卻剛剛好不在府裡。

“快,快派幾個人出府去尋她!”柳老夫人的臉色發白,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明媚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處,看起來柳老太爺是急怒攻心導致的突發性病症,也就前世訴說的心肌梗塞之類急症。柳老太爺本來便是那三高人羣,自己已經諄諄叮囑了他不能太勞心勞力,就是害怕引發這種急症,沒想到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種急症可要及時救助纔是,自己與玉梨都已經出來了,柳府裡恐怕已經沒有知道如何應對的人了,也不知道柳老太爺是否延誤了最佳的救助時機。

“十小姐,老太爺有救否?”兩個婆子見明媚臉色凝重,心中也是忐忑,擡眼望着她,腦門上的汗珠更多了些。

明媚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要等着回府以後才知道了。”

兩個婆子說她們在外頭找了她一個時辰,很有可能已經錯過了那搶救的時間了。明媚掐了掐手心,或許這就是命罷。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掀開簾幕一看,門口有幾個人踩着架子正是往門上邊掛白色的綢緞花球,兩個婆子頓時慌了手腳:“老太爺過世了!”

明媚看着那白色的花球,心裡也是咯噔一聲,門口掛白布幡帳和花球,這意味着什麼,已經不需要多說了。

對於柳老太爺,她倒是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印象裡只是覺得他是一個權臣而已,她現在擔心的是柳老太太,這個對生活充滿熱情的老太太,失去了她的伴侶,是否會因此而消極?輕手輕腳走到前邊的院子,那裡已經改成了靈堂,一副紫楠木的棺槨停放在中間,棺槨前邊生了個火盆,只是火盆旁邊還沒有人,幾個下人正在忙碌着給靈堂掛白色幡布。

棺木是空的,柳老太爺的遺體還沒有被搬出來,明媚趕緊往後院跑了去,三房的幾位小姐也跟着快步跑到了裡邊。

玉瑞堂上也掛起了白色的花球,走到後院,就聽內室那邊一陣哭聲震天。明媚匆匆忙忙走了進去,一陣寒風跟着她從門簾下吹了進去,屋子裡衆人都打了一個寒顫,轉過頭來着她。

“十小姐來了!”金花媽媽驚喜的喊了一聲:“讓開讓開,讓十小姐來看看!”

明媚走了過去,見牀邊站着一個老者,該是柳府請來的大夫,牀邊坐着柳老夫人,臉上已經全是淚痕,眼睛也是紅腫得就如兩隻桃子一般。柳老太爺躺在牀上,一張臉依舊還是那通紅的顏色,一雙眼珠鼓了起來,睜得比平素要大得多。明媚伸出手,搭了一把脈,再將手在柳老太爺鼻間試探了下,搖了搖頭,眼淚珠子涌了上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祖母,祖父他……已經過世了!”

屋子裡得哭聲好不容易剛剛歇了,聽到明媚這句話,又放聲哭了起來。一時間內室裡高高低低的哭聲,大家都欒城了一片。

“老夫人,我們將老太爺擡去棺槨裡邊安歇。”有幾個下人擡着一副擔架走了進來,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禮:“老夫人,你且讓開些。”

“不,我不讓,他沒有死,他哪裡又死了!”柳老夫人暴怒了起來,指着跪到在地上的人道:“你們都這麼跪着幹嘛,都在咒他死是不是?他分明只是累了,想歇息一陣子罷了!”

聽了這話,明媚吃了一驚,擡頭一看柳老夫人,見她眼神迷離,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站了起來,走到柳老夫人身邊,柔聲道:“祖母,祖父是在歇息,咱們也不要打擾他,讓他一個人靜靜的躺一陣子可好?”

她朝金花媽媽與曼珠努了努嘴,兩人會意,都走上前來攙扶住了柳老夫人:“老夫人,咱們先出去,讓老太爺好好歇息。”

“我出去,他們也都要出去,一屋子人在這裡作甚!他最不喜歡人多嘈雜!”柳老夫人指了指屋子裡的一干人:“你們快些走,快些走!”她的神色有些猙獰,讓人瞧着有些不寒而慄,幾位柳老爺和柳夫人都爬了起來,跟着柳老夫人走了出去,那幾個下人才得了機會將柳老太爺得屍身擡走。

“媚丫頭,你看,你看,他們怎麼將老太爺擡走了!”柳老夫人指着遠去的幾個下人,臉上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色來:“這如何使得,老太爺不是該在內室歇着?”

明媚見着柳老夫人這模樣,心中難過,柳老夫人肯定心裡明白柳老太爺已經過世,只是她選擇不相信這個事實罷了。幾位柳老太爺快步朝玉瑞堂外邊走了去,柳老夫人急急忙忙的挪着步子:“曼珠,快些帶我去看看,他們將老太爺送到哪裡去了?”

一羣人浩浩蕩蕩進了前院,柳老太爺已經安放在棺槨裡邊了,幸虧大陳的習俗,一到五十便要給自己準備棺槨,所以一切都是現成的,況且先皇前日駕崩,這京城的壽材店都還沒有關門,幡布祭幛都有賣,柳府人手多,不多會便將一切都弄好了。

柳家四位老爺在棺槨面前跪了下來,向棺槨磕了幾個響頭,又將準備在一旁的錢紙一張張撕開扔到火盆裡,這就是俗稱的哭靈。柳老太太坐在棺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雙眼無神的看着那透着紫色影子的木料,嘴脣哆嗦着,一臉的蒼白。

此時她再也裝不下去了,眼前的一片白色,和那具紫楠木的棺槨讓她明白,柳老太爺已經過世了。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流下,滴落在她的緙絲衣裳上邊,將它弄得溼乎乎的一片。

“媚丫頭。”柳老夫人抓住明媚的手,低聲道:“今日一早我們起來還說了話,說明年又要添兩個孫子了,我還親自給他挑選了衣裳,怎麼這陣子卻是睡在那裡邊,不言不語的了……”她抹了一把眼淚,可又有兩行熱淚汩汩而下:“他還說要跟着你學醫,也好自己抓藥治病,可現在卻用不着了!”

說到傷心處,柳老夫人已經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了起來:“你說好的要陪着我老的,你原來說要比我多活二十年,要跟我一道兒死的,如何你現在就走了,完全沒顧着我,以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不成!”

明媚見了柳老夫人這模樣,也是心痛得說不出話來,她走到柳老太爺的棺槨前磕了幾個頭以後,站到了柳老夫人身邊,輕聲在她耳邊喊:“祖母,節哀順變。”

似乎被明媚這句話驚醒,柳老夫人抓住明媚的手,情緒平靜了不少,好半日才喃喃自語道:“他怎麼能走得這麼快?竟然一句話都不交代我就這樣走了!”說到這裡,一顆眼淚這才滴落下來。

明媚聽着也是心酸,一隻手握着柳老夫人的手,一隻手輕輕拍打着柳老夫人的背:“祖母,這樣很好,沒有痛苦,輕快的就走了。你放心,祖父會在奈何橋上等您幾十年的。”她想到那首著名的曲子: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淚水也簌簌的滑落臉龐,這一刻真希望有那陰陽相連的奈何橋,希望祖父就在那邊遙遙相望。

柳老夫人凝神看着那紫幽幽的棺槨,輕輕笑了笑:“媚丫頭說的對,你可要在那裡等着我,若是你不等我,到了地府我可饒不了你。”

見着柳老夫人神情恍惚,明媚看着着急,可又束手無策,只能勸着柳老夫人好好去休息。柳老夫人倒也沒有堅持要坐到外邊,由曼珠扶着一步步走了回去。明媚在背後看着她,只覺那背影很淒涼,素日裡柳老夫人那強烈的氣場已不復存在,呈現在眼裡的只是一個消瘦的老婦人,孤寂而落寞。

“姑娘,我怎麼瞧着老夫人今日這般不正常?”玉簫拭着眼淚,望着柳老夫人的背影,也是感嘆良多。

“這人在一起久了,自然便有感情,正常的事情。”明媚嘆了一口氣,瞧着柳老夫人忽然神情萎頓,就如老了十多歲一般,十分唏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最開始柳老夫人並不喜歡柳老太爺,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兩人的感情就深厚得無法分離一般。她忽然想到了喬景鉉送來得冰雁,心中隱約有着不妙的感覺,據說大雁忠貞,一隻死了,另外一隻則終身孤獨。看着柳老夫人那般神情蕭索的模樣,她想,以後柳老夫人可能不會再有很快樂的心情了

走回青蓮院,明媚先去看了杜若蘭,她現在有將近五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開始隆起,明媚先給她把脈,發現一切都很正常,朝杜若蘭笑了笑:“母親,你且安心保胎,前院那邊少去,莫要驚動了肚子裡的弟弟妹妹。”

杜若蘭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我也算是不孝順的了,哪裡見過不去哭靈的媳婦呢。”

“等着追思禮的時候再去罷。”明媚飛快的開着方子:“現在可萬萬要保重身子。”

杜若蘭點了點頭:“我都聽你的。”

因着杜若蘭要安胎,明媚便代替她在前院哭靈,也順帶幫着打理些事情,例如安排人手之類。大家匆匆忙忙的吃過午飯,便開始繼續忙碌起來,喪葬之事可是大事,一點也馬虎不得,明媚見人來人往,只覺得自己腦袋也痛了起來。

“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一聲焦急得呼喊聲傳了過來,明媚擡頭一看,就見曼珠跌跌撞撞的奔了過來,手中攥着裙子角兒:“老夫人……過世了!”

“什麼?”衆人?大吃了一驚,柳元久母子連心,最是關切,一步跨上前去,揪住了曼珠的手:“究竟怎麼一回事,快說!”

曼珠抽抽搭搭道:“用過午膳老夫人說要歇息,我們替她脫了外邊的大衣扶了上牀歇着,不一會老夫人便睡着了,一直不見醒來,方纔我們見着已經是申時,平素老夫人從來不會起這麼晚,這才進去想伺候她梳洗,可沒想到老夫人已經沒了氣息……”曼珠哭哭啼啼着將事情說了一遍,反正意思很清楚,柳老夫人,沒了!

這下整個柳府真真兒亂成了一團,大家都慌慌亂亂的去了玉瑞堂。柳老夫人躺在牀上,面容平靜,沒有什麼異常的情狀,明媚摸了摸脈搏,再探了探氣息,果然是過世了。

幸得柳老夫人的棺槨也準備好了,趕緊又在柳老太爺的棺槨旁邊又放了一具紫楠木的棺槨,兩人並排放在了一處。明媚瞧着兩具棺槨,很是傷感,這下兩位老人真是攜手走了,柳老太爺肯定是在奈何橋那邊等到了柳老夫人。

柳老太傅與老夫人相繼離世的消息傳了出去,便是京城都轟動了。柳老太爺是因爲身子有病才亡故的,而柳老夫人沒病沒痛的,也就這麼跟着去了,不能不讓人感嘆兩位老人家感情之好,就算是去黃泉也是攜手同行的。

柳老太傅乃是三朝老臣,柳元久又是新任的太傅,柳大老爺、柳二老爺與柳三老爺也勸是朝廷重臣,柳府在宮裡還有個柳文妃,宮外還有淮南王妃與英親王府世子妃,算得上是門楣顯赫,所以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紛紛都奔去柳府弔孝,就連只搭得上一點點邊的都過去了,一時間柳府門前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英親王府很快也知道了這個消息,英親王望了一眼英王妃:“你趕緊準備下禮品,我們這就去柳府弔唁。”

英王妃點了點頭,囑咐貼身的媽媽去取了幾樣東西過來:“咱們兩府關係不比尋常,自然是要送一份重禮纔是。”

兩人正在說着話兒,喬景鉉大步走了進來:“父親母親,我也要去柳府一趟。”

英王妃望了他一眼:“你去作甚,有我們去便可以了。”心中知道喬景鉉自然是想去安慰那位柳家十小姐,可是他身上的箭傷還沒好,如何能到處走動!

“母親,我不去,如何能顯示我的誠意?我可是柳老太傅的孫女婿吶!”喬景鉉望了一眼英親王:“父親,你說是不是?”

英親王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那是當去,這一點小傷算什麼,王妃你便不比擔心了,當年我受過更重的傷,沒幾日又到處走了!”

“還是父親理解我。”喬景鉉朝英親王笑了笑:“這點傷真算不了什麼。”

見英親王與喬景鉉都在堅持,英親王妃也沒有說多話,等着媽媽將禮品準備妥當,與英親王乘了馬車往柳府這邊過來,而喬景鉉因着心急,便先騎了馬過去。

走到柳府,只見到處都是白色,他在人堆裡東尋西望的看了很久,才找到了明媚。

清冷的燭光照得整個靈堂都是一片淒涼,明媚穿着孝服,帶着孝帽跪在火堆旁,機械的撕着紙錢往火盆裡扔。雖然柳家還有幾位小姐也在哭靈,可在喬景鉉眼中,她卻是一眼讓人看見便移不開的。

明媚的眼淚珠子就像那開閘水壩裡的水,無法抑制的往下邊滾落,她一邊撕着錢紙,一邊回憶起與柳老夫人相處的種種,竟然哭得停不下來,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喬景鉉默默的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着明媚哭得傷心,真想擁她入懷,叫她不用這麼傷心,雖然她祖父祖母過世,可她還有父母兄弟,還有他,他們一直就在她身邊,是她最親密的人。可是他現在卻不能這樣做,他只是來柳府弔唁的,又怎麼能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舉動來?所以他也只能站在她的身後,心痛的看着她憔悴的臉。

“表哥,柳十難道要這樣跪一晚上?膝蓋都會麻了的。”他正站在那裡,眼睛望着明媚,心中心疼不已的時候,就聽旁邊有郭慶雲的聲音:“咱們想點法子讓她去歇息下,老是這樣跪着,可怎麼受得了!”

“雲兒,你又在胡說了!”郭大夫人站在郭慶雲身邊只是嘆氣,這哭靈都是一撥一撥的人換,哪裡會讓那柳家十小姐一直跪着?看着女兒那副心疼的模樣,她還真害怕她衝上去將明媚扯起來呢。

“怎麼了?”郭慶雲望了郭大夫人一眼:“我沒有胡說,等會自然會換人的,如何會讓她一直跪着?”

“原來是這樣!”郭慶雲將信將疑的望了郭大夫人一眼:“母親你可不要騙我!”她拍了拍喬景鉉的肩膀:“表哥,咱們到旁邊看着,若是跪了一刻鐘不起來,咱們便假裝找柳十有事兒,也好讓她輕鬆輕鬆。”

喬景鉉點點頭:“我也正是這般想的。”

其實照他的想法,現在就衝上去扯了她起來,瞧着她那副模樣,自己就覺得心疼。他望了望明媚,火盆裡的火光熠熠,將她的臉照得通亮,一張素白得臉比那身上穿着的孝服還要白。

此時就聽外邊好一陣混亂,柳府的管事婆子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皇上陪柳側妃來府上了!”

得了這個信兒,靈堂裡頓時亂做了一團,先皇的棺槨還停在清華宮呢,按理說這陣子皇上不該是在清華宮裡守孝?怎麼竟然跑到柳府來了?

四位柳老爺更驚駭萬分,皇上竟然陪着柳明欣回府來弔唁?這實在有違禮制!大陳皇宮裡的規矩,除了皇后父母過世皇后可以出宮弔唁,其餘等級妃嬪絕無此特權。皇上竟然陪着柳明欣回府弔唁,是不是意味着要將她立爲皇后?四位柳老爺面面相覷,可也來不及多想,幾個人從地上爬起來趕去中門接駕。

徐炆玔倒也未帶太多人過來,護衛的禁衛軍在柳府門口列好隊,他和柳明欣只帶了十多個內侍宮女進了柳府。柳家四位老爺跪在地上接駕,就見徐炆玔袖子上竟然還帶了塊孝布,也不知道是誰發給他的,柳明欣則穿了一身素白衣裳,肚子已經挺了出來,由兩個宮女扶着站在徐炆玔身後半步遠的地方。

“柳太傅不必多禮,平身罷!”徐炆玔擺了擺手,四位柳府老爺這才爬了起來,引着徐炆玔往靈堂那邊去。

徐炆玔跟着衆人走進靈堂,見兩口棺槨並排放着,心裡也是感嘆羨慕柳老太爺和柳老夫人生死相隨的感情。眼睛轉了轉,便見柳老夫人棺槨那邊的角上,他想見到的那個人正跪在那裡燒着紙錢,頭低垂着,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從她聳動的肩膀來看,她該是正在傷心哭泣。

看着明媚那傷心的模樣,徐炆玔心中不免難過,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收回目光,看大家都在望着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執起香燭朝兩具棺槨躬了下身子,以表自己的哀悼之意,拜祭完畢,他站在一旁掃了一眼衆人,然後淡淡說了一聲:“宣讀聖旨罷。”

“謹遵皇上聖諭。”旁邊的內侍畢恭畢敬彎下腰來,旁邊的內侍端着盤子走了過來,衆人趕緊全部通通的跪倒在地,整個靈堂頓時鴉雀無聲,誰都不敢出聲,心裡頭卻在想着,不知道皇上這時要下什麼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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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爺的新文:秀色田園之一品農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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