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安靜的晚上,有淡淡的月光,習習的涼風。寒簫下班後,提着公文包直接來了焚屍房。劉新剛開門的時候,顯得極度不情願,寒簫這麼頻繁的出現在這地方,實在太容易引人注意,對大家都不是好事。
“海哥的兒子還好吧?剛哥!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我覺得應該把海哥的兒子搬到我家裡去,你瞧瞧你這裡是什麼破地方,他身上又有傷,怎麼可以在待在這裡呢!我們今天晚上就動手,我那邊房子大,而且乾淨!”寒簫剛剛進門,就迫不及待的道。
“我考!你找死嗎?”劉新剛右手食指戳着寒簫的左胸,惡狠狠的低吼道,“你找死我沒意見,但你特媽的別連累勞資和那孩子!有什麼事到牀上去說!”說着拉起寒簫快步走到了牀頭。
魏天明的傷口恢復得神速,此刻已經能自如活動了,他稍稍花了點兒力氣,便從牀底爬了出來。眼前髒亂的景象還是深深傷害了他的眼睛,到處都是垃圾,鍋裡還剩着幾粒黑乎乎的飯,碩大的油桶上面糊着不知名的液體。再看看自己身上,灰塵蛛絲糊了一層又一層,血已經凝固,囚衣簡直已經成爲拖把。
見到魏天明灰溜溜從牀底爬出來,兩個中年人的反應截然相反。劉新剛猛得蹲下來,怒目瞪着魏天明,低聲警告道:“你特媽的快給勞資滾進去!”
而寒簫則是用喜悅、擔憂、寬容交加的目光注視着魏天明,就是像一個母親看到了飽受折磨的兒子一樣,甚至就要流出熱淚,哽咽着道:“剛哥,你看把這孩子憋屈得!現在就去我家,就這麼說定了!”
“寒簫你特媽的信不信勞資教訓教訓你!”劉新剛拳頭捏得咯咯直響,衝寒簫咬牙切齒的道。
寒簫也不甘示弱,嘶吼道:“劉新剛,今天勞資就跟你槓上了!如果你不讓我帶這孩子走,勞資就把你這狗窩給端了!”
魏天明當然知道這兩個叔叔雖然爭得臉紅脖子粗,但都是爲了他好。他們存在如此大的分歧,但他們要達到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魏天明的安全。從小到大,除了爺爺和瑪雅,再加上死牢裡的胡江,沒有任何人這麼緊張過他魏天明。一股暖流夾雜着淡淡的酸楚涌上心頭,他輕聲道:“兩位叔叔別爭吵了!我想我們可以靜下心來,只有心平氣和,才能確保不亂了腳步。”
“人云亦云。”劉新剛瞪大眼睛看了看眼前這個酷似魏嶽海的大男孩,撇了撇嘴。發自內心的,他覺得這個孩子一言擊中他心裡的想法,但他又不願表現出對他的讚賞。
“嗯嗯,你說的有道理,不如我們聽聽你的意見吧!”寒簫眼裡充滿讚賞的光芒,心情也平復了下來,慈祥的道。
魏天明看着兩個中年人,整理一下思緒,緩緩道:“這破地方雖然就在華龍監獄的眼皮底下,每天經過的獄警也是很多,防護措施也很簡陋,但我覺得這裡是焚屍房,晦氣得很,而且因爲劉叔的特殊身份,反而不會引起過多的注意。我待在這裡,劉叔隨時都會在這五十米範圍內,這裡反而更安全。至於寒叔那裡的情況,我沒見過,便沒有發言權,不過就我的猜測,以您的身份,您的住所一定是監獄方面重點監控的目標,反而不太安全。”
“孺子可教,有你爸的風範!”劉新剛掩飾不在強烈的興奮勁兒,這孩子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他還是有點兒小驕傲的。
寒簫有些失落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說的在理。先前,劉新剛所表達的也是同樣的意思,不過他倆都是成年人,又是戰友,他反倒聽不進去,此刻同樣的道理從一個他無比關心的孩子嘴裡說出來,反倒說服力十足。他訕訕的道:“剛哥,你這裡實在該打掃一下了,這樣子你自己住我沒意見,海哥的兒子住我可不答應!”
“好啦好啦,等會兒你走了我來徹底打掃打掃就是啦!”劉新剛有些不耐煩的瞪了寒簫一眼,“說正經事,你有沒有想出個好點兒的辦法,把魏天明弄出去?”
“未必你想出來了?”寒簫有些失落,他幾乎想了整整一夜,也實在想不出任何一個方案。他幾乎已經斷定,要把魏天明活着弄出華龍監獄,沒有可能。
顯然,他的一句話也感染到了劉新剛。他何嘗不是苦思冥想了這麼多天,但一直都沒有想到任何辦法。魏天明短時間裡藏匿在這焚屍房可能還沒問題,但是時間長了免不了走漏風聲,一旦走漏風聲,幾乎就只能是死路一條了。這幾天他按部就班,掩飾得十分好,看似很平靜,其實他的心裡早已急得團團轉,魏天明多待在這裡一天,危險就多一份。
雜亂無章的焚屍房瞬間安靜得有些可怕,從兩個叔叔的臉上,魏天明看到了濃濃的無奈之色。在死囚堆裡生活了兩個多月,魏天明的心智已經成熟了太多太多,他當然知道,此刻他正面臨着絕境,但卻有了千載難逢的一絲機會。機遇和遭遇相伴而生,現在的他,遭遇可謂是空前的,他已經見不得光,只要被逮到就是死路一條,甚至連做個死囚的權利都已經被剝奪。但是,機遇也是空前的,體內那禁錮着他的感應器和炸彈已被摘除,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是自由的!
昨天清醒過來以後,他也曾反覆想過未來的出路,雖然沒有什麼頭緒,但在他逐漸堅韌的心裡始終堅信一點,現在並沒有到絕路,他一定會活着走出華龍監獄,報仇雪恨。此刻見爸爸的兩個兄弟爲他焦急,他心裡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斬釘截鐵的道:“兩位叔叔,你們也不用爲我擔心,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即便是再死一次也無妨!我被人陷害進了華龍監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一定可以逃出去,手刃仇人!我本無罪,卻淪爲死囚,如果我不染上一些鮮血,我就配不上我的罪名!”
“屁話!我們討論的是怎麼把你弄出去,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劉新剛沒好氣的道,“你也出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趕快滾回牀底去吧!寒簫,你也快回去,以後別特媽動不動就往勞資這裡跑,我怕了你了!下次見你的時候,希望你已經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其實,如果監獄方面要把我搜出來,我就算是躲在牀底,也沒用處。就我分析,到現在爲止,他們並不知道我其實沒有死!”魏天明嚴肅的道,“我覺得要想逃出去,僅靠您二位的力量恐怕還不夠,我們得找幫手!”
“整個華龍監獄都是他們的人,找幫手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寒簫訕訕的道。
“錯!死囚都不是他們的人!”魏天明眼裡冒着興奮的光芒,就在那麼一剎那間,他似乎找到了逃逸的思路。見兩個中年男人都疑惑的看着他,他努力整理了一下腦中閃過的零碎思緒,低聲道,“我想我免不了要再進去一次!”
“不行!簡直是胡鬧!”寒簫難得的憤怒了一次,嚴厲的道,“我們會有辦法的,你安心養傷就是!”
“對!逃跑的事不用你操蛋心!”劉新剛這回倒和寒簫的意見不謀而合。
“但是,死囚真的是我唯一能夠指望的盟友!”魏天明還是很倔強的強調了自己的想法。他的腦海中,思路似乎越來越清晰,但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但他的心裡掩飾不住的無比驚喜,他知道,離成功已經只差那最後的一點點,就是如何再次混進死囚堆裡!
“好了,我回去了,剛哥你小心點兒,天明養好身體纔是正事,千萬別胡思亂想,幹大事必須得從長計議!過幾天再來看你!”寒簫主動提出來要離開,那是因爲他不願在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因爲他發現他居然也被魏天明說動了,他覺得很害怕。
劉新剛也覺得魏天明說的很有道理,陷入了沉思,寒簫已經開始往外走,劉新剛快步跟上去,抓住他的腰帶,低聲道:“這孩子說的一點兒不假!我也當過死囚,我比他更瞭解那些人渣,他們現在是我們唯一能夠指望的勢力!爲了班長,我們必須得賭這一把!”
“胡說八道!我先回去了,你給勞資安分點兒,如果天明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別怪我寒簫對你不客氣!”寒簫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掙脫劉新剛,帶上門快步消失在淡淡的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