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爲什麼還不死?”
“因爲我還不想死吶!”葉歡委屈的喊了一聲,差點痛哭出聲,他委屈道:“我才21歲,大把光陰,我日後要繼承佛門道統的,我爲什麼要死呢?”
“噯……”薛君羨長嘆一聲,語重心長的安慰道:“人命不滿百,枯活百歲又有何意義。”
沈太白補充道:“功名利祿,過往雲煙,你如何看不穿呢……”
“去吧,去吧。”二人一起嘆道:“此處既是一個好所在,你便將骨埋在此處,****聽我們二人彈琴下棋,豈不是好?”
葉歡心裡嘟囔一句:“說的這麼好,你們兩個老傢伙怎麼不去死!”
心中如此想,口中自然不敢如此說,他忽的抱住薛君羨的胳膊,口中懇切道:“師叔,師叔,我對您可一直是仰慕得緊吶!”
薛君羨笑笑,揮袖甩開。
葉歡轉向沈太白:“師叔,您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貫耳……”
沈太白側身,不去睬他。
葉歡欲哭無淚,看着面前的寶刀毒酒,吶吶道:“二位,容我考慮一下可不可?”
二人圓睜雙目,冷目看向葉歡。葉歡立刻道:“要死便死,難道急在今日,我想一想都不可以嘛!”
沈太白和薛君羨略沉吟一下,道:“那你便想一想吧。”
沈太白一指天空:“日頭落山之前,給個答案。”
葉歡望向天空,見此刻是正午時分,豔陽高照。
但葉歡一想到,在太陽落山的時候,自己一條命就要交待在這裡,禁不住全身發寒,再大的太陽落在身上,也是暖和不起來。
他呆呆怔怔的看着天空,沉默許久。
在這個時間內,薛君羨從茅屋內拿出一副棋盤,一個人坐在那裡打譜。沈太白揀了一罈美酒,一人獨飲。
二人一個棋瘋,一個酒瘋,定然癡迷此道。偶爾目光往葉歡身上瞥一眼,像是看着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體。
葉歡被二人看得渾身發冷,心道:“他們是真想殺我,還是有其他本事?我再怎麼說,也是隱龍寺下山弟子,他們真有膽量殺我嘛?”
葉歡偷眼看着二人,只見二人一個下棋,一個飲酒,誰也不搭理自己。想了想二人的爲人,名號都是酒瘋棋瘋。葉歡仔細想了想……也說不準吶!
瘋子做事,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萬一真是二桿子精神大爆發,自己豈不是要死在此處。
嗚呼哀哉,葉歡心頭鬱悶,滴血不止!
日頭從南到西,漸漸西沉,眼看再有一兩個小時,太陽便要落山。
就在這個時候,趙英俊拎着一個飯盒過來,走到茅屋前,先困惑的看了葉歡一眼,然後又恭敬道:“二位師祖,我來與你們送飯來了。”
沈太白和薛君羨頭也不擡,誰也沒有搭理他。
趙英俊把飯盒放下,默默想走,邁出了腳步,然後又慢慢扭過頭來,看着葉歡問:“二位師祖,葉歡在這裡做什麼?”
沈太白把眼一瞪,道:“這與你何干,快滾,快滾!”
趙英俊知道這二位師祖性情古怪,往日過來送飯,被罵來罵去,已經成習慣。
“弟子告罪。”趙英俊低下頭,轉身要向山谷外走去。
“你,回來!”薛君羨突然開口道。
趙英俊心中一喜,自己這兩位師祖可是實力高深,如果能得到他們指點一兩句,自己的實力必定會突飛猛進。
他一直攬着送飯這個差事,其實爲的就是這件事。
“師祖,您有事吩咐?”
“你可會下棋?”
“略懂一點。”趙英俊謙虛道。
“來來來,與我對弈一局!”薛君羨忙道。他嗜棋如癡,隱居在這深谷中,身邊唯一可對弈之人,便是沈太白。
可是沈太白棋力太臭,不堪爲敵,而沈太白又嗜好飲酒,薛君羨對酒如同大敵。
所以二人雖然住在一起,但卻沒有共同的嗜好。
今日薛君羨打譜,看到前人棋局,心中略有所得,一時技癢難耐,正好趙英俊過來送飯,就拉他一個壯丁。
“還請師祖手下留情。”趙英俊顛顛的跑過來,多日辛苦,終於看到一點苗頭了,如果下棋哄得薛君羨開心,他指點自己兩句,豈不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十五分鐘後,薛君羨望着趙英俊道:“你說你會下棋?”
“嗯吶。”趙英俊道:“略懂……”
“略懂你媽個頭!”薛君羨勃然大怒:“你也好意思說會下棋,快滾,快滾,再讓我見你一面,我一掌拍死你!”
棋盤上,趙英俊被薛君羨殺得七零八落,他根本不堪一擊。
薛君羨心頭懊惱,自己再和他下下去,自己的棋力也會被他拉下來吧,然後他就能用豐富的經驗打敗自己。
“是,是……”
趙英俊點頭如搗蒜,忙往後退去,心中懊惱:自己剛看見一點希望,怎麼就惹得薛君羨不開心了!
早薛君羨怒氣未消,打開飯盒,和沈太白一起吃飯。
到現在,薛君羨也沒有放下棋盤,仍在琢磨着。
葉歡見飯盒裡又肉又菜,又有大白饅頭。他忽然站起來,道:“我也要吃!”
薛君羨揮揮手:“別說我沒不講道理,你願意過來就過來吧,臨死之前,我沒讓你做個飽死鬼。”
葉歡湊到石桌旁邊,擠了擠道:“給我讓開個地方!”
沈太白和薛君羨一起挪了挪,給葉歡留出一塊空地,葉歡折竹爲筷,吃得大快朵頤,汁液橫流。
趙英俊走出好遠,回頭望了一眼,看到葉歡和薛君羨與沈太白湊在一起,大口吃着饅頭。
心中暗暗想到:“兩位師祖,對這小子倒是好!”
搖搖頭,趙英俊轉過身,向山谷之外走去。
葉歡大口吃肉,大口吃饅頭,吃完了之後,把筷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憤怒的瞪着二人。
沈太白笑笑:“你吃飽了,準備上路了?”
葉歡站在那裡,胸口一起一伏,大聲道:“劃條道吧,江湖沒有把人逼死的規矩!”
薛君羨道:“我已經給你選擇了,選刀,選毒藥,或者被我一掌拍死!”
“這算尼瑪什麼選擇!”葉歡道:“九死一生還有一線生機呢,你們不能一條生路不給,說出來,我怎麼才能活。”
二人還未開口,葉歡看到地上棋盤,忽的靈機一動:“我與你下棋,贏過後,你就讓我走!”
“你會下棋?”薛君羨眼前一亮。
葉歡哈哈大笑:“何止會,東瀛棋聖聽說過沒,我當初談笑間殺的他上不來氣。金家的九宮迷棋聽過沒,最後是被誰解開的,你們就一點消息沒有?”
“金家的九宮迷棋我也是有耳聞的。”薛君羨沉吟道:“九宮迷棋棋路複雜,裡面涉及堪輿八卦之理,我曾勉力一試,解到第278步,你當時解到多少步?”
葉歡哈哈大笑,橫打鼻樑:“二百多步,虧你也有臉說,我當年解出幾萬步,哈哈,金家高朋雲集,誰不對我葉大少的棋力說個服字!你們在深山老林,都待得傻了!”
事實上,當初的九宮迷棋,葉歡是一步也沒有解開,多虧是佐佐木。不過知道這件事的不多。薛君羨不出茅山,對這件事更是不知道了。
現在性命要緊,葉歡也只有死不要臉的把這件事攬在身上了。
“好!”薛君羨飯也不吃了,嘩啦把石桌上的碗筷摔在地上,道:“快來與我下一局!”
沈太白手中拿着半個饅頭,無辜道:“我還沒吃完呢。”
薛君羨棋癮大作,哪顧得了其他,將棋盤擺好後,迫不及待道:“快快,與我下一局?”
葉歡拿着棋子,默默想了想,道:“我們下什麼棋?”
“下什麼棋,圍棋吶,你說還能下什麼棋?”薛君羨不解道。
“不!”葉歡大聲道:“我要給你下五子棋!”
“五子棋?”這下薛君羨徹底愣住了。
“怎麼了,五子棋就不是棋嘛,你看不起五子棋嘛。以大欺小已經是不應該,你們兩個,我一個,以多欺少又是不該。怎麼我想下五子棋都不可以嘛!”葉歡吵吵嚷嚷,又抹起眼淚,耍起無賴。
薛君羨臉色難得紅了紅,最後道:“好了,好了,五子棋就五子棋吧,我還怕了你不成。”
葉歡立刻止住眼淚,拿了棋子在手,道:“我先行!”
二人一人執黑,一人執白,在這竹林深谷之內,下起來五子棋。
沈太白喝着酒,只是隨意掃了一眼,就把目光轉到一邊去,繼續喝起酒來。
葉歡不傻,但更不會妄自菲薄到比天下人都聰明。當初在金家,大家都解九宮迷棋,心中不免幻想千年未解之謎,可以在自己手中如此解開。
但葉歡卻沒有如此做,因爲他不覺得,自己一個人不會比千百年聰明人累積下來智慧聰明。
今天的事情,其實也是一個道理。想那薛君羨,外號棋瘋,一輩子智慧都沉浸在黑白之間。
沒事時,不是與人對弈,便是自己一個人打譜。而葉歡雖然也有些棋力,但不過仗着先天聰明罷了。
他如果和薛君羨下圍棋,結果不是死,就是死的很難看。
但是,下五子棋就大大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