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昊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怎麼了？”
蔣夢曦微微閉了閉眼，擡手將他拉到牀邊，擡頭對上他疑惑的眼神，開口解釋道：“以前我住在麗麗媽媽家的時候，她媽媽也有胃痛，然後我就去網上查了一下，中醫說可以通過按摩減輕一下疼痛。你已經胃疼了兩個多小時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幫你按摩一下吧。”
她擡頭看着他，眼眸有幾分詢問的意思。
程子昊的視線直直地落入她的眼眸中，許久，他才應道：“謝謝。”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低頭將他睡袍撩起來，開始尋找穴位。
程子昊本身體溫就高，雖然吃了退燒藥，但是也比她的體溫要高不少，更何況她一雙總是冰涼的手。
碰上去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猛撞了，擡頭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手有點兒冷，我去用熱水沖沖。”
說着，正要起身，卻被他擡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用了。”
她點了點頭，正要動手，程子昊卻突然一動，她只覺得手臂微微一痛，已經被他抱上了牀，她皺着眉看着他，他卻施施然地開口：“蹲着不好，還是這樣吧。”
說着，他已經將自己的腳擡了上去，修長的腿平放在牀上。
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些什麼，擡手將他的睡袍卷高，開始尋找位置。
她丈量了一下，捻住小腿內側三分之一的肌肉，拇指和四指相對，微微用力按着，擡頭看着程子昊一邊開口問着：“有感覺到痠痛嗎？”
他點了點頭，“有一點。”
蔣夢曦點了點頭：“會有一點兒痠痛，你忍一下，這是對急性胃痛比較好。”
他點了點頭，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一點點地凝聚起來。
她微微低着頭，視線一直留意着，以前她總是很難找到位置，後來就着自己的腳摸索了幾次纔敢給蔣麗麗的媽媽上手。
一開始她也是因爲住在蔣麗麗家過意不去，知道蔣媽媽有胃病，就去學了這麼一個辦法，那一年基本上給她都會給蔣麗麗媽媽按這個方法按摩，後來還真是有一點兒效果。
她重複了十多次，最後才慢慢地鬆了手，將他的褲管放下來，擡頭笑了笑：“可以了。”
視線剛好對上程子昊的視線，他的眼神太過灼熱，以至於她臉上的笑容就那樣直直地僵硬在那兒。
後背一陣溫暖的時候她才從怔忪中回過神來，看着那漸漸靠近臉，凌晨四點鐘，無論是屋裡還是屋外，都安靜得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指尖似乎還有剛纔觸碰到的溫度，下一秒，她卻擡手按在了他的手臂上，“不早了，早點兒睡吧。”
程子昊眼眸微微一動，鬆開了扶着她肩膀的手，點了點頭：“謝謝。”
不見有半分的尷尬，話落，下牀，離開。
她坐在牀上，懸在牀邊的腳冷得完全沒有知覺。
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裡面跳得有些快。
她伸手用力地按着，許久，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自己塞進被子裡面。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的時候房間已經完全亮了，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滿滿的都是陽光，今天是難得的一天好天氣。
她想要摸摸手機看看時間，摸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摸到，才反應過來已經不是在自己的家裡面。
昨天晚上的事情一點點地回到記憶裡面，她擡手按着了雙眼，許久，才鬆開，及着拖鞋去洗漱。
程子昊似乎還沒有醒來，她猶豫了半響，最後還是進去做早餐。
冰箱裡面其實沒有什麼東西，他又是病人，她不敢做什麼，最後只好煲了白粥，冰箱裡面還有她以前買回來蒸魚用的榨菜，雖然已經好幾個月了，幸好沒有過生產日期。
蔣夢曦剛熄了火，就看到程子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廚房門口，他穿着一身家居服，白色的毛衣和淺棕色的長褲，陽光從他的身後打過去，好看的就好像是白楊玉立的少年一樣。
她不禁有幾分恍惚，那些鮮明的記憶在腦海裡面翻來覆去，可是最後她也只是笑了笑，“早。”
轉身到一旁的櫃子裡面拿出餐具，身後聽到程子昊淺淺的聲線：“早。”
其實程子昊的聲音很好聽，如不過不是他太冷漠，他的聲音絕對可以和聲優媲美。
可惜，他渾身上下，無論怎麼看怎麼聽，都只有冷意。
她拿着碗筷一邊往餐廳方向走，一邊說道：“我煮了些白粥，你剛高燒完，中午的時候可以自己開火煮暖了來吃。”
他沒有回話，她徑自有折回去用舀了一小盤的白粥，然後又轉身到廚房裡面去將榨菜打開來。
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才坐在餐桌前，對着程子昊擡頭笑了笑：“抱歉，有些自作主張了。”
程子昊眉頭微微一挑，擡手接過她遞過去的一碗白粥：“謝謝。”
整個過程很安靜，蔣夢曦吃得有些快，她向來都喜歡吃滾燙的東西，而不像對面的程子昊，拿着湯匙非要等到溫度低下去了才放進嘴裡面。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和碗，擡頭看了對面的程子昊一眼，然後轉身進去將自己吃過的餐具洗好，將廚房收拾了一遍。
轉身看到原本在餐桌上吃粥的程子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看着她的一雙眼眸深邃無邊，驚得她硬生生往後退了一步，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她擡手撥了撥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
擦肩而過的時候卻被人拉住了手腕，那溫暖的五指包裹的地方，溫度一點點地傳來，她只覺得涼涼的指尖都是暖的。
他微微低着頭，看着她的視線一轉不轉：“蔣夢曦，我們可以不可以——”
“哦，對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謝謝你了，你自己多注意身體，阿勁回來的時候我會過去送他上學，如果你沒空也沒關係。但是畢竟你是他的父親，總歸還是一起的好。”
她頓了頓，他卻已經鬆開了她的手。
“好了，我先走了，再見。”
說着，她已經轉身走到玄關處開始穿自己的鞋子，她微微低着頭，如瀑的長髮垂下來，妨礙了她的動作。最後她直接就伸手將頭髮全部撈起來一次，然後一次性撥到身後。
手按在門把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程子昊的聲音：“我送你吧。”
她回頭笑了笑，搖頭：“不用了，我叫了計程車，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看着她，半響沒有開口。
最後她手一用力，拉開了門，擡腿走出去，只留了一個“再見”。
蔣夢曦算是比較幸運，剛站在電梯門口，剛想去按，電梯就開了，她直接擡腿走了進去。
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風很大，她拉緊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眼睛生疼生疼，她擡手用指腹輕輕地揉着，半響，纔拿出手機，叫了一輛計程車。
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早起牀，坐在計程車上面，整個城市似乎還沒有甦醒一樣，雖然已經是九點多了，可是冬天，所有人似乎都沉溺在被窩的溫暖中。
溫暖。
她不禁擡手撫上自己的手腕，五指緊緊地順着那樣的位置重新覆上。閉着眼，彷彿能夠回到那樣的一幕。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將他的話攔了下來，她只是下意識的，就好像是看到他站在廚房門口的時候，下意識地讓自己來來回回地忙碌，下意識地讓自己不去注意他。
她動了動身子，將身子靠在車子後座的背倚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車廂裡面的暖氣一點點地打在那眼皮上面。那樣輕柔的觸感，就好像當年遇見他時的陽光一樣，溫暖得讓她一頭就栽了進去了。
他站在那裡，渾身都沐浴着陽光，她就在不遠處，眼睛就好像被膠水沾着一樣，怎麼都移不開來。
這樣的驚豔，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還是那樣致命的誘惑。
“小姐？小姐？”
司機的聲音打斷了一切，她連忙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她有些不清晰地應了一句：“怎麼了？”
“已經到了，小姐。”
聽到司機的話，蔣夢曦視線微微一偏，才發現車窗外面已經是自己熟悉的一切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從包包裡面拿出錢，遞到他的手上：“抱歉，太困了。”
是太困了，四點多睡覺，八點多就醒了，她也確實佩服自己。
下了車，沒有了暖氣的包裹，風一吹過來，她不禁抖了抖，鼻子一樣，直接就打了噴嚏。
蔣夢曦一驚，趕緊加快腳步往家裡面走。
四樓的樓梯，平時爬起來她一點兒都不費勁，也不覺得有多麻煩，今天卻莫名地有些矯情，忍不住想爲什麼沒有電梯。
果然，人一旦被嬌慣了，就容易犯賤。
不過就那麼一次的電梯，她居然還能夠生出地爬樓梯的厭惡感。
微微閉了閉眼，竟然發現眼角有些溼。
拿出鑰匙，開了門走進去。
蔣夢曦站在門後，看着自己的小廟，最後還是笑了。
不管怎麼樣，這裡始終都是自己的家，誰也不能趕走她，也趕不走她。
這是，哪裡都沒有辦法媲美的溫暖和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