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酒方肉,足足吃了一頓犒勞的亂軍,在安陸淪陷後的第五天清晨,再次在興王府外列好了陣勢。部隊還是那支部隊,要說表面上的改變,無非是人數比上次多了些,盔甲比上次也多了些,可是不管是亂軍還是守軍,都能敏銳的感覺到,這支隊伍變了。
那種變化不是說裝備戰具上的改變這種簡單的表象,而是更深層次,一種精氣神方向的變化。如果說上次的他們只能算做武裝暴徒,而短短几天之後,這些人已經有了一些軍隊的特質,可以將其稱爲軍。
更重要的是,他們身上似乎出現了一種名爲朝氣的東西,一種氣勢正在緩慢的積累、發酵等帶着突破。那種氣勢一旦形成,就將勢無可擋,任你千軍萬馬攔在我面前,我都能破給你看,碾給你看。
其實要說幾天時間,即便是孫武子再世,也不可能真把士兵練成什麼樣子,只是他們已經有了一種信念,一種必勝的信心。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馬已經開始認同一個意志一個聲音,不管這個意志是對是錯,都將去完成他的命令。
當這些人終於認同了一個首領時,其戰鬥力的提升,就呈現幾何倍數的增長,讓人不敢直面其鋒芒。
“石金樑看來有些門道,這人馬,已經有點意思了。”躲在牆後的楊承祖仔細看着那些部隊,輕輕嘆了口氣“人才啊,確實是個人才,可惜就當了反賊了。”
石金樑看着宮牆,心內也是同樣的念頭,自己當初確實該刺殺掉楊承祖的。這個人實在是給自己製造了太多的麻煩,如果不是他在,或許這座王府自己已經拿下來了,現在該率領大軍,轉戰湖廣一省,而不是困居於這一地了。
他左右一邊是那個位紅兒姑娘,另一邊則是個高大威猛的和尚,這僧人法號了空,綽號生鐵佛,乃是湖廣道上出了名的硬手。
他一身武功高明,殺人放火不所不爲,在綠林中也是個異數。原本起義時是不把這等兇徒算進去的,可是或許是安陸這邊的血腥味太大,將附近的鯊魚都吸引了過來,生鐵佛居然主動前來入夥。
他一身武藝目前軍中少有抗手,在綠林中又有兇名,因此石金樑將他提拔在身邊,也算是個格外的關照。三人一路下了高臺,來到三軍隊伍,石金樑照例大聲宣講,之後就是勸降。
“天威營全軍覆沒,荊州、襄陽,自顧不暇,已經分不出兵力來救你們了。安陸鄉下的那些劣紳已經盡數被我們誅殺,滿門盡斬。朝廷兵馬一敗塗地,順德天子雄兵十萬,不幾日就要兵臨安陸。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走出來投降,只要放下武器,我會考慮給你們留條活路。第二,就是等我們殺進去,把你們揪出來,全部砍掉!何去何從,我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考慮。”
“不用一盞茶了,現在就能給你答案。來人,把東西給他們送出去,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答案是什麼。”
嗖!嗖!
二十幾個包裹被從牆內扔出來,開始還有人以爲是官軍在扔毒火球,可是等落地之後,發現沒有爆炸等跡象。有人舉了盾牌過去揀了個包裹回來,裡面包的,乃是一顆大好的人頭。
“你們派進來使詐的人,我都給你們送出去了,聽說裡面有你一個結拜兄弟。死屍待會我扔給你啊,你找個地方把他埋了,也算成全你們兄弟一場。不過記得一點,千萬不要立墓碑,也不要做法事,將來他是要開棺戮屍的,被我找到屍體,保證他很慘。我建議你隨便找個空地一埋,讓我找不到人,就一切都好了。”
石金樑面色一變,他本以爲官府是不敢殺人的,現在這種情況官府處於弱勢,按說即使捉住了人,也該留下來做籌碼方便以後談判用。這抓住之後直接開刀問斬,不是絕了談判的路,難道,他就不怕被殺滿門?
那可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啊,江湖中人義氣爲先,整個安陸的亂軍,也是靠名爲“義氣”的東西來維繫着部隊的結構,此仇不報自己有何面目?他憤怒的脫掉身上的那件龍袍,就要親自衝鋒。
生鐵佛道:“千歲,這事不勞您出手,貧僧願意代您,取下狗官的人頭。”
“那就有勞大師了,只要能砍下狗官的人頭,爲我義兄報仇,所得財物一半贈與大師。”
“我是生鐵佛了空,想要發財的想要立功的,就跟我來啊。”大和尚一聲巨吼,聲如雷鳴,手中水磨禪杖高高舉起,一騎當先衝了出去,在他身後,許多面旗幟也開始了移動,隨着旗幟,一隊隊士兵開始舉着門板盾牌,扛着長梯緊跟着衝了上去。
這些人馬還是以綠林人物爲主體,行事上,自然就沾染了很重的綠林習氣。誰的武功高誰的名頭大,大家就更願意追隨誰。了空在湖廣綠林裡有很強的號召力,他帶頭一衝,有很多頭目就認爲既然了空都衝了,那肯定能勝,也就跟着殺了上去。
人潮如海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宮牆上梆聲大做,箭矢如雨而下,將這海浪的前鋒打的出現一個又一個缺口。只是這些缺口剛一出現,就被後面的人補上,讓人恍惚間覺得,那些箭雨似乎沒起到什麼效果。而進攻部隊的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頓,依舊是吶喊着向上衝去。
有人總了箭,身子一軟,手中的旗幟倒向地上,立刻就會有人接過這面旗幟,繼續高舉着帶頭衝鋒。長梯搭上了牆頭,隨即就被撐木撐開,可是第二張梯子隨即就搭了上去。滾水金汁潑下來,士兵慘叫着跌落,但是後面的人如同沒看見一樣,咬緊牙關繼續向上爬。
經過不久前那次勝利之後的安陸叛軍,已經有了一個信念,只要服從石頭領的命令,就一定能夠勝利。不管付出多少代價,贏的一定是自己,衝進去,幹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