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起,一夜照明城。
荊棘關中,大興將士大都滿臉迷惘。他們許久未見國如此耀眼的花燈了,因爲責任,因爲擔當,他們在這片土地上擁刀而眠……
他們的眼前無盡荒原,他們身後是層疊關山。他們爲腳下的土地而戰,爲身後的家人而爭,然而爭戰中的他們早就忘記了家的滋味!
“射下來!”
城頭校尉手指蒼穹,眼中不帶一絲情感。在他眼裡,所有來自荒原的東西就是危險的,即便它有美麗的外表。
“是!”
弓箭手準備齊整,一輪輪箭雨下,無數花燈落下雲霄。這場美夢,終究是消散在了荊棘關……
“逆斬蠻奴踏九淵,唐……唐……唐安……手……手書?”
看到布條上的字,校尉不由身子一顫抖,這布條上的字竟是唐安所書,這……這怎麼可能?
“速將此物傳至中軍!”
……
這一夜,荊棘關不眠。在漫天的花燈映照之下,整個荊棘關如大日東昇般明亮,中軍帳前,一個少年負手而立,眼中滿是複雜。
“唐安,好久……不見!”
望着漫天花燈,少年嘴角抹過一絲笑意。只是這笑怎麼看都是有些冰冷,就如同這西北的寒冬一般充滿了蕭索的氣息。
“小王爺,唐將軍已在荒原,我等可與蠻族五旗一戰,將其將其趕出九丈淵,與唐將軍合力絞殺之……”
皇普昂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蠻族五旗血流成河的慘狀。然而澈小王爺始終是面色冷冽,彷彿沒聽到皇普昂的話一般。
“咳,皇普將軍,這布條並不能說明什麼,若這是蠻族的誘敵之策,那我等豈不是要吃大虧?”
林國忠咳嗽一聲,隨即又看了一眼皇普昂。他一直在笑,好像佛道中的未來佛一般。他始終是這麼一副表情,只是從他的話裡聽不出一絲笑意。
“或可一試!”
中軍帳裡,有個男子垂着眼瞼,一副永遠睡不醒的模樣。他叫吳君麒,出身於黃金城,只是與霍元寧不同,他身上還流着蠻族人的血,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個雜―種!
叫吳君麒雜種的人一共有一千零七個,爲什麼這個數字這麼精確,因爲每一個說吳君麒雜―種的人都死了,所以很多人都不叫他雜―種了,一個新的代號被安放在了吳君麒身上,屠夫!
“不行……”
然就在此時,澈小王爺突然開口了,簡簡單單兩個字已經斷絕了一切希望。沒有理由,沒有藉口,就是這麼強硬的二字!
“是……”
林國忠跟皇普昂齊聲稱是,眼中卻又有各自的複雜。然而吳君麒則是始終眯縫着眼,並沒有表態,有着與世隔絕般的高傲……
“散帳吧,各自回去休息……”
澈小王爺的聲音有些疲倦,如同許久沒有睡覺了一般。衆人一聽,相繼告退,唯有林國忠站在帳中,始終不動一步。
“石三鬥還是不來麼?”
“跟他的姓氏一樣,又臭又硬,這老小子
就是不來,只怕現在又跟張文劍搞到一塊兒去了……”
……
幽燕軍中,守城大將石三鬥坐在中軍帳裡,而他的對面則是坐着一個……和尚。是的,他雖然穿着盔甲,然而頭上的戒疤卻是十分的鮮明,他就是幽燕軍大將張文劍!
“逆斬蠻奴踏九淵,這個年輕人好大的口氣!”
張文劍聲如洪鐘,只是眼中笑意難以掩飾。他也拿到了一張布條,布條上同樣有着唐安的題字,而且字跡跟澈小王爺手中那張一模一樣……
事實上,這些布條都是唐安一手抄出來的,他寫了一整天,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寫的東西終於是派上了用場。
“他可不僅僅口氣大,三千之卒翻山越嶺踏足荒原,如此膽識大興無出其右者,也就是他唐安!”
石三斗大笑一聲,自豪之處如自誇其子,然而他終究是生不出唐安這樣的兒子,因爲普天之下也就一個唐安……
“文劍兄,你麾下兒郎可願出關一戰?”
“故所願,不敢相請!”
二人對視一笑,眼中豪情猶如萬丈驚雷。他們要出關,與那五旗兵馬決一死戰,畢竟再不戰,他們就要困死關中……
澤旗大帳,奴曼臉色蒼白。他躺在牀榻上,望着昏黃的油燈怔怔出神。帳中有千夫長各執一詞爭了個面紅耳赤,只有奴曼的貼身侍衛靜靜的蹲在榻前。
“哈哈哈哈……咳……哈哈哈……”
突然,奴曼笑了起來,聲音猶如九幽寒鴉一般沙啞難聽。然而他一笑,鮮血就不由自主的噴出嘴角,須臾間,卻是又濺到了一旁侍衛的臉上。
“奴曼,奴曼……”
看到奴曼噴血,衆人一起圍了過來。直到此時,他們才意識到有個行將就木的男人躺在榻上……
“澤旗……完了,完了!”
奴曼沒有理會他人,只是將目光放在搖搖欲墜的油燈之上。他的眼裡充滿了絕望,澤旗將隨着他的滅亡而滅亡,屬於蠻族的冬天真的到來了……
時大元三年十二月,澤旗部主奴曼客死荊棘關。死前長嘆狼族殆亡,八旗凋零。直令聞着動容,見者垂淚……
隨着奴曼身亡,蠻族四旗出現裂縫,如今蠻族就像是一隻破舊的船,出現了越來越多漏水的洞,擱淺只在一念之間!
“也不知荊棘關中是個什麼情況,爲何一點反響也沒有,當真是奇哉怪也……”
這一夜,不眠的又何止一人。唐安站在荒原上,眼中閃爍着疑惑。按說這訊息已經傳至荊棘關,關中將士應該有不少看到了自己的消息,然而九丈淵那頭一點動靜也沒有,這讓唐安就有些不開心了!
“莫要着急,一夜之機,只怕關中將士還要商榷斟酌一番,畢竟沒有個像樣的統帥,衆人意見難以一致也在情理之中……”
高榮軒笑笑,只是眼中有些擔憂。他是文官出生,自知官場那套深淺。莫說官場,便是這軍中亦是派系林立,若是有皇普泰在,只怕還能壓一壓衆將,但此時羣龍無首,只怕大將各執己見,卻是並不能達成一致啊!
“不着急,不着急……”
相較之下,唐安其實倒沒那麼心急。因爲他實在是沒有個心急的理由,他麾下糧草齊備,將士無缺,且有氓山馬賊助陣,此時當真沒有什麼可着急的……
不過他可以不急,荊棘關的將士們卻是不得不急。數十萬將士飢腸轆轆,若是不能將其早些解救出來,那整個大興將再無可用之兵!
“只要打通了這條路,那我等便再無顧慮,將士們的糧草得到接濟,我們再與霍元寧兩面夾擊,只怕地旗插翅難逃,蠻族八旗將全部折在西北……”
望着熟悉的九丈淵,唐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們就等荊棘關出兵,一舉殲滅蠻族四旗,然後揮師南下,與霍元寧全殲地旗蠻族!
“但願……荊棘關有明眼人啊……”
高榮軒眯了眯眼睛,心中卻是有些沉重。說真的,此時他懷裡的這封聖旨已經無關緊要,因爲唐安已經在悄無聲息中爲大興換來了勝利,而且勝勢還在一點點擴大着。
“夫君,你猜……皇帝心中的元帥會是誰?”
突然,冷冷扯了扯唐安的衣袖,隨即又狡黠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高榮軒。而聽到這話之後,唐安不由苦笑起來,他看了一眼冷冷,隨即又無可奈何的道:“皇帝中意的元帥是誰都行,只要能把大興帶着走向勝利,誰都無所謂,我不在乎這個位置,相較之下,我還是更喜歡領着這三千天雷軍四處溜達……”
“你呀你……”
看到唐安毫無野心,冷冷不由搖了搖頭。唐安什麼都好,只是那種掌控的慾望不太強烈,他既不喜歡財,也不好權,彷彿就對美色感興趣。
說真的,以前唐安總是厭倦這浮華虛假的社會,總想遠離喧囂的城市、遠離污濁的空氣、遠離沒完沒了的電話。穿越回古代,三五知己,幾分田地,一處小院,每天一壺茶,一本書,身邊一位愛人,三五房小妾,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
可是真到了古代,唐安卻發現自己有些營養不良,別說三五房小妾,僅僅是冷冷一個人他都有些消受不了,但他依舊是有一顆年少的心,和對未來充滿憧憬的自信!
“若是可以,我寧遠與你遠走高飛,這戰場,果真是不太適合我啊……”
唐安手握浮屠,眼中有些迷惘,這把刀殺了太多太多的人,所謂的浮屠已經變成了殺生。他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厭倦了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
“等到這場戰爭打完了,我就告老還鄉,咱們還回青城,我依舊開我的火鍋城掙錢養家,你則是待在家裡貌美如花,可好?”
“咯咯,你倒是想的美……”
冷冷躺在唐安懷中,眼裡有着無法掩飾的笑意。唐安所想亦是她之所願,她累了,她想過一種安靜的生活……
“書畫琴棋詩灑花,當年件件不離他。而今七事都更變,柴米油鹽醬醋茶,他日,你便爲我洗衣做飯,生幾個崽,高興了說說他爹他孃的往事,不高興了……一頓毒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