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是將姚瑤送回劍氣宗,而後盤桓休整數日,便也該到了回去大青山的時候。
其間許半生也想過,關於聖僧所言的苦行究竟是何意,這事兒他還曾向鍾含風請教,和他想的一樣,鍾含風那種莽漢,自然是無法理解聖僧言中的禪意,而姚廣元夫妻,也不知其雲,許半生卻堅信聖僧絕不會無的放矢,此話之中必然有所指。
而到了劍氣宗之後,倒是一切如常,許半生也沒感覺到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休息了三日之後,許半生覺着既然參悟不透聖僧的偈語,便隨波逐流便好,總歸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於是也便跟了凡說了,準備去向姚廣元夫妻辭行。出門之前,許半生還有些猶豫,想着是不是要跟劍氣宗宗主也辭別一下,畢竟,自己體內已然萌芽的劍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那位前輩所賜。
他還沒想定,姚瑤卻已經飛奔而來,人未見聲先到:“大哥哥,了凡,我爹孃找你們呢!”
許半生等到姚瑤落在他的面前,笑着說道:“正好,我也打算去叔父嬸嬸那邊。”
三人穿過庭院,來到了姚廣元夫婦所住的第三進院子。
一進門,許半生剛想拜見夫妻二人,可卻看到鍾含風也在,旁邊還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看上去六七十歲年紀的老者。
姚廣元見到許半生,招招手道:“半生,了凡,你們過來,這是我劍氣宗欽天府總管事石彥諭前輩。”
許半生知道,必然有事發生,但基本的禮數還要顧及,便躬身行禮道:“晚輩許半生,拜見石前輩。”
石彥諭是個化神,不過也是化神後期了,他雖看不出許半生的靈根,但卻能感受到許半生這個金丹一重天的實力甚至比多數金丹中期都要強大,並且是久聞其名,便微微頷首,對許半生也是頗爲讚許。
了凡也是雙手合十,波瀾不驚的說道:“晚輩了凡,拜見石前輩。”
石彥諭又看看這位五聖之一聖僧的親傳弟子,眼中更滿是讚許之意。
“無需多禮,你們是客,本不該驚擾你們。不過這件事茲事體大,雖說你二人並非我劍氣宗的弟子,但是如若等你們回去之後再與門派相商,只怕會耽誤了。是以,我也是逾禮讓廣元、芷筠將你二人請來,分說一下。”
許半生點了點頭,他心裡早已經有了數,突然多了個人,又是欽天府的總管事,掌管劍氣宗一應對外事宜的人,肯定是有什麼關於劍氣宗之外的事情,而且極爲重大,否則,來的人就該是內務府的總管事了。
“有勞前輩了,還請前輩告知。”
石彥諭看了看姚瑤,招手道:“姚瑤,你也過來,這件事與你也有關係。”
姚瑤走到石彥諭的對面,跟許半生以及了凡並肩而立。
“在我中神州,有一處地方叫做萬厄苦海,你三人可曾聽說?”
許半生和姚瑤對視一眼,顯然有些陌生,而了凡卻是微微張開了嘴,顯然他是知道萬厄苦海是怎麼一回事的。
“小僧聽師父提起過。”了凡老老實實的回答。
石彥諭點點頭,道:“萬厄苦海乃是我中神州一處極爲特殊之地,平時是緊鎖門戶非外力能夠開啓的。而且開啓沒有個固定的時間,只是在每次開啓之前三個月的時間,會有警示。這萬厄苦海之中,艱苦重重,磨難種種。
自然,危險也是極大,可對於不足百歲的修仙者,卻有極大的好處,其中蔓延蠻荒苦力,最是能讓修仙者一飛沖天。萬厄苦海成於天地初分之刻,乃是九州世界最爲特殊之地,平日裡緊縮門戶之時,便是集合衆多返虛之力也無法使其開啓。一旦開啓,入內之人就必須跋涉整片苦海,從另一頭穿越而出。斷無中途退出之理,途中也是九死一生。
經過百萬年數十次開啓,成就了我九州世界修仙者無數,但隕落其中的,更是不計其數。這萬厄苦海有個特點,便是隻有不足百歲之人才能進入,百歲以上,哪怕只超過一天,也絕無可能踏入一步。強行欲闖,必遭神罰。據傳,就算是仙庭的大羅金仙,也左右不了萬厄苦海之中一沙一石。入內之人,必須以單人一劍渡過整片苦海,所有靈力驅動的飛車飛舟都無法前行半步。雖說困難重重,但這也是修仙者一項極大的機緣。
你三人前段時間離開中神州的時候,萬厄苦海傳來開啓之兆,大概就在你們三人回來的途中。對此機緣,原本以你三人的資質,尤其是姚瑤和了凡,你們都是仙身,其實是不必冒險的。但是你們大概也都知道,飛昇通道在萬年之前就已經消失不存,而這一次萬厄苦海傳出的開啓之兆,又和從前不同,十大上門經過商議,推測這一次萬厄苦海的開啓,很可能伴隨着關於飛昇通道以及仙庭的一些信息。
所以,如今的十大上門,都是在各自的門派之中挑選精英弟子,要去闖一闖萬厄苦海,希望能獲得關於仙庭與飛昇通道的信息。以往萬厄苦海的開啓,十大上門是很少參與其中的,多數都是其餘上門、左道以及旁門爲主,當然也會有些尋常門派加入其中。但是這一次不同,所以十大上門都會派出一些弟子,而其餘無論上門、左道、旁門抑或普通門派,更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緣。
劍氣宗長老院經過商議,決定讓姚瑤你自己選擇,若願往,我們不攔,若不願,我們也絕不強迫。了凡你是那爛陀寺的弟子,那邊也知道你現在在我劍氣宗,早已傳來信息,他們的態度和劍氣宗相仿。希望你去,但你若不願此行,他們絕不苛求。了凡,你自己要想清楚了,你師尊聖僧前輩如今在閉關,一旦決定,你的決定便是那爛陀寺的決定。
至於許半生,你太一派路途遙遠,我劍氣宗也便並未派出弟子,一切等你自己決定之後,再命人火速趕往太一派,詢問你師門的意見。但是時間只剩下兩個多月,這一來一回最少也需兩個月以上,所以,還是以你自己的意見爲主。你的意見,我們劍氣宗更是全無態度,你更加要想得清楚。”
許半生聞言,望向姚廣元夫妻以及鍾含風,他們盡皆斂目低首,他們顯然是早已知道此事,只怕三人還未回來,便已經知道了。只不過當時可能劍氣宗長老院的意見還沒有統一出來,所以他們也是絕口不提。
見許半生三人也都是不開口,石彥諭也是笑了笑道:“此事雖然時不我待,可也不急於一時,你們可以自行思考,三日後給我答覆便可。這三日,你們也可以儘可能多的瞭解一下萬厄苦海,茲事體大,切不可貪圖穿越苦海的大機緣,而忽略了其危險。”
許半生擡起頭,微笑着對石彥諭道:“石前輩能否給個意見?您個人的意見便可。”
石彥諭也笑了笑,道:“若是讓我給你們意見,我只說一些以往的經驗。十餘次萬厄苦海的開啓,煉氣期還從來都沒有能夠順利通過苦海的,築基期的成功率不足千一,而金丹則有大約三四成能夠走出來。”
“元嬰呢?”許半生笑着問道。
“百萬年來,只有一名元嬰曾經進入過萬厄苦海,不幸身死。是以,元嬰在萬厄苦海的存活率,是全軍覆沒。不過百歲不到便入元嬰,早已是極爲罕見的資質和成就,甘願冒險的只能說是殊爲不智。由於只有一人而已,我個人以爲這並不能作爲參考。”
許半生點了點頭,心裡對於萬厄苦海的艱難程度已經有了比較表象化的判斷。
他平靜的看了看姚瑤,笑着問道:“姚瑤,你怎麼想?”
姚瑤展顏一笑,直叫萬花自羞,美豔不可方物,她柔聲道:“大哥哥若去,我便去,大哥哥若不去,我也不去。”
許半生也不問爲什麼,原因不言自明,心頭少不了是一番溫暖之意。
他又看向了凡,問道:“了凡,你呢?”
“師父命我十年內追隨兄長,小僧自然是亦步亦趨,兄長若去,小僧亦往之,兄長若回大青山,小僧也只好跟隨。”
許半生還是微微笑着,問道:“不必考慮聖僧前輩聖諭,我只問你,你也問問本心,是想去還是不想去。”
“小僧自幼,師父便教導我要遍嘗人間萬苦,他總說佛陀當年也是歷經遍了世間疾苦方纔成佛入道的。萬厄又與我佛門經典相關,以小僧本心,卻是想去的。”
許半生哈哈大笑,道:“好,那便去!”
一句話,姚廣元等人俱是大驚。
雖然他們對於許半生做出任何決定都絕對會保持絕對不干預的態度,並且許半生的任何決定也都不會太出乎他們的意料,可許半生竟然三言兩語之間就做出了決定,還是讓他們驚到無以復加。
“半生,不可兒戲,此事事關重大……”
許半生笑了笑道:“我與了凡離開那爛陀寺來到劍氣宗之時,聖僧前輩給了半生一句話——‘走吧,走吧。少年人當仗劍而行,胸中謹守本分,以苦行而上達天聞’。當時晚輩十分不解,聖僧此言何意。而如今,石前輩一番話,令晚輩茅塞頓開。原來聖僧早有預料,這苦行二字,正是應了那萬厄苦海。雖說萬厄苦海九死一生,可金丹有三四成的機會能出來,我與姚瑤、了凡三人聯手,便是元嬰也難以討得了便宜。若金丹能穿越苦海,我們就必是那成功之人。並非半生兒戲,而正是因爲半生已然確定,萬厄苦海,必是我三人的大機緣。”
一字一句,三名元嬰一名化神都聽得無比認真,他們也被許半生轉述的聖僧偈語所吸引,更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去參詳其中禪意。
最終,四人都不得不承認,許半生所言有理,聖僧那句話,九成以上只怕都是指向萬厄苦海。
“無論如何,此事事關重大,許半生你不必急於做出決斷。”石彥諭絕不容許絲毫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