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公平過招,在對方刀下走上數十回合,最後傷痕累累,一招落敗,白蛟也足以心安。
可是,對方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明顯沒有將自己看作對手。自己將對方當做敵人,而對方卻沒有。
沒有不屑,卻是最重的不屑。沒有嘲諷,卻是最重的嘲諷。
因爲,你根本不值得嘲諷與不屑。
白蛟頓時惱羞成怒,揮起刀,再斬張白鳳。
這是他滿懷憤怒的一刀,這是他最最不甘的一刀,刀中夾着怒火,夾着不屈,夾着戰意騰騰……
因此,這一刀他超水平發揮,直接跨過了本來境界。他相信,對方縱然再強悍,也不是這一刀的對手,對方手上只有兩條路走,要麼退,要麼死。
然後,張白鳳騰起一腳,將其一腳踹飛。
他身子倒墜,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他身在空中,在向後倒墜的過程中,一直看着前方的黑影,看着自己距離她越來越遠。
他呆呆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傾盡全部力量的一刀,根本沒有給對方造成半點傷害。爲什麼對方隨便一腳,就可以把自己踹飛。
像踹飛一條狗。
或許,當張白鳳摘下面具,露出面具下那張吹彈可破的臉時,一切便有了合理解釋。
因爲,面具下那張臉的主人,名叫張白鳳。
因爲她是張白鳳,她必是不可戰勝的。
無論白蛟的實力再強悍一萬倍,他的刀再快上一萬倍,張白鳳依舊是不可戰勝的。
就連葉歡在張白鳳面前,也一向是畏首畏尾,低三下四,白蛟何德何能,竟癡心妄想與張白鳳較量。
修行者往往驕傲,但驕傲要有相應的實力匹配。張白鳳特別驕傲,所以張白鳳特別強。
不可理喻的強。
“殺!”
一陣爆響,這個聲音也不知誰人發出,同一時間,西鳳樓的衆人向張白鳳發起圍攻。
張白鳳不動不搖,手持雙刀的一步不退,一步不近,可是雙刀揮舞之間,必定有鮮血淋漓。
三米之內,是張白鳳的禁區,在張白鳳的禁區之內,無人可越。
飛舞的黑袍,揮動的雙刀,挺直的脊背……這一刻,張白鳳在衆人眼中,便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無人可越。
她是不可戰勝的。
所有人心裡同時冒出這個想法。
然後,第一時間,大家避開了張白鳳的刀刃,將攻擊傾瀉在趙三娘等人的身上。
趙三娘立刻感受到了巨大壓力,已經漸漸露出不支之像。張白鳳在其中左突右撞,用自己的刀爲趙三娘解圍,如此趙三娘纔可以勉強支撐下去。
此刻,張白鳳也是眉頭微皺,想要從這裡救走趙三孃的想法,看來是不容易辦到了。
突然間,張白鳳心中一發狠,已經動了殺機,雙刀出手,對方必定重傷,一時之間,地下躺倒一片片人。
現在的趙三娘已經支撐不住。
恰在這個時候,遠處的海域上,出現一艘遊船的燈光,燈光打下的光柱,給漆黑的海域,帶來一片光明。
“小姐,船,接我們的船來了!”牛青青大喜道。
此刻,他還恍然未覺,自以爲這艘船將會把他救出生天,卻不知,這艘船將會把他們送往絕境。
“上船!”
趙三娘大喊一聲,邊打邊退,帶着衆人泅水,向漁船上游去。
如此一來,她立刻感覺,攻擊自己的壓力,立刻放緩。現在,她還不明白,劉謀本就有心讓她登船上島。
海島之上,纔是真正的絕地。
張白鳳眉頭緊皺,心中愈發恨極,她立刻想要阻止趙三娘上船,將其帶走,可眼下的情況,自己已經被衆人團團纏住,張白鳳想要離開,衝出重圍,也並不容易。
“給我死!”
雙刀揮過,一串鮮血,張白鳳以倔強的姿態向前邁步,一步一個一腳印,走過之處,地上一片**的鮮血。
沒有人能夠攔住她,當張白鳳闖出重圍時,趙三娘等人已經泅水,一個個上了船。
此刻,那艘小船距離海邊,直線距離是五十米。
張白鳳忽然眉頭一皺,將雙刀插在地上,一個俯身躍入大海。
波浪翻滾,拍打着張白鳳的身體,她宛若一條黑魚,在大海波濤中穿行。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竟然無法言語,日後很久,他們也無法忘記這一幕美景。
這一幕,深深的刻在他們的腦海裡。
小船已經開始緩緩的滑行,向海島方向駛去,在輪船將要發動開時,船尾的水面忽然一動,一個人影從水中躍出,一瞬間,黑袍騰空,黑影落在船頭的甲板之上。
趙三娘等人謹慎的看着這人,只見她站在船頭的甲板上,身上的黑袍已經溼透,水滲在腳面,打溼一片。
趙三娘等人沒有放鬆警惕,雖然剛纔如果不是這人出現,大家已經橫死海邊。可是,這人究竟是誰,爲什麼會救大家,大家根本半點也不瞭解。此刻,也只好困惑的看着她。
然後,大家看到對方擡起手,輕輕摘下來臉上的面具。
趙三娘一怔,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竟然是她!
張白鳳摘下面具,長長的鬆了口氣,一直戴着面具,影響了她的呼吸,現在她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張白鳳擡起頭,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趙三娘身上。
趙三娘頓時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她渾身發寒,將頭垂了下去,不敢面對這女人的眼神。
牛青青等人看着這一幕困惑不解,眼前的情形看來,小姐和這人是認識的。但爲何小姐被嚇成這般模樣,就像老鼠見到貓一般。
“你過來。”張白鳳隨意招招手,像呼喝一隻小貓小狗一般。
趙三娘噤若寒蟬,在張白鳳面前,竟然生不起反抗的心意。她畏首畏尾,一步一步挪到張白鳳面前。
忽然,趙三娘心中一驚,張白鳳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她渾身嚇得發冷,這張白鳳該不會對自己動死手吧?
以她的脾氣,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可如果她想要殺自己,又爲何要救自己呢?
正在膽戰心驚的時候,她察覺到,張白鳳放開了自己的手,眉頭微微皺起,嘴裡嘀咕了一句:“還真的有了,葉歡沒有騙我。”
趙三娘一句被戳破,臉色倉皇大變,她擡起頭:“張姑娘,我……”
張白鳳搖搖頭,直接打斷了這個話題,她開口大:“你準備往哪兒去?”
“我們準備去海島上,到哪裡會有人來接我們走。”
“還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張白鳳不屑的抿抿嘴:“海島之上已經有西鳳樓的埋伏,你們上島之後,肯定離不開。現在,你是魚餌,釣的是葉歡上鉤,整座海島就是捕魚的網。”
趙三娘恍然一驚,此刻被張白鳳道破,她才明白,在自己身上竟然籠罩這一個巨大的陰謀。
而自己此刻,便是這陰謀巨網之中,置葉歡於死地的魚餌。
“那我們不上島了!”趙三娘立刻道。
“不用調查,整座海域四周,完全都被西鳳樓封鎖,你們不上島,又能去哪裡。”
“這……那我該怎麼辦法?”趙三娘垂下頭。
“其實辦法是有一個的。”
“什麼?”趙三娘擡起頭,眼前一亮。
“你死了的話,事情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張白鳳攤開雙手,眼睛望着趙三娘。
趙三娘一臉錯愕,當看到張白鳳清澈的眼神時,才意識到,她說的竟是真的。
的確,這件事無非便是一死了之,如果自己死了,葉歡便沒有做事的理由。那麼這場陰謀,便缺少了最最重要的一環。所有的佈置都將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張姑娘,我一死不算什麼,可我的肚子內……”
張白鳳笑笑,輕蔑的拍拍趙三孃的肩膀,道:“別說這些,沒什麼意義的。我便知道你捨不得死的……”
張白鳳的手輕輕拍在趙三娘肩上,這兩下力氣不大,卻如同重重扣在趙三孃的心扉上一樣。
趙三娘花枝亂顫,身體如墜冰窟。
她擡起頭,看到張白鳳的目光依舊澄清,目光中沒有半點輕蔑,因爲自己根本不值得她看在眼裡。
趙三孃的身份也並不簡單,雖然暫時落魄,但他畢竟是魔教教主,只要度過眼前這道難過,她依舊能拉出一道勢力。
可是,在此刻張白鳳的眼神下,她卻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覺。
“你無知並愚蠢,虛僞又惡毒,卑鄙而無恥,自私又陰險……你唯一做的一件換算是聰明的事情,就是你以身體爲工具,利用了葉歡。”張白鳳輕輕道了一聲:“真的很棒呢,你總算是做了一件還算聰明的事情。”
語氣有些輕佻,但張白鳳的表情卻是半點不變。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配,分外詭異。
趙三娘無言以對,臉色蒼白。而她無言以對的原因是,張白鳳說的每個字都對。
“以後……怕是用不了多久的以後了。”張白鳳笑笑道:“過幾天,如果葉歡死了,你且記得一件事,清明要給他燒紙。喔,我差點忘了,到時候你也會死。嘖嘖,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將你們埋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