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院裡出來,那張媽媽帶着明媚往沉香閣那邊去,一邊走着一邊與明媚說着閒話兒:“二小姐在那紫霞山一切可過得好?這麼多年沒有見着二小姐了,心裡頭還怪想的。”
明媚微微一笑,沒有答話,這張媽媽是和自己在套話增加好感度呢,自己需得先將她涼一涼,等着過會子再來收拾了她。側臉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一羣丫鬟,明媚心中迅速估量了一番,柳四夫人塞了這麼多人到她沉香閣來,以後自己想要做點什麼都不方便,怎麼着也該想個法子將這一窩人給收拾了,不說將她們反收爲己用,至少不能讓她們去主院做耳報神。
分花拂柳的穿過長長的青石小徑,左拐右拐的來到了園子的一處角落,低矮的粉白山牆,上邊的黑瓦成水渦形狀,院子門做出一個圓圓的拱形,瞧着也煞是別緻。門上有一幅扇形牌匾,燙金黑字寫着“沉香閣”。
“二小姐,到地方了。”張媽媽殷勤的笑着,摸出一串銅鑰來,將大門上掛着的那把鎖咔嗒一聲打開,將門板推開,站在門邊做了個相請的手勢。明媚見她殷勤得緊,衝她笑了笑:“媽媽辛苦了。”
張媽媽聽了這話心裡頭舒服了幾分,眉飛色舞道:“姑娘,這本便是老奴應該做的。”柳四夫人將她派來這沉香閣,自己要做什麼,張媽媽心知肚明,怎麼着也該要將這鄉野角落蹦出來的二小姐攥在手心裡,不能讓她去給夫人添堵。
“玉梨,你先帶着她們到前院,過一會兒我再來吩咐她們各自要做什麼。”明媚朝張媽媽點了點頭:“媽媽,你跟我來後院。”
所謂擒賊先擒王,這張媽媽瞧着便是這羣人的頭目,那些丫鬟年紀不大,自己隨便想些主意便能唬住,可這張媽媽這麼多年摸爬滾打過來的,已經成了人精,怎麼樣也不會被自己三言兩語給鎮住,除非……明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就如那枝頭綻放的花朵一般,格外燦爛。
張媽媽站定了身子,疑惑的望了望明媚,這二小姐笑起來可真美,讓她都看呆了眼睛。府裡頭都只說大小姐生得好看,可與二小姐一比,卻又差了不少。
“媽媽,你可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明媚站在抄手遊廊裡,屋檐將和煦的陽光擋在了外邊,遊廊上一地陰涼涼的影子,襯着她清麗的笑顏,一雙眼睛裡似有春水灩灩。
“第一次見面?”張媽媽垂手站在明媚身邊,努力的思索着,然後擡起臉來笑道:“二小姐怎麼問你這事兒來了?我第一次見到二小姐的時候,二小姐還只是尺把長的嬰兒,包在那襁褓裡頭睜着眼睛四處望吶,二小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這碼子事情的。”
“我何嘗不知道,而且我還記得很清楚。”明媚的笑容忽然不見,臉上的表情迅速發生了變化,彷彿陽春三月轉成了寒冬一般:“我第一次見到媽媽的時候,你正與夫人身邊的一個婆子商量着怎麼謀害我。”明媚的聲音陡然變得冷冰冰的,一字一句說道:“媽媽,你若是年紀大了不記得,那我再說一遍給你聽。”
張媽媽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呆呆的望着明媚,就聽耳邊傳來一陣嘎嘎的笑聲:“本來想着她該落氣了,竟然還活着。”張媽媽猛的睜大了眼睛,如同見鬼一般瞧着明媚,聲音發着抖:“你,還記得?”
明媚一雙眼眸沉靜如水,直直的盯着張媽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接着往下說了去:“可不是呢,我想夫人也該用了不少法子,可沒想到這位小姐命大,怎麼也讓她活着爬出了娘肚子。”
張媽媽面如死灰,身子靠在抄手遊廊的大立柱上頭,絕望的看着明媚,拼命的搖了搖頭:“不,你怎麼會記得這些?你那會子剛剛出生,便是我們說話的意思都不懂呢。”
“我可是廣慈大師願意渡劫的人,是有菩薩保佑的。”明媚的聲音幽幽,就如山澗冰涼的一灘清泉,又如犀利鋒銳的刀鋒,慢慢的從張媽媽心上切了過去:“媽媽,我是有福之人,廣慈大師早就說過我有大造化,你若不信命,不信菩薩的話,那你只管來試試看,將來你究竟會有什麼結果。”
她傲然立在那裡,脣邊有一種不在意的笑容,眼睛裡全是輕蔑的神色,微風拂面而來,她裙袂飛揚,全身上下有一種不容小覷的氣勢。張媽媽仰頭瞧着這樣的明媚,心中好一陣發抖,一雙膝蓋有些發軟,不由自主“撲通”一聲跪倒在明媚面前:“二小姐,以後我都聽你的,絕不會與二小姐作對。”
“媽媽,起來罷。”明媚笑着彎腰將張媽媽攙扶了起來,聲音柔軟而動聽,就如那空谷黃鸝般婉轉:“你怎麼能喊我二小姐,咱們現兒是最親近的主僕,你該叫我姑娘纔是。”
張媽媽一雙手撐着地面站了起來,全身依舊還在篩糠般,她疑惑的瞧了瞧明媚,就見她笑得格外溫柔,方纔那滿臉蕭殺之氣早就無影無蹤。張媽媽低下頭去,小聲應答了一句:“姑娘,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