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我滿了五歲生日, 我纔有了自己的大名,上了我家的戶口本。
不久,老爸和媽咪也領回了一對鮮豔的紅本本。那天老爸高興壞了, 把我媽咪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圈, 兩個奶奶在一旁不停地罵他, 然後他纔想起了什麼似的, 傻笑了幾聲, 乖乖放下我媽咪,把我拎起來轉圈圈。
這天之後呢,老爸就歡歡喜喜地, 和小梅叔叔和六分乾爸,忙着準備他和媽咪兩人的婚禮去啦。
爸爸把這個消息發出去後, 趙乾爸第二天就來我家了, 一上來就笑話我老爸:“Steven, 要不是你兒子要上小學,你也沒有機會成功上位, 多虧了小穩穩,你才終於有個名分。哈哈哈哈!謝瘋子真給力!哈哈哈哈!”
趙乾爸總是管我媽咪叫謝瘋子,沒我老爸叫得好聽。老爸叫媽咪“風風,風風”時,好像小貓咪在喵嗚喵嗚的撒嬌一樣。
哎呀, 真受不了。
通常情況下, 他叫了兩聲“風風”後, 我媽咪要是不理他, 老爸就會像個小姑娘一樣黏上去。感覺他就像個比我還小的孩子。
我奶奶早就習慣了, 她告訴我,我爸我媽從前的從前就這樣的, 在國外時就是個神經病,現在的我爸,其實是最正常的。
趙乾爸在客廳裡笑得很響亮。雖然他很帥吧,但那笑聲也太陰險了,讓我聯想到我親奶奶看的抗日劇裡,那些最壞最壞的日本鬼子。
我老爸估計也聽不下去了,很暴力,伸出大長腿,直接把趙乾爸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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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趙乾爸說的不完全對,我媽咪答應跟我老爸領紅本本,除了要摘掉我的黑戶口,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
我媽咪,可能要給我生小妹妹了。
當時,我老爸知道了卻很生氣,他只想要我這麼一個兒子。因爲他說,媽咪生我時太辛苦了,媽咪身體也不太好。
媽咪說我爸爸說謊,生我時最辛苦的是爸爸,那陣子他瘦了十六斤。
我媽咪以前就問過我,想不想要個聽話的弟弟或者妹妹。她知道爸爸和奶奶都喜歡小孩子,只有一個我,家裡不夠熱鬧。
在這件事情上,老爸和媽咪意見不合,但他不敢跟媽咪吵架。有一個星期,我老爸都在跟媽咪冷戰,自己生悶氣。老爸還騙我,說媽咪生了新北鼻就不愛我了,要我與他合夥,勸一勸媽咪。
我沒上當。媽咪不會這樣的,她會一直疼我的。
其實我想要個聽話的妹妹,我妹妹一定比安安姐姐還要漂亮,比她還要聰明一萬倍。到時候大家都圍着我妹妹轉,氣死她,哈哈。
媽咪很淡定,該吃吃,該睡睡。她現在已經不教書了,只做一些翻譯的工作,偶爾養養花,喂喂狗。
最後,還是老爸主動和好,但還是不想要這個北鼻。然後,我媽咪摸着肚子說:“阿川,肚子大起來,我就沒發穿婚紗了。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媽咪的意思是留下北鼻就去領紅本本。老爸還是特別糾結。還是我奶奶說了一句,“都別說了,去醫院。”
我也纏着上車了。路上爸爸抱着我,像個蚊子似的嗡嗡:“穩穩,我好愛你媽媽啊。怎麼辦,怎麼辦?”
我白了他一眼,老爸一緊張,就會抱着我自言自語。安安姐姐也告訴我老爸有這個毛病。
醫生說,媽咪肚子裡的那個傢伙很健康,雖然媽咪的年齡現在稍微有些大,只要注意安胎就沒事了。我們一家人都笑了,但還數我老爸笑得最歡。
我很奇怪,小北鼻到底是怎麼跑到我媽咪肚子裡的,老爸不是不想要人家嗎?難道是媽咪硬搶的?可老爸打架不是很厲害嗎?媽咪那麼瘦那麼弱。
關於小北鼻是怎麼來的,大人們都不告訴我。
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媽咪比較厲害,一定是她用了什麼絕招,把老爸打趴下了,然後把小北鼻塞到了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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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和媽咪結婚那天,來了好多人,外面特別熱鬧。老爸把我從媽咪的婚紗下面揪出來時,我都快要睡着了。
好幾個人都在圍着我媽咪,在給她美美地打扮呢。老爸要我陪着我媽咪。
媽咪的婚紗聽說是趙乾爸親手設計的,蓬蓬的、鼓鼓的,像個大大的玫瑰花骨朵,上面綴滿了漂亮的花花和珠子,閃閃發光,說不上來的好看。
童話裡的公主,應該就穿這樣的裙子吧。
老爸常說,媽咪是他一個人的公主,要疼,要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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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眼,老爸今天穿着白色的西裝,像安安姐姐圖畫書上的白馬王子,看起來真帥。化妝師還在給我媽咪弄頭髮。
我知道媽咪額頭上有塊疤,用劉海蓋着,我爸常喜歡親她這塊疤,還說親一親就沒有啦。
爸爸看了看我小紳士的打扮,很是滿意,整了整我的蝴蝶結,說,“一會乖乖的,不要亂跑。”然後,和我一起看媽咪。
媽咪平日不太化妝的,她一化妝就是大大的美女。我發現我老爸看呆了,眼睛都不會眨了。
媽咪被一直盯着,受不了:“阿川,別呆在這了,你去看看高伯母一家來了沒有?”
“有小梅呢。”老爸光說不動,我也不動。
小梅叔叔是萬能的。
過了一會,老爸把我放在桌上,他趴在我的小肩膀上,對媽咪說,“風風,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你也才四五歲。”
媽咪很意外,擡起眼,溫柔地看着老爸。
老爸繼續說,“那時候,你和你的爸爸媽媽,每年都來洋槐鎮探親。你穿着紅紅的公主裙,紅皮鞋,像個小公主,你看鎮上的什麼東西都覺得稀奇,還愛笑。笑的時候帶了個小酒窩,聲音嘰嘰喳喳的,像個花喜鵲,整個洋槐鎮都能聽到你的笑聲。”
“以後每年你都來,我每年都能遇上你,有時你媽媽還帶着你到我家裡來。你還看我畫畫,我記得你,但你總是記不住我,嘴裡常唸叨着宸宸哥……”
“後來,有三四年你不來了,再接着,你十三歲那年,我又碰到你。爺爺把我領進你房間,讓我陪你玩。你一直不說話,瞪着大眼睛看我。我很好奇,這個愛笑的女孩怎麼突然成了個小啞巴……
“那時我想的是,爺爺對我好,我要幫助爺爺讓她的孫女重新快樂起來……慢慢的,我想辦法逗你開心,去哪裡都陪着你,漸漸的習慣成自然,你不待在我身邊,我就渾身不舒服,見不到你的人,我就不開心。”
“風風,我愛上你,比你愛上我,要早的多。”
老爸靜靜說完,媽咪眼睛就紅了,她拍了一下老爸,“混蛋,你就不能回家再說嘛,妝會花的。”
化妝師這時插話,安慰媽咪說,“沒事沒事,可以繼續,這是防水的。”
老爸現在臉皮可厚了,情話張嘴就來,我聽着,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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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姐姐也是花童,她今天打扮得像個花仙子,這次見面,我們倆都變成了乖孩子,很有默契地沒有相互瞪眼、做鬼臉。
因爲,這是老爸和媽咪的好日子。
噓!拿着小本本的神父要開始宣佈誓詞了。
老爸笑得皺紋都冒出來了。媽咪的手上終於戴上了戒指,他的手上也戴上了戒指。兩個都還是貝殼花的設計。
老爸說媽咪喜歡貝殼花,所以我家的花圃裡,種了好多好多貝殼花。那種花很奇怪,跟我見過的其他花花不一樣。媽咪說,她其實最喜歡這種花的花語。
老爸隔着頭紗開始和我媽咪親親時,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脖子上,也掛着一枚戒指。
聽老爸說,這是他在外曾祖父家的燕子窩裡拿出來的,那時,老爸拿着這枚破戒指向我媽咪求婚時,我媽咪很嫌棄,沒有要。老爸說他當時可委屈了,有苦說不出,卻還得裝酷。
現在,他要給媽咪一個全新的開始,所以呢,這枚破戒指已經不再合適了。
於是,這枚戒指就被老爸放在了我的脖子裡。
老爸警告我,臭小子,這可是你爸和你媽相愛的見證,是我的寶貝,它比你年紀還大呢,可別給我弄丟了。
哼哼,我廖穩穩是像他那樣亂丟東西的人嘛。不過,這個戒指擱在我身上,當然就成了我的嘍,想要回去,我可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