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又排起了冗長的十數只長隊。魏天明動作太拖沓,再次混到了最後。三四十個小時沒進食了,魏天明早餓得只剩一口氣。原本,二十四小時前的飯點兒,他就快餓得撐不住了,此刻聞到菜香,他真恨不得撲上去跳進飯桶菜桶裡,再也不出來。其他的囚徒也好不到哪裡去,除了上次飯點兒最靠前的那幾位,其他人大多是四十八小時沒進食了。
排在魏天明前面的正是今天剛來的37號囚徒。也許是因爲昨天那位37號囚徒的緣故,現在看到這印着碩大的37的囚衣,魏天明的心裡總是浮現在那傢伙被抓時那怨毒的眼神,心情瞬間沮喪至極。
這位37號囚徒倒似乎認識魏天明一般,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看他,看得魏天明心裡很不舒服。他那目光完全就像是一種挑釁。不過魏天明並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壓根兒沒往心裡去。
前面的囚徒們陸續有人打了飯菜歡天喜地去了餐桌,隊伍越來越短。囚徒們都屏住呼吸,專心致志的排着隊,生怕因爲任何一個小動作也被判定爲插隊,讓飯點兒再度泡湯。四十八小時的忍飢挨餓啊,如果這次再出狀況,那就是整整六十個小時,那樣多半要餓個九成死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眼見着前面只有四個人了,魏天明雖然餓得就要暈倒,但心裡還是樂開了花。入獄的第一頓飯,雖然來得太過遲了一些,但總算是就要來了!終於,前面就剩37號囚徒一人了!魏天明樂得幾乎要手舞足蹈肚子在這一瞬間也變得更餓了,餓得一陣一陣的抽搐,惡狠狠的疼。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覺餓是一件既痛苦又幸福的事情,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妙。
然而,令魏天明弄不明白的事情發生了,這個新來的37號囚徒居然靜立在紅線外不動了。時間一秒一秒的走着,食堂裡幾乎已經只剩下他們二人沒有打着飯了。魏天明靜候了差不多一分鐘,那小子依然巍然不動。他終於忍不住,客氣的道:“兄弟,你怎麼不去打飯啊?”
“我不餓。”37號囚徒回過頭來不懷好意的笑着道,“不想吃。”
“可是我還在等着你啊!”魏天明的心裡有點兒氣憤了,你不餓你佔着茅坑不拉屎幹什麼,你倒是讓我啊!
“有本事你繞過我上前去啊!”那傢伙笑得更壞了,“吃貨!”
魏天明看出來這新來的傢伙是在故意跟自己過不去了。他鬧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這個見面還不到二十分鐘的傢伙,心裡氣得恨不能把這傢伙生吃了。但他心裡知道,如果這時候自己和這傢伙爭執起來,免不了會動手扭打到一起,這一來系統鐵定會認定他們中的一個在插隊,那麼他們的食物便泡湯了。這傢伙今天早上剛入獄,還經得起折騰,而他魏天明,算起來已經連續有三四十個小時沒進食了,自己耗不起。這麼想着,魏天明便乾脆排到了旁邊的窗口外。
這窗口的人已經全部打到了飯,魏天明是最後一個,也是第一個。他正要越過紅線進到對話區打飯,37號囚徒居然斜插了過來,擠在了他前面。
“37號囚徒插隊!37號囚徒插隊!今日食物供應到此結束!”警報響起,系統音提示着,食物供應結束。
還沒有得到食物的除了魏天明和37號,還有另外兩個囚徒。這兩個傢伙咬牙切齒瞪着37號,緩緩圍了過來。魏天明氣得暴跳如雷,拳頭捏得咯咯直響,由於隔得近,他率先朝37號遞出重重的一拳。
眼看這一拳就要擊中37號囚徒的天庭,卻見這傢伙閃電般矮下身,一個掃腿,餓得精疲力竭空有一腔怒火的魏天明便被放倒在地。魏天明試探性的掙扎了幾下,實在是沒有力氣,索性躺在了地上。他心想,用不着我來收拾你,其他兩個囚徒會讓你好受的!我權且在這裡看熱鬧!
殊不知,這37號囚徒簡直就是個另類中的另類,居然猛的掀開囚衣,只見他的腰間居然纏着三圈兒香腸,散發着淡淡的肉香。他將右手食指立在嘴前,示意大家安靜的過來。在華龍監獄,每日一頓的食物以腐爛的蔬菜居多,每個禮拜纔有一片兒肥肉,此刻突然出現這麼多的香腸,兩個囚徒早已傻了眼。
囚徒進華龍監獄之前都會被脫得精光,要想攜帶任何一點兒物品進來都是不可能的,但這個傢伙一進監獄就穿着囚衣,而且還帶了三截香腸,實屬罕見。不過兩個飢餓的囚徒也懶得管這些,眼冒金花嘴流涎水,飢渴無比的直奔37號囚徒腰間的香腸而去。那兩個傢伙甚至懶得從37號囚徒腰上取下那三截香腸,抱着他的腰便開始貪婪的啃開。遠遠看去,倒真像是在上演一出吃人的大戲。
由於本次的插隊事件發生在最後時刻,總共才四個人沒有得到食物,而其中一個是故意而爲,另外兩個被香腸所吸引,所以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混亂。
魏天明雖然恨不得一口氣將那些香腸全部吃下,但心裡卻又氣有無奈,看來這個傢伙是有備而來,故意整他的!但是,他真的不想和那個傢伙打起來,打一架又不能換回一粒米,最多也就是發泄一下心頭的怒火。現在自己這麼虛弱,剛剛過了一招,完全不是對手,打架也只有自己吃虧的。面對這個剛來不到半小時的傢伙,魏天明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助。極度的飢餓讓魏天明疼得眼淚嘩嘩的流淌着,他幾乎是爬着來到了餐桌旁,找到了胡江所在的位置。
“給我留點兒好不好?”魏天明可憐巴巴的望着狼吞虎嚥的胡江,除了指望這個老人渣施捨自己一點兒食物,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即將開始的連續七十多小時的飢餓。
胡江茫然道:“被爆菊了?”
魏天明已經出離憤怒,淡淡的說:“讓新來的37號囚徒給算計了,今天的食物又泡湯了。留點兒給我唄!”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誰讓你沒得吃你就找誰去啊,你找我幹什麼?我又不是糧倉!”胡江皺起眉頭,顯得很詫異。
“我好餓!”魏天明眼睛巴巴的望着胡江,手不由自主的伸入胡江的碗裡,抓了一把飯菜,慌亂的喂進了嘴裡。
胡江猛的推開魏天明,緊緊護住所剩無幾的飯菜,怒吼道:“滾遠點兒!我特媽這是倒了什麼黴,居然認識了你這麼一個害人精!”
魏天明靦腆的笑笑,準備再從碗裡抓點兒吃的,沒能成功。而胡江則生怕魏天明再分走一些食物,乾脆一股腦將碗裡剩下的飯菜統統倒進了嘴裡,剩下的少許飯粒和幾顆菜星兒可憐巴巴的附在碗裡,胡江很大方的將碗丟給了魏天明,“全部歸你了!”
魏天明貪戀的搜刮起來,恨不得連碗也整個吃掉,最終倒也得到了一小口食物。然後,他就如同一條狗,挨個兒的乞求囚徒們把空空如也的碗給他舔一次。囚徒們都樂開了花,這傢伙,真的是太賤了!幸運的是,居然還有三個囚徒沒有吃完本就很少的食物,魏天明那叫一個高興啊,恨不得把那幾個囚徒抱着狂親。而37號囚徒目睹這一切,嘴角揚起了邪惡的微笑。
魏天明倒並沒有覺得屈辱,對於一個六十多小時沒有進食的人來說,能夠得到食物,什麼都不那麼重要了。對於新來的37號囚徒,魏天明的心裡除了濃濃的恨意,倒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他只知道,這個故意整自己的傢伙,以後一定得敬而遠之,小心提防着。至於報仇啊什麼的,魏天明倒真沒有想過。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傢伙也是個死囚,對於一個死囚,要談報仇其實是很抽象也很難的,一個連生命和自由都已經被剝奪的傢伙,你要怎樣才能從他身上找到報仇雪恨的快感呢?這實在是太傷腦筋了。
而就在這時候,鈴聲準時響起,新一天的勞動時間到了。魏天明雖然只是吃了個三分飽,但對於這刺耳的鈴聲,他卻不敢輕視,隨着囚徒們一起快速朝入口衝去。在電梯裡,魏天明正在用心回味飯菜的味道,37號囚徒卻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跟前。好傢伙,擁擠的一百多人裡,他偏偏就找到了魏天明。而魏天明,居然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有一個人已經陰險的笑着來到了他的身後。
電梯下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雙手緊緊捂住了耳朵。那37號囚徒鬼鬼祟祟站在魏天明的身後,由於電梯刺耳的轟鳴,他並沒能採取什麼偷襲行動。不過,從他那焦躁不安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已經是躍躍欲試很久了。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37號囚徒的右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牙刷,極不易察覺的握在手心,露出一個鋒利的柄。按道理說,華龍監獄裡的死囚犯入獄的時候,身上是赤身的,就跟嬰兒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狀態是一模一樣的。而監獄裡的牙刷用完是必須放回牢房的,不然牙刷內安裝的感應器就會被系統感應到,警報器便會響起,牙刷便會在一秒鐘內被自動引爆,威力相當於一顆爆竹。那麼,這個傢伙手裡怎麼會有牙刷呢?
看樣子,這個新來的傢伙是想要用這牙刷改造的“匕首”教訓教訓魏天明。只見他悄無聲息的運作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魏天明的腰部刺了過去。伴隨着人潮的涌動,37號囚徒很自然的混在人羣中,牙刷像一把匕首刺進了魏天明的腰部,37號囚徒若無其事的快步走出了電梯的門。
魏天明只感覺一股鑽心的疼痛直刺腰間,他再也站立不穩,幾乎跌倒。但是,人流實在是太洶涌,魏天明根本無法跌倒在地上,被後面的囚徒推着出了電梯,才跌倒在地。人在極度疼痛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把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魏天明此刻一陣陣抽搐着,蜷縮在了地上,腦海中全是37號囚徒走出電梯時嘴角揚起的那一絲暴戾的微笑。囚徒們也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或是大步邁過,或是乾脆踩着他的身體前行。魏天明被折騰幾下,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