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無爲,大智若愚。趙家能在青城屹立不倒,自是有其獨到之處。唐安去過趙家,也知道趙家的格局並不比石林差,所以趙家也必然不是平凡之家!
“唐大哥,你是怎麼知道反教這個詞的?”
趙清河看了一眼唐安,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玩味。反教在歷史的長河中幾經沉浮,雖是有極盛之時,但也是曇花一現,鮮爲人知。有些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聽過這個名字,因爲誰都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存在……
“這重要麼?”
唐安一笑,隨即又拍了拍趙清河的肩膀:“清河,我當你是兄弟。有些事,你不可以瞞我!”
他眼神鄭重,再沒有了往常的輕狂。秦家被滅一事他始終難以忘懷,而更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冷冷也與反教有一些說不清的關聯……
“唐大哥,我知道你當我兄弟,我也同樣當你是兄長,不過關於反教……不行!”
趙清河苦笑一聲,隨即又堅決的搖了搖頭。但是反教事關重大,這要是說了,說不定會給唐安帶來殺生之禍的!
“爲什麼?”
唐安沒有生氣,沒有惱怒,有的只是鎮定。他早就猜到趙清河不會給自己說,但是他沒有想到趙清河會拒絕的如此堅決。
“此中原由複雜,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總之,扯上反教那就絕對不是好事兒。誰都不願意跟反教扯上關係!”
趙清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斷的苦笑搖頭。南國的水實在是很深,可以說是深不見底,而究其原因就是因爲反教的存在。
以往也有官員不知死活來趟反教的洪水,但是無一例外的死於非命,所以趙清河三緘其口,有關反教的事兒他是一句也不敢多提。
“行,那……咱們回家吧!”
唐安一笑,目光卻是望向遠方。江霧茫茫,前途無亮,但是大船還是穩穩前行,順着大江緩緩駛下……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此次府州之行本就是一個錯誤,那小小的青城纔是他應該安身立命的地方!
“回家!”
趙清河點點頭,隨即又不由自主笑了起來。他出門日久,自是不比唐安風光瀟灑,所以也是有些想家。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雖然青城的宅子有些冷清,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家,睡着安穩。
青城的破天依舊寒冷,火鍋店的生意也是依舊火爆,煤行門口的人照舊是絡繹不絕,只是街頭卻是熱鬧起來。人們少了對嚴寒的畏懼,多了對春天的憧憬,不管怎麼樣,日子總是要過的,明天依舊不可預料,人生亦是充滿未知,不同的人,過着同樣的十二個時辰,歲歲年年,一切未曾更改……
“我胡漢三又回來咧!”
縱馬青城,依舊是熟悉的風景。唐安觸景生情不由大吼一聲,嘯出了藏在心底許久的那份壓抑。
“……唐大哥你姓胡?”
趙清河掏了掏耳朵,隨即又狐疑的看着唐安。眼前這人的模樣、語氣跟往日的唐大哥是一般無二,講道理的
話必是唐安無疑,不過這胡漢三又是個什麼鬼,這“來咧”又是哪裡的方言……
“你這不廢話麼,我姓什麼你不知道?”
唐安吸了吸鼻子,卻是根本不想搭理趙清河,只是催馬前行,直直朝着那個古老的村莊走去……
顏莊還是那個顏莊,衣冠冢還是那個衣冠冢。歪歪斜斜、土了吧唧,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那土包上杵着一根招魂幡呢!
“哼,這鬼東西怎麼還在?”
眼看這磕攙的衣冠冢還立在那兒,唐安心情瞬間就不好了。他頭一回來的時候這衣冠冢就在,沒想到自己再回來卻還能看到自己的墳……
“這……這是顏老伯的意思,他不許我們拆了,說是留個念想。”
王胡一邊賠笑,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他自知理虧,也深怕唐安揍他,所以特地遠離了唐安幾步,走到感覺相對安全的距離纔敢開口。
“哼!”
唐安抽抽鼻子,只是歪着頭看了一眼王胡。眼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唐安又是冷哼一聲,然後才朝着他的衣冠冢慢慢走去……
衣冠冢上的牌子依舊是那麼敷衍,沒人上漆也沒人打理。只是一個冬天過去,衣冠冢周圍多了一叢綠草,五顏六色的小花兒也在墳頭上含苞待放。
“當年輕狂顛瘋,如今墳頭草盈,古人誠不我欺!”
唐安輕聲一嘆,隨即又下馬走到了自己墳前。他從未想過他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墳,而且這墳還不是一般的土鱉……
“咦,這……還有人燒過紙錢的?”李元御看到衣冠冢前的層層紙灰,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訝異。
“顏老伯家的姑娘有時候會過來看看,順便給公子爺燒幾張紙錢,前些日子還給公子爺糊了一套寒衣來着。”
就在此時,王胡也跟了過來。當初他給唐安立衣冠冢的時候,顏歆儀也是紅過幾次眼睛的……
“是麼?”
唐安一愣,隨即又有些不自在的乾笑了一聲。回想當初在顏家的時候,自己半死不活,而顏歆儀盡職盡責。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她一直陪在自己身旁。可能她不算美,可能她並不夠賢良淑德,但是她還是很不錯……
“是啊,顏家姑娘當初聽說公子駕鶴西去,也是哭了許久的。這事兒還是我上顏老伯家裡吃酒的時候聽到的。公子,顏姑娘對您也是情深意重啊!”
王胡嘆了口氣,隨即又看了一眼那隨風散去的紙灰,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感慨。他雖是光棍兒,但是他並非太監,男女之事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唐安摸了摸那歪歪斜斜的木牌,終究還是沒有動它。既然是種念想,那就姑且先留下吧,說不定日後自己真就葬在這兒了!
“走,進村。記住,悄悄的,打槍的不要。”
如今他還是個死人,不宜過於張揚。而且此時天兒還早,沒必要攪得村子裡雞犬不寧。況且這段時間舟車勞頓,他真的想靜靜。
於是乎,三個人就如同做賊一般摸進了小院兒。
而且還差點被小院裡的弟兄當賊給抓起來送官……
舒服日子總是過的很快,但是人生不如意之事總是十有八九,好日子總有到頭的時候。南國的夏,比想象中的來的更快……
朝廷欽差下落不明,七貴離奇遁走,南國匪患猖獗。一個個壞消息傳到皇帝的御案上,遍野動盪,天下震驚!
帝京,帝宮,御書房。一個老人眉頭緊鎖,他靜靜的坐在御案後面,已不知過了多久。他手裡拿着一封奏摺,而這奏摺的署名是宇文杲!
“聖上,該用膳了!”
眼看天色已晚,小黃門適時的出現在御書房中。他悄然跪倒,隨即又小聲提醒了一聲。他自是知道皇帝在這裡已坐了許久,而且這個動作也是一直保持着,保持了整整一天。
皇帝不答,只是默默握着奏摺,另一隻手的手指張弛有度的敲打在龍椅上。小黃門嚥了口唾沫,心中微微有些壓抑。
“聖上……”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嘆了口氣,緊接着又丟下了手中的那份奏摺。他沒什麼吃飯的心思,沒有一點食慾,原因就是唐安給他的這份奏摺……
這份奏摺讓他很頭疼,讓他頭疼了整整一天。作爲皇帝,他考慮的自是要比唐安要多太多。對於反教,他了解的比唐安也是隻多不少。
正因他對反教了解很多,所以他總是有些下不了決心。而今西北正在用兵,如今南國又出了這等事,當真是讓人頭疼。
“反教幾時跟這些世家攪到一起了?”
皇帝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他似乎是在問誰,又似是自言自語。畢竟這書房看起來是一個人都沒有……
“二十二年之前,湘王被謫貶南國。一年後,湘王暴病而亡,而其子嗣也是流落南國,不知所終。”
“十年前,有賊子白炎借湘王之名起兵造反,最終兵敗逃往海外。十年前聖上因忌憚世家所以未曾對南方用兵,而今反教作亂,世家橫行,聖上還要繼續忍下去麼?”
就在皇帝無比寂寥的時候,御書房中多了一道影子。落日的餘暉裡,這道影子顯得格外的長,只是怎麼看都看不到那個人究竟是站在哪裡……
“我何嘗不想呢?”
皇帝苦笑一聲,緊接着又從御案上的一個錦盒打了開來。錦盒裡靜靜的躺着一枚黑色的丹藥,卻是宮中方士煉製的靈丹,據說是可以延年益壽,可是自打吃了這玩意兒他倒是覺得自個兒的身子每況愈下,再不如從前了!
“如今西北正在用兵,蠻族肆虐十六州,擾我百姓,我若是對南國用兵,只怕是整個大興都要亂了……”
他猶豫片刻,終於是將這丹藥丟到了嘴裡,緊接着他又莫名看了看窗邊的那道虛影,眼中閃過一絲迷惘。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好自爲之罷!”
大日終落,那道身影也是煙消雲散。只有皇帝落寞的坐在龍椅上,眼中寫滿了蕭索,看來今天帝京的春天要比以往來的更晚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