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的眉微微攏一下並沒回答平王妃的話,清瑜在旁看見剛要解圍,襄王妃已經開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很深的隔閡,不過,”襄王妃的頭微微一側才笑了:“有些事,不邁出第一步,怎麼知道後面會有什麼呢?”

清瑜重新坐直身子,平王妃的脣微微張了張才道:“要依了我的性子,那個什麼柳姬,就該拖出去打一頓,哪有仗着寵愛就不把主母放在眼裡的妾侍?”襄王妃微笑一下才道:“沒有柳姬,也會有朱姬王姬,我和襄王之間,並不是因爲某一姬妾纔出現這種隔閡,而是早在之前就有隔閡。”平王妃嘆一聲,清瑜剛要開口說話,襄王妃已經又道:“況且,柳姬的那些手段,比起這宮中人所用的手段,實在是太……”

這宮中,從來都不缺少渴望一朝飛上枝頭成鳳凰的,其中所用的手段也是花樣百出。清瑜和平王妃都看向襄王妃,襄王妃微微頓一下才道:“況且還有名分,沒有名分的寵愛,什麼都不是。”襄王妃聲音清冷,清瑜和平王妃都不由愣了下,過了會兒平王妃纔開口:“四弟妹,我們並不願你和四弟之間成爲怨偶。”

襄王妃這才擡眼看向平王妃笑了:“二嫂,我知道,我也不會和他成爲怨偶的,他畢竟是我的丈夫。”清瑜握一下襄王妃的手:“我們並不是要你……”襄王妃已打斷她的話:“我知道,我所求的,也不過是和他做一對普通夫妻,而不是各自冷落相對,既做普通夫妻,那普通夫妻該面對的,該遇到的,我都要想到。”

平王妃嘆了聲,清瑜嗯了一聲就對襄王妃道:“那個柳姬現在有孕,若……”襄王妃笑了:“嫂嫂,這種事何必擔心,就算是兒子也不過是個庶出子,如果女兒那就更好。”聽着襄王妃這輕描淡寫的話,清瑜和平王妃對看一眼,襄王妃長久的沉默倒讓大家都忘記了,她也是從小生長在這京內的女子。

襄王妃已經又笑了:“嫂嫂,我知道你不愛聽這種話,可是我不是嫂嫂,襄王也不是大哥二哥,天下千萬對夫妻就有許多千萬種相處之道,我不過是在尋一種最合適的相處之道罷了。”清瑜看着襄王妃過了很久才道:“不管是哪種相處之道,四弟妹,我只願你不要受委屈。”

襄王妃笑了:“這是自然,我是皇家女兒,又是皇家媳婦,怎會讓自己受委屈?”接着襄王妃話鋒一轉:“況且,我還有兩位嫂嫂護着我,比起別人來已幸運許多。”平王妃還想再說但終於沒有說出來,襄王妃面上的笑容沒變:“真的,兩位嫂嫂,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你們無需操心,我和他,當初在一起算個錯誤,但我不會讓結束的時候變成另一個錯誤。既嫁了,既遇到,又何必再讓自己困在一些事情裡面呢?”

清瑜深吸一口氣才道:“既如此,我和你二嫂倒再無可勸你的話。四弟妹,我們是願你和四弟之間雖不能舉案齊眉,也要和和美美,夫妻恩愛才好。”襄王妃點頭:“我知道,嫂嫂,我曉得之前我錯在哪裡,現在就該讓襄王知道錯在哪裡了。”

清瑜沒再說話,平王妃已經拍一下襄王妃的手:“哎,到了今日,才覺得四弟妹是真正真正我們的妯娌了。”此話中的深意襄王妃怎不明白,低眉一笑沒有再說話。清瑜也笑了,或者數年之後,也只有這幾位妯娌和那幾位小姑能陪伴說話了。

想到小姑,清瑜就想起陳樾了,不知在外孤身一人過年的她,心裡會有什麼想法?失去丈夫兒子遠在京城,甚至連琴娘都離她遠去。即便陳枚往涼州賞賜的財物再多,也彌補不了多少。但清瑜又知道,這件事無法怨陳枚,唯一可做安慰的,只是涼州還算陳樾的故鄉。

年很快就過完,正月十六這日,陳枚下詔,聘潘家女兒爲太子妃,令當朝首輔和禮部尚書爲正副使前往潘府行聘妃禮。這道詔書也免去了京中衆人對太子妃人選的猜測,不過在前往潘府恭賀時候,還是有人十分好奇,潘氏性情相貌家世在進宮的十數位少女之中,都不算是突出的,爲何花落他家?當然實際原因,很多人都猜不出。

清瑜正在宮中接待潘夫人,潘氏的相貌和潘夫人有七八分像,而且潘夫人看來也是個十分從容的人。清瑜仔細打量過才笑道:“難怪有其母,纔有這麼好的女兒。”潘夫人又行一禮:“娘娘謬讚了。”

清瑜擡起手請潘夫人在一邊坐下;“說起來我們是親家,夫人還是別太拘泥於禮儀,不然這親家就不好做了。”潘夫人笑了:“娘娘果然是妾從沒見過的寬厚慈和。”清瑜掩口一笑:“什麼寬厚慈和,打量我不曉得,現在宮外都有人笑話陛下是怕婆天子。還編了無數的笑話呢,我閒了時還讓她們學給我聽呢。”

潘夫人此時的笑容纔算從心裡發出的:“帝后恩愛本是社稷之福,妾的女兒此時得配儲君,惟願妾的女兒和殿下之間,也能似娘娘和陛下一樣恩愛。”清瑜點頭一笑:“天下做母親的,都是這樣想的。”

宮女已走上前:“殿下到了。”說話時候陳煊就走進來,潘夫人忙起身侍立,清瑜等陳煊給自己行完禮才招呼他:“煊兒,你也該拜見你的岳母。”陳煊早知道潘夫人此時進宮,過來昭陽殿也是要來見見自己的岳母,聽說女兒都肖母,如果岳母不錯,自然妻子也是不錯的。

聽到清瑜這話,陳煊已上前一步給潘夫人行禮,潘夫人後退一步道:“妾怎敢當殿下的禮?”清瑜已讓宮女緊緊扶住潘夫人:“當得當得,你生了個女兒,好容易教養大就嫁人,難道不能當得你女婿的一拜。”

潘夫人被宮女緊緊扶住,沒法再推辭,只得受了陳煊一禮。陳煊起身之後就仔細往潘夫人面上看了看,岳母長的不差,那自己的妻子定也不難看。而且行事也很大方,那妻子的教養也會很好。

清瑜看着陳煊悄悄地打量着潘夫人,又想笑出來,但礙着潘夫人在此並沒笑出來。等陳煊離開,清瑜又和潘夫人說了些家常,潘夫人也就告退。

等潘夫人離開,清瑜就讓宮女把陳煊叫來,但宮女才應是還沒轉身就看見陳煊走進來。清瑜看着兒子露出笑容:“就知道你跑不遠?方纔去哪兒了?”陳煊徑自走到清瑜旁邊坐下:“方纔去看了弟弟妹妹們,還被二弟開玩笑,他再這樣,以後不讓他娶小葉子。”

清瑜見長子這一瞬間就變成孩童樣,伸手拍拍他的臉:“過了年已經十三了,現在定了親,再過幾年就娶媳婦了,以後還要承繼你父親的天下,還這麼孩子氣?”

陳煊伸手抓住清瑜的袖子:“母親,兒子只有在您面前才這麼孩子氣,在弟弟妹妹們面前,我可是大哥。”說着陳煊挺一下胸脯,自從陳枚回京,已經在有意識地加速培養陳煊,陳煊所要學的東西遠遠超過弟弟們,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清瑜看着兒子抓向自己袖子的手,伸手拍一拍:“煊兒,娘會陪着你的。”陳煊嗯了一聲接着就道:“父親還春秋正盛,其實兒子還可以再多學幾年。”,清瑜在這一刻很想告訴長子,他的父親已經沒幾年好活的了,但告訴兒子這件事,不過就是徒增他的煩惱,只是輕輕一笑。

陳煊突然道:“娘,兒子都已經選妃了,阿義哥哥比我大兩歲呢,怎麼娘不爲他挑一個?”阿義自從跟鍾修回到江南,每年清瑜都派人送去禮物,阿義也有信來,地方官的奏摺上有時也會提到阿義的近況。

雖然不管是給清瑜的信也好,還是地方官的奏摺上都說阿義很好,祖孫兩隱居的山上也無人敢去打擾。但清瑜的心裡還是十分掛念這個在自己身邊長了十年的孩子,但當日是答應過鍾修,終阿義這一世,都不入仕,也不能詔他入京,再多的思念也只能埋在心裡。

聽到陳煊這一問,清瑜努力壓下心中的思念才道:“阿義有他外祖父,他的婚事自然是鍾先生做主。”陳煊嘆了一聲,清瑜拍拍他的腦袋:“你想你阿義哥哥了?”陳煊點頭,清瑜低頭看着兒子:“煊兒,即便是帝王,有些事都不能做的。當初母親是答應過鍾先生,終阿義一世,都不能讓他入仕也不能詔他入京。”

陳煊已不再是涼州的那個孩子,清瑜這話裡的意思他很快醒悟,接着就擡頭:“但鍾先生也沒說過您不能去看阿義哥哥啊,等以後兒子可以微服私訪,到時娘就可以去看阿義哥哥了。”

清瑜敲他腦門一下:“還微服私訪,你戲文看多了?”陳煊摸下腦袋:“不是戲文看多了,娘,是每次出門所花的銀子太多了。”清瑜這下是真笑了:“戶部尚書又在你父親面前哭窮了?”

陳煊點頭,接着就道:“不過仔細想想,宮中的花費的確不少,再說聖人也說爲人要節儉,所以兒子要厲行節儉,不能浪費。”清瑜看着兒子淺淺一笑:“好,等你媳婦過了門,你再和她說說這番道理。”

又提到自己那位未來太子妃,陳煊不由有些害羞,母子倆說會兒話,陳煊也就告辭回東宮,孩子總是會長大,到那時就要把這一切都交給他和他的妻子。

而那時的丈夫已經……,想到丈夫的傷,清瑜不敢再往下想,而是擦掉眼角的淚重新站直,不管怎樣,日子都要努力過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可以說這句話了,歡快地往結尾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