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鳳凰的聲音本來是能勾人的心思,這一笑,更是憑添幾分顏色。可是在三公子眼裡看來,這對姐妹,已經從剛纔的人間尤物,變成了避之不及的禍害。這時代的女子倒也不是全都弱不禁風,清樓之中,也選過武狀元,那些出來賣的女子裡,也有些是真懂武藝,會拳棒的。因此會功夫,倒不是什麼減分項。
可是身上隨時盤着毒蛇,還沒事捉老鼠,吃老鼠的美女,那就另當別論了。看着那一口如貝似珠般潔白的銀牙,就想到這檀口銀牙咀嚼小老鼠時的模樣,三公子只覺得心裡翻江倒海,李榮忍不住用袖子一擋嘴,衝出了客廳。
藍鳳凰這才拉着秦良玉輕快的跑向內宅,等到左右沒了外人。兩人笑的花枝亂顫,前仰後合。藍鳳凰對秦良玉道:“那些人都不是好人,若是不好好收拾他們一次,將來羅唣不清,說不定他們還要動什麼壞心眼。這回啊,好好治治他們,保證他們將來沒人敢來撩你,就算在外面看見你,也有多遠逃多遠。”
秦良玉笑了一陣,臉色又有點尷尬,半晌才猶豫道:“藍姐,你對我真好。我從小隻有個哥哥,沒有姐姐疼愛,這段日子相處,你真和我親姐姐一樣。那個我要是拿了你的東西,你會不會不高興啊。”說完之後,留神觀察藍鳳凰臉上的表情,生怕她看破端倪就此發作。
哪知藍鳳凰拍着胸脯道:“秦家妹子說的什麼話,咱們兩個是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我房裡的東西,看上啥,只管拿走,不必問我。”
任盈盈晚間聽了這事,也忍不住笑了一陣。“你那幾個朋友,都與你一樣不是好東西。鳳凰這招,也算以毒攻毒。也只有她這五毒教主,才能用出這種手法。這回兩淮鹽業有了勳貴入股,改引爲票的事,就能順利推動下去,兩淮鹽課,就能收上來了。”
這三位公子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家族,乃至南京的勳貴,也多託他們來探路。路打通了,那些人自然要搶着把錢投進來買鹽票。以往兩淮鹽引,是勳貴們年年討賞的重頭戲,只是所得鹽引有限。不過九牛一毛而已。如今既然七大綱商倒了,空出這麼大的份額,他們自然要來分潤。
“勳貴們只是開始,我岳父那頭,也該來人了。還有洞庭商幫的人,這回揚州城,怕是又要熱鬧了。”
任盈盈早已經在鄭國寶的支持下。安排人在揚州開了間鄭記鹽行。這鹽行是過去王倉的王記鹽行,如今把名字一改,連夥計都不必換人,倒是省了許多手腳。她這些日子顧不上和藍鳳凰搶男人,而是忙着用鹽票和鄭國寶開的條子,從兩淮鹽灘上提鹽入庫。存了大筆的食鹽在手。“夫君,咱們這鹽存了不少,你是要銷到哪去?”
“銷到哪?自然是播州了。我在兩淮這麼一改引行票。今後播州再想從兩淮弄鹽可不容易。除了咱的鹽,他就別想買到淮鹽。咱們在狠狠的要價,還怕不發財麼?再說田伯光被我打發到播州臥底,咱也得派人跟他接觸,再把腦神丹給他吃。正好藉着賣鹽的機會,把這事辦了。”
任盈盈又道:“那八大綱商,只剩許家一個。他家你又如何安排?”
“許家不能碰。碰了許家。許三輔非跟我玩命不可,那就犯不上了。不過許閣是明白人,他敬我,我敬他。花花轎子人擡人這種事,他是懂的。這事上,他會約束自己的家人,不會來壞我的事。投桃報李,對許家的板子,也只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而已。欠課的事,罰款是要罰的,但是對比其他幾家,要輕的多。他家的鹽引,也可以直接兌成鹽票,不用再花銀子。只要按着鹽票交稅,我也就不爲難他。”
又過數日,卻是京師方面來了傳旨的官員,宣旨嚴查兩淮預提鹽引一案。賜鄭國寶王命旗牌,準他便宜行事。又詔準兩淮改引爲票事,準於兩淮行票法。至此,改引爲票事,算是得到了朝廷背書。那些持觀望態度的揚州鹽商,此時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樣的商機。
不過他們此時想要補救,已經爲時過晚。鄭國寶正式全權負責兩淮都司,尤其有了兩淮預提鹽引案,這兩淮都轉衙門就成了燙手的山芋,在舊帳目不清的前提下,誰還願意進來趟這混水?因此兩淮都轉這種要害部門,暫時由鄭國寶代管這種事,也就在幾方大佬的默認下,沒人反對。
傳旨的官員也是窮的苦了,見了鄭國寶的面,只得了五百兩銀子的好處,就恨不得掏心掏肝,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國舅爺,這回京裡您是不知道,都鬧翻天了。刑部李大司憲咬住了您不放,死保兩淮鹽商。還有都察院的一干諫官,也上本彈劾,那本章一本接一本,就差要把天家的龍書案壓塌了。可這回,老太后先發了話,兩淮欠課一千多萬,誰敢攔着,就是勾結鹽商,得按祖宗成法,剝皮實草。”
李太后財迷本性在這次事件裡,算是幫了鄭國寶的大忙。原本帝黨支持的,後黨多半要反對。後黨支持的,帝黨多半也要搖頭。可是這次追課的事,竟是破天荒的得到了帝后兩黨一致支持,那些反對派就難以成的了氣候。鄭國寶又在揚州搶先下手,聖旨沒到,就把人抓了,打了所有人一個冷不防,被他搶了先機。
“李司憲確實夠朋友啊。”鄭國寶冷笑一聲,“我掃蕩了七大綱商時間不長,就有李司憲家的人,給王倉送禮來了。一包茶葉一包鹽,江南出茶,揚州出鹽,送這東西是幹什麼?自然是告訴王員外,朝廷要查鹽了。好良苦的用心啊。可惜這用心有什麼用?該倒的扶不起來,該交的錢,一個子也別想賴帳,兩淮欠課,一分錢也別想給我省下。”
隨着欽差來的,還有鄭娘娘身邊的親信太監龐保,他也是替萬曆跑這一次,帶個口信。“國舅,天家說了,讓您放心大膽的去查,放心大膽的去管。京師裡有天家爲您撐腰,任是下面的人再大的風浪,也掀不動您。另外,就是這鹽票的事,天家的意思是,皇家也該在裡面得些好處。”
“龐公公放心,這我都安排好了。我這裡都有安排,這改引爲票的事剛弄,不好鬧的太大,但是五千票,也是有的。另外還有一千票,是送給南京守備華公公的。”龐保聽了一千票這數字,臉色變了幾變,似是有人拿刀割了他一塊肉一般。
鄭國寶看的分明,哈哈笑道:“龐公公來一次也不容易。我也沒什麼可送的。兩淮的土特產您臨走的時候拉兩船走,沿途運費算我的,拿到京裡,送送親朋好友,也算沒白來揚州一回。”
龐保自然知道這揚州的特產是什麼東西,馬上轉憂爲喜,不住道謝。“奴婢就知道,國舅是最體恤我們這些做奴婢疾苦的。您說說,要是來揚州一趟,什麼都沒往回捎,宮裡的那些大璫們,準說奴婢不會辦差使。這回有了您這兩船特產啊,什麼事都應付過去了。奴婢在此,就謝過國舅了。國舅啊,這回跟着我們船來的,還有位朋友,奴婢也爲您引見引見。”
等到見了來人,鄭國寶急忙起身施禮道:“許員外,揚州城內,您可是第一等的大善人,這些年爲朝廷支應鹽課,多多辛苦。前者幸虧您不在揚州,否則捉拿鹽商時,怕是也要驚動您的家宅,那樣我就沒臉見您了。就衝許三輔和我岳父的交情,咱兩家還得多親多近啊。”
許文成也知,八大綱商的好日子過去了,不敢有絲毫傲慢,規矩行禮道:“敗軍之將,不敢言勇。只求國舅高擡貴手,放我許家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