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實在拽不動纜繩。大家不由都停了手,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不,楊不能死,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安妮卻熱淚盈眶,一個人拼命地拉拽着纜繩。大家一齊拉都拉不動,她一個人又哪裡拉得動?
衡其搖頭道:“安妮小姐,別拉了,你這樣做是白費力氣。”
“住口!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把生的機會留給了你,你竟然說我這樣做是白費力氣?你安的什麼心?”安妮憤怒地大罵道。
唐軍將衡其推到一邊道:“你呀不會說話,活該捱罵!”轉身又對安妮道,“安妮小姐,使用蠻力是不行的,我們必須另外想個辦法。”
安妮淚眼婆娑道:“想個什麼辦法?”
唐軍道:“現在的的流沙層實際上只有一米多厚,咱們現在拉不動纜繩的原因肯定是流沙已經涌進了帳蓬裡,把可司給衝得堵在裡面了,咱們現在如果把左側的擋板放下來,使流沙層的厚度再減少一點,那麼壓在可司身上的流沙重量就會大大減輕,那時候咱們纔有可能將可司一鼓作氣拉出來!”
“可是,那要多長時間啊?他能受得了這麼長時間的壓力和憋氣嗎?”安妮疑惑道。
唐軍道:“不會要很長時間的,還有。可司是個堅忍不拔的人,他的毅力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比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堅持住!”
“他真的能堅持嗎?”安妮對“毅力”這些東西實在抽象得很。她不明白中國人怎麼總是崇信“毅力”、“信念”、“精神力量”這些抽象的東西。
衡其道:“放心吧,他一定能堅持住的!”
唐軍道:“好了,別廢話了,大家趕快尋找左側的擋板,快點把它放下來,不然可司再有毅力也會堅持不住的!”
龍拐道:“擋板起碼埋在一米深的流沙層以下,咱們怎麼找得到啊?”
唐軍道:“汽車的左右擋板是不是對稱的?這兒是我剛剛往下來的擋板,那麼從這兒往這邊平移過來,在這個位置,一定就是左側的擋板,大家趕快拿出萬能棒,往下插,看能不能插到擋板?”
衆人便拿出萬能棒對着唐軍指定的位置一頓亂捅亂插,直插得黃沙橫飛,萬能棒插進沙子裡時發出的一連串“撲撲撲”的聲響不絕於耳……
衡其等人亂插了一頓,皆搖頭道:“唐老大,找不到啊!”
安妮將話給聽錯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唐軍道:“他們叫你‘唐老鴨’?”
唐軍知道是她聽錯了,也沒有心情跟她解釋,只是搖了搖頭。
衡其等人卻茅塞頓開道:“對呀,一直找不到好的外號稱呼你,今天安妮小姐算是替我們找到了一個,從今往後就叫你‘唐老鴨’!”
唐軍惡聲道:“快乾活,別亂嚼蛆!”
“當!”忽然誰的萬能棒發出了碰到金屬物體的聲響。唐軍急忙叫道:“誰插到了?”
衡其搖頭道:“我沒插到。”
龍拐、猴子也搖頭道:“我們也沒插到。”
朱瘋子道:“我也沒插到。”他同時板起臉孔教訓衡其等人道,“說話文明一點。什麼插到沒插到的,這是人話嗎?”
衡其和猴子一齊反駁道:“你自己想歪了,還怪我們說的不是人話?”
“到底是誰插到了?”唐軍見衡其等人還在插科打諢,不由大爲光火。
“報告唐老鴨,是我插到了。”黃跑跑喜孜孜道。
“好,那就繼續往下插,還能不能找到擋板掛鉤?”唐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黃跑跑叫他“唐老鴨”上,而在於能不能快點往下擋板,畢竟救命如救火!
衆人一頓亂戮,雖然都戮到了擋板,卻始終找不到擋板掛鉤在哪裡。唐軍急得渾身冒出了油汗道:“掛鉤到底在哪裡呀?”
龍拐嘆息道:“心急吃不得熱饅頭。”
朱瘋子糾正道:“不對,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黃跑跑則站在龍、朱兩人的對面用萬能棒往沙堆裡心不在焉地亂搗着:“我看你們兩個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半斤對八兩、豆腐一碗、一碗豆腐、蝌蚪就是青蛙、螞蚱就是蝗蟲,這有意義嗎?”他的“嗎”字一出口,那棒子也同時戮到了一個東西,只聽“嘩啦”一聲,大股的黃沙往他站立的那一邊垮塌了下去——迅即,黃跑跑便淹沒進了黃沙裡不見了蹤影。
龍拐和朱瘋子兩個人嘴裡在嘀嘀咕咕,但眼睛都只是看着自己的腳下,而沒有看到黃跑跑,因此當黃跑跑跌倒在傾瀉的流沙中並被淹沒了穹頂時,他們倆竟然沒有看到。根本就不知道黃跑跑到哪裡去了。
唐軍、衡其、謝可等人則站在另一端毫無章法地往下亂戮着。當看到流沙傾瀉下去了以後,唐軍等人也沒有看到黃跑跑被埋了,只是覺得很高興,因爲擋板終於被放下了,流沙層的厚度也迅速地減薄,可以拽楊浩出來了。
“來,大家一齊用力!”唐軍大聲叫道。
於是衆人喊着號子一齊用力拉,終於將楊浩拉了出來。只見他早已昏死過去,人也成了個“沙人”。衆人一面拍打着他身上的沙子,一面對他進行搶救。不多時,楊浩便清醒了過來。
衆人簡直都樂壞了,衡其、龍拐、謝可、朱瘋子更是將楊浩舉了起來不斷地拋向天空“打油”,以示慶祝。所謂的“打油”,就是抓住人的手腳拋向天空然後又接住,這是小混混們“整人”時常愛玩的一種遊戲。
安妮生怕衆人把楊浩顛上顛下的給拋壞了,忙一迭聲地叫道:“好了好了,你們快把他放下來!”
唐軍也喝令衆人快把楊浩放下。
衆人儘夠了興,終於將楊浩放到了地面上。
楊浩喘了一口氣,望着衆人道:“你們都還好吧?”
衆人一齊點着花崗岩腦袋道:“都還好、都還好。”
楊浩含着笑意又問了一句道:“沒減員吧?”
他這一句本來是玩笑話,衆人便也當作玩笑來回答:“託上帝保佑,哪能呢?”
楊浩還是下意識地將衆人的腦袋數了個遍,忽然詫異地叫道:“跑跑呢?”
衆人這才注意到黃跑跑不見了。衡其搔了搔榆木疙瘩腦袋道:“跑跑顧名思義,就是喜歡‘跑’,我看他一定是跑到哪裡拉稀去了。”
然而此時四周都是一坦平川,除了漫漫的黃沙,根本就見黃跑跑的影子。
楊浩疑惑道:“跑跑拉稀也應該在地面上拉吧?怎麼現在到處都不見他的蹤影呢?”
唐軍則盯着龍拐道:“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他一直就站在你和朱瘋子的後面,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呢?”
龍拐耷拉着腦袋一時想不出來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朱瘋子倒是記起來了一點細節:“是呀,當時我和龍拐正在爭論是心急吃不得熱饅頭還是熱豆腐。我好象聽見黃跑跑說什麼我們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然後這一面的擋板就被放下了,沙子全垮塌了下去,當時我們也沒想到黃跑跑去了哪裡,只想着快點救可司出來。”
“擋板是誰放下的?是你們兩個嗎?”唐軍盯着龍、朱二人問道。
龍、朱二人一齊搖晃着花崗岩腦袋道:“不,不是我們,我們的萬能棒根本就沒有戮到掛鉤。”
“那就是說,擋板是黃跑跑往下的!”唐軍驚得目瞪口呆。
衡其也接舌道:“嗨呀,想不到黃跑跑竟成了英雄!”
謝可則嘆息道:“可惜英雄跑了。”
楊浩則盯着龍、朱二人道:“你們說剛纔黃跑跑就站在你們對面?你們剛纔站立的位置是哪兒?”
龍、朱二人忙將剛纔的位置指點給楊浩看。楊浩神色凝重道:“不好,黃跑跑肯定是被流沙埋了,而且就在這個位置!”
“哎呀,那趕快把他挖出來!”龍拐撳出萬能棒便要往沙裡戮。
“別戮——用手挖!”楊浩連忙阻止了他。說着,他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用手往沙堆裡刨着……
刨去一層細沙後,便現出來了一個鼻子,兩個鼻洞已經完全給沙子蓋住。楊浩忙用手指摳掉他鼻洞裡的沙子,怕阻礙了他的呼吸。還好,沙子摳掉後,從他的鼻洞裡噴出來來了兩熱流——顯然他還能夠呼吸。楊浩鬆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繼續刨……
不多時,他的眼睛、嘴巴、有點禿的額頭先後露了出來,衆人也連忙上前幫忙,終於將黃跑跑整個身子都給刨了出來。
由於沙層埋得薄(不過幾釐米)。黃跑跑並沒有受到很重的壓力,同時由於沙層薄,沙粒之間又有許多空隙,雖然鼻洞裡吸入了一些沙粒,但並不妨礙他的呼吸。楊浩再探了探他的脈搏,發覺跳得也還算有規律,也就是說,他的整個生理機能基本上是正常的。不過任何人給沙子這樣一埋,都免不了要昏過去。黃跑跑自然也不例外,他此刻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完全不省人事。從昨天到今天,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昏過去了。昨天遭遇首場沙暴時他就被埋了一次。今天又是兩次,一次是掉在糞坑裡,一次就是剛纔。應該說剛纔這一次其實算是最輕微的。雖然是這樣,但無論誰被沙子掩埋一下都是受不了的。但被掩埋一下並不一定會死,就象地震中被掩埋在廢墟下的人一樣,只要心肺沒有受到很嚴重的損傷、以及埋藏的地方有足夠的空隙,就能存活。當然時間不能拖得太久,拖得太久的話,你把臉浸在碗裡都能嗆死。
楊浩給黃跑跑了號了脈後,便給他掐人中,想把他給掐醒。不過掐人中好象並不是隨時都有效的,黃跑跑既然沒有被掐醒。楊浩正在納悶,衡其自告奮勇道:“可司,你休息一下,讓我來吧,看我怎樣讓裝死的跑跑活蹦亂跳起來。”說着蹲到了黃跑跑的跟前。
由於黃跑跑是仰面朝天躺着,因此那兩個鼻洞也象豬鼻子一樣朝天仰着,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衡其只覺得一陣反胃,不由嘆息道:“黃跑跑,你也長得太醜了吧,你這樣子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醜!”
不料黃跑跑回應道:“你纔是天下第一醜呢,醜陋的中國人!”
“你……這傢伙竟然活了,還裝死!”衡其大吃一驚道。
楊浩在給黃跑跑掐人中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將他由昏迷狀態掐成了清醒的狀態。但他那一刻不知是懶惰還是怎麼回事,還不想睜開眼睛,只想靜靜地在沙子上躺一會兒。衡其的話當然被他聽見了,他最恨人家說他醜,因此才憤然出言反駁。
衆人都哈哈大笑道:“好了,熱烈慶祝黃跑跑復甦,我們總算是逃過這一次劫難了!”
楊浩更是激動地握住黃跑跑的手道:“跑跑,我真該感謝你呀,要不是你戮開掛鉤、放下了擋板,我這輩子就見不着你們了,你簡直就是我們的英雄啊!”
龍拐也笑道:“黃跑跑這醜人就是有福氣,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真是一員福將啊!”
唐軍道:“既然大家都平安無事,我們也該考慮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了。現在我們沒有了汽車,天又快黑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宿營點再說吧。”
楊浩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只得看着安妮道:“安妮,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安妮道:“我估計我們大概已經走了一百多公里了,離下一個補給站還有一百多公里,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方案是沿着公路繼續向北走到下一個補給站,但現在天快黑了,我們可能走不到了,而且下一個補給站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們目前也不清楚,不知道是被匪徒佔據了還是淪爲了喪屍的領地?還一個方案是向東。這裡已經是撒哈拉沙漠的東部邊緣地區,如果繼續向東走,就有可能走出沙漠,到達綠洲地區,雖然這一帶仍很荒涼,但生存條件應該比沙漠裡強多了。”
“現在生存是第一位的,下一個補給站不去也罷。不過,安妮,我們如果向東走,多久能走出沙漠呢?”楊浩問道。
安妮掂起腳,用藍色的眼珠眺望着東方……
其實東方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黃沙,根本就看不到什麼綠洲。而且,離沙漠邊緣至少還有好幾百公里。但安妮的眼睛裡卻似乎看到了點別的什麼東西,她轉過頭,興奮地望着楊浩道:“楊,我好象看到了山嶺,還有綠色,那裡一定是沙漠的邊緣,離此最多不過二十里!”
“你確信看到沙漠邊緣了嗎?”楊浩疑惑道。
安妮道:“我確信。”
楊浩便也伸長了脖子往東眺望——這一眺望,他的眼睛裡也露出了光芒,興奮道:“我也看到了,的確是綠洲!”
“是嗎?是綠洲?”唐軍、衡其等人也都伸長了脖子眺望起來。眺望了一陣,每個人竟然都說自己看到了綠洲,每個人都象吃了毒品一樣的興奮!
楊浩他們不知道,其實他們是集體產生了幻覺。集體是能夠產生幻覺的,噹噹人處於極度絕望的環境中,大腦皮層也正處於高度亢奮狀態,對生、對希望有一種格外強烈的渴望感。他們冥冥中希望自己能夠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他們的大腦也會欺騙他們,讓他們以爲自己看到了想要看到的東西。而且這種情緒會傳染給周圍的同伴。也就是說,當一個人產生了幻覺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就會產生同樣的感覺。這完全是因爲腦電波的共振造成的。
卻說楊浩計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五點多鐘,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咱們爭取在這兩個小時裡走出沙漠,到達綠洲!”
唐軍、衡其等人都表示同意。於是大家便開始向東面走去。楊浩揹着AK、攙着安妮走在最前面,衡其、謝可緊隨其後,龍拐、黃跑跑走在了中間,朱瘋子和唐軍則擔任了押尾。
剛纔逃出來的時候,大家唯一沒有落下的就是繳獲來的AK自動步槍還有一直揣在懷裡的萬能棒。至於食物啊、飲用水啊什麼的都沒有帶出來,就連他們用來裝飲用水的防護衣都給丟在那流沙底下了。
經過了這一天的折騰,每個人的腳步都如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但想到綠洲就在眼前,衆人仍然拼命地往前挪動着腳步,哪怕爬也要爬出去!
兩個小時後,天色已經象一面黑幕籠罩在了大地上,深藍色的天穹裡無數的星星在一閃一閃,由於視覺差的原因,這天穹和滿天的星星看起來是那樣的接近地面,幾乎伸手就可以觸及。黃跑跑還真的向天上伸了一下手:“啊,這麼多的寶石啊!”
楊浩的心情卻沒有黃跑跑這樣輕鬆,他盯着眼前籠罩在暮色裡的茫茫黃沙道:“安妮,情況有點不對呀,我們已經走了二十里了,怎麼還沒到達綠洲?”
安妮也有些迷茫了,忽然她一拍腦袋,絕望道:“楊,我們犯了一個大錯誤,我們看到的綠洲,很可能只是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