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許半生去第三個地方找事兒,崔正植便找上了門。
許半生知道,這是莫大師所能用的最後一招了。
崔正植出身統一武道。
統一武道其實是朝鮮半島最古老的武術流派,之後纔出現的跆拳道等等流派。統一武道其實說白了就是華夏武術,完全繼承了共和國古代的武術套路,因爲流派繁多,又沒有足夠的底蘊傳承,很多武術套路都不夠完全,久而久之也就合併爲一門,稱之爲統一武道。實際上,就是學習華夏武術卻又學得不夠完全,成了一個大雜燴。
在此之後,朝鮮人(也包括現在的韓國)纔在華夏武術的基礎上,創立出跆拳道、花郎道等等新的拳種。
相比較起來,跆拳道等等新的拳種由於糅合了衆家之長,在實戰方面的確比統一武道那些殘缺不全的功夫要強,但那也只是因爲統一武道少有學習到華夏武術的精髓,而且多爲殘缺不全的拳法。
但是統一武道也不可能就此滅亡,總歸還是有人願意在這條路上慢慢的走下去的。
到了兩百多年前的時候,統一武道逐漸的又在朝鮮半島上興旺起來,他們通過長時間的摸索,終於在華夏武術的基礎上,創立出了自己的心法,配合那些殘缺不全的拳法掌法劍法,倒是在國內的武術流派爭鬥之中漸漸佔據了上風。
之後統一武道開始學習道法,將道法之中的一些東西融合進了武術,逐漸的成爲了朝鮮半島的修行門派。
到了這個地步,統一武道基本上就已經超出了朝鮮武術界的位置,一家獨大之後,問題也就來了,即便都屬於統一武道,可是其擅長的武術並不相同,修道的方式也各有所長,逐漸的,統一武道就成爲一個不具備門派約束力的門派。
很多朝鮮人幼年都是統一武道的弟子,但是學習到了一定的階段之後,就會加入不同的門派。
崔正植便是如此。
他出身於統一武道,十三歲的時候就選擇加入了新義州的木棉觀,木棉觀是朝鮮一個新興起來的道觀,他們信奉的道教也並非完全共和國的道教,而是一種道教的變體,並不像共和國的道教一般崇尚自然,相反,會很積極的招收教衆。
許半生對崔正植的瞭解也就這麼多,木棉觀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道觀,許半生也知之甚少。即便是這些,其實也都還是託了史一航的福才調查出來的,林淺對朝鮮以及韓國的所謂武道以及他們的道門佛門,只有一個字的評價,“切”!說起東南亞那邊的道門佛門,林淺多少還有些講解,說起這個半島上的人,林淺是完全嗤之以鼻的姿態,這也導致許半生對朝鮮的流派並不是太瞭解。
不過從崔正植身上,他對朝鮮那邊的道門佛門以及武道門派也算是有了個基礎的瞭解。基本全都是出自於古代的共和國,說穿了就是一個字:抄。抄完之後有些認賬有些不認賬,多數是不認賬的,這和網絡上對這兩個國家的描述基本差不多。
許半生是在吳東大學裡見到崔正植的。
他打扮的像是一個學生,崔正植年紀雖然不小,不過刻意的穿了學生裝,又戴上了黑框眼鏡,倒也有幾分學生的模樣。
他的身份竟然是什麼交流生,這倒是讓許半生覺得頗有些新意,看起來,木棉觀也沒那個膽子跟執天下道門之牛耳的太一派掌教真人爲敵,讓崔正植以這樣的身份來到吳東大學,也是一種折中的方式吧。
既然是交流生,自然不止崔正植一個人,不過一見面之後,許半生就判斷出,對方除了那個帶隊老師,其餘的學生都是正經的學生,至少都是普通人,身上沒有半點修行的氣息存在,充其量也就會幾下拳腳,而且都是沒有進入後天境界的。
崔正植在資料上,年紀寫的是二十五歲,比他的實際年齡還是要差了一些,但是這樣就可以和他的面相基本相配。
整個名單上,那些朝鮮的學生年紀都比吳東大學的學生大,這大概是因爲朝鮮的整體教育水平相對落後的緣故。
崔正植站在那些交流生之中,毫不起眼,如果不是許半生見過他,大概也很難一時間發現他的異常。
看到許半生,崔正植也沒有任何的表示,依舊低眉順目,就像是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朝鮮學生一樣。
這個活動是平壤大學提出的學生之間的交流,前段時間致電吳東大學,表示希望有一個這樣的交流。政府方面是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政治任務來完成的,他們更加看重的顯然是朝鮮這兩個字。吳東大學校方原本沒什麼意思跟朝鮮的大學交流,實在交流不出什麼東西,吳東大學在國內也算是前五名的高校,即便要交流,那也是跟韓國日本這樣的國家的大學,還得是他們國家頂尖的大學纔有的交流,跟平壤大學,這實在是……
可既然是政治任務,就由不得校方不點頭,於是很快回復,對方的行動也迅速的很,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後就已經來到了共和國。
因爲對方都是歷史專業的學生,雖然名義上是平壤大學大四即將畢業的學生,可吳東大學覺得應付朝鮮的學生訪問團,用大二的學生都算是大材小用了,於是這任務就落在了大一的新生頭上。
看上去只是個巧合,可許半生知道,如果吳東大學派出的並非他們這個班,而是另外的學年,對於崔正植而言也並無所謂。
他可能也並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跟許半生碰面,這麼多學生在,總不可能去談那種事情。崔正植應該只是需要一個身份來進行掩飾,同時通過所謂訪問的方式告訴許半生,他只是來跟他談判,而不是來跟他爲敵的。
許半生接收到了來自於崔正植的信號,在雙方學生代表見面的時候,他自然也就不會表現出任何的異狀,只是在和朝鮮學生握手致敬的時候,崔正植傳達了一個信息給許半生。
許半生默不作聲,轉身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並不是這次挑選出來的學生代表之一,整個班那麼多人,許半生又素來低調,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專業上的風頭,班裡自然也不會派他出來交流。
崔正植向許半生傳達的信息是,帶隊的老師是他的師父,也是木棉觀的觀主。崔正植這次來到吳東大學,並不是因爲他要和許半生談談,而是他的師父要來。他的師父明面上的身份同時也是平壤大學的歷史學副教授,朝鮮是個很封閉的國家,又有公職在身,就不得不找個由頭。
對此許半生莫衷一是,並不完全相信,這裡邊肯定還有其他的名堂,只不過對方也不會老實的對自己說罷了。
交流會是以辯論會的形式進行的,雙方學生討論一個歷史問題,而且是關於朝鮮的李氏王朝的一段歷史。
吳東大學的其他學生,都是作爲觀衆在下邊觀看雙方的辯論,許半生看了一小會兒,索然無味,果然是學生的意氣之爭。一開始還有點兒很學術的東西,辯論開始之後很快就偏題跑到雙方的相互攻訐上了,雖然並非人身攻擊,可已經索然無味。
站起身來,許半生離開了禮堂,崔正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的溜了出來,跟在許半生的身後。
李小語停下腳步,轉回過身看着崔正植,眼中帶着防備。
崔正植尷尬的笑笑,經過許半生身邊的時候,低聲說道:“我們無意和許少爲敵,可許少曾經答應過我們的事情,卻也並沒有做到。師父他性格秉直,堅持要親自來向許少問個明白。學生交流的時候,他不方便離開,所以,今晚想請許少吃個飯,我們詳談。”
許半生淡淡一笑,道:“以你們這段時間付出的金錢來看,你們的財富已經遠超朝鮮政府了,爲什麼還要忌憚他們?”
“因爲我的師父也姓金,這是一個很敏感的身份。許少,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任何的惡意。而我的師父,他也只是覺得許少作爲泱泱中華的道門極高身份的人,不應該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罷了。”
“那就還是來興師問罪的。我的確答應過你,可是,我也想請尊師別忘記,這裡始終是共和國。我是否出爾反爾,那也要由我們國家的人來衡定。”
崔正植苦澀的一笑,他早就料到這一點,只要來找許半生,就一定是這樣的結果。
從他的本心來說,茅山派都不敢找許半生的麻煩,他們木棉觀其實也不該出手。但是他師父堅持要來問個明白,甚至,他知道,他師父其實是做好了準備的。一旦許半生的答案無法讓他滿意,他可能真的會就此翻臉。而這一次之所以會用學術交流訪問的方式進入共和國,他也就是爲了方便將一些東西帶進共和國境內,沒有那些東西,即便是他的師父,也絕不敢輕易對許半生動手。
那些學生是絕對的普通人不假,可正因爲如此,他們才能更加方便的幫助崔正植的師父把他所要用到的東西帶進來。而且,這些學生在結束了他們的使命之後,會突然暴斃在共和國境內。到時候,一定會引起兩國政府之間的交涉,即便是許半生,也會面臨很大的麻煩。當然,前提是這些學生的死,看上去要跟許半生有關。
這一次,木棉觀的觀主,這個叫做金日旬的傢伙,是做好了跟許半生徹底決裂的準備的。
而且,是兩手準備,既有道門之間爭鬥本身的內容,還有外部因素,他下定決心不能由着許半生繼續這樣下去,否則,他們木棉觀的計劃會受到很大的阻礙,甚至在付出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之後,會就此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