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髮嚥了一口唾沫，微紅着臉說：“首先感謝鄉黨委對我的信任！”看得出高金髮有些緊張。
“我以後啊，一定會帶領全村，大踏步地往前走，反正比現在還要富！”聽着高金髮講的話，會場裡一陣騷動，又傳來一陣輕微的笑聲。
“我希望老少爺們，在以後的日子裡大力支持我的工作！我的話講完了。”高金髮笑着看着大家，那神態分明是在要掌聲。
“高金任講得好！”一村民朝故意眨巴眼睛站起來使勁地鼓着掌。
“你還高主任來着，人家現在是支書了。”
“哈哈哈”笑聲中帶有些嘲弄。
“高金髮同志按慣例將兼任村辦集團公司的董事長職務。另外啊，差點忘給大家說了，去年李園村的利稅總額位居全縣第一，可把我們書記鄉長給高興壞了。鑑於李福春同志對李園村所作的貢獻，參照縣委主要領導同志的指示，組織上決定要將其全家接至縣城療養院，使其安度晚年。”劉福華講完話之後，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大家都在深情地望着李支書。
“這樣吧，你安排大夥吃午飯，我需要下去給你們的村民開個廣播會。”劉福華吩咐道。
“好的！”高金髮爽快地答應着。
“大夥現在先隨便聊聊，二十分鐘後去食堂吃飯。”高金髮高聲說。
劉福華在李福春的陪同下來到廣播室。
“呼呼”劉福華吹了吹話筒。
“李園村的全體村民請注意，我是鄉組織委員劉福華，現在向大家宣佈一項人事任命，李福春同志年事已高，從即日起不再擔任李園村村支部書記的職務，將由原村委會主任高金髮同志將接任。希望廣大村民一如繼往地支持以高金髮同志爲首的李園村黨支部和材委會工作。李福春志，爲李園村……”
李支書不停地得擺擺手，將身子湊近劉福華，小聲說：“劉委員，我的那點事就不用再宣導了。”
劉福華只是看了李支書一眼，沒有理會，續繼官腔官調地念着事先準備好的稿子。
開完廣播會，劉福華和李支書坐在廣播室獨自聊了一會。
“劉委會，可以開席了。”高金髮走了進來，客氣地招呼說。
“嗯，走吧。”在李支書要站起身時，劉福華輕輕地攙了一把。
參加會議的村組幹部幾乎坐滿了三桌，食堂伙伕不得不臨時找了張桌子，加了一桌。進了食堂，本以爲村民們會說說笑笑，熱鬧非凡，哪知道，大夥坐在那裡都一聲不吭，靜得出奇。
每桌都放了兩瓶白酒，這已經是第二次破了規矩。這一次並不是李支書做主而是新作支書高金髮一手安排的。
劉福華坐的這一桌，趙繼軍自然就充當起滿酒的角色。
“我建議這杯酒大家全喝下去！”劉福華站起來，將酒杯高高舉起，款款地說。
四桌人齊刷刷地跟着站了起來。
一口酒下肚，劉福華把胳膊伸長往下按了按說：“大夥都坐下吧。”
“劉委員，咱們喝一個！”高金髮高舉着杯往劉福華的杯上碰。
“以後得稱呼你爲高支書了，乍一改口，還是有點彆扭的。”劉福華幽默地說。
“呵呵呵”一桌人全笑了起來。
這杯酒高金髮喝得滴水不漏。
“李支書，要不喝一點？”劉福華擔心老支書李福春的身體，關切地問。
“好，喝點。”李支書舉起杯和劉福華輕輕一碰，然後慢慢地把酒杯放到嘴邊。
“高支書，恭喜你高升！以後工作還得請你多多指教！”吳能把杯子放在高金髮的眼前。
高金髮笑眯眯地看了吳能一眼，高興地說：“謝謝你，吳主任。但願我們在今後工作中合作愉快。”
兩個人的酒喝得都挺爽快的。
李支書身後站了兩個人，趙繼軍雖然不認得，但其餘的村幹部都知道這是李園村的兩名組長。
“李支書，你要去縣城了，我們想找你嘮嘮嗑都困難了。”兩個人表露出遺憾的表情。
“這樣吧，我們哥倆喝酒，您就以茶代酒吧。”這倆人挺能體諒人的。
“成，你們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一定非得喝光，隨意吧。”李支書倒也隨合。
兩個組長每人喝下去一整杯。
兩人正欲離開，又走過來三四個人，同樣也是組長。
五六個組長共同敬了李支書第二杯酒。
其餘的都陸續過來向李支書敬酒，個個滿臉真誠，趙繼軍只覺得鼻子有些犯酸。
院子裡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他們都在吃飯了。”
“要不要進去看看”
幾個婦女在議論。
“進去！”最後說話的人是張大炮。
“李支書”
“爺爺”
“伯父”
一羣婦女見到李支書後喊着各樣的稱呼。
李支書微笑地看着每一個人。
“您怎麼說退就退了呢？村裡沒你，就像沒了主心骨。”這句話不是恭維，看得出發自肺腑。
“您身體還好嗎？退了也好，好好享幾年清福。”
婦女們動情地問候着。
“你們的新支書會比我做得更好。”李支書看了高金髮一眼微笑着說。
張大炮瞥了一下嘴，說“他就是當支書，我也照樣叫他高大腦袋。”
“這上面咋回事，怎麼會選一個吃喝嫖賭都沾的人當支書呢，要不是他縣裡
親戚的一把勁，他恐怕連個主任都當不上。“一婦女小聲嘀咕着。
“可不是嘛，這年頭，不講能力也不講人品，講錢講關係。”
院子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後來的一些人有一半是男性。
“李支書你以後還會回來看我們嗎？”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雙手握着李支書的手說。
“會的會的。”李支書肯定地回答。
“當年俺下崗後，家裡窮得快要揭不開鍋，要不是你接濟俺，恐怕俺娃也上不起學，李支書你就是俺家的恩人啊。”一婦女說着說着流了眼淚。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我也只是幫點小忙而已，鄉里鄉親的，誰用不着誰啊。”李支書輕描淡寫地說。
午飯進行得差不多了，幾桌上紛紛站了起來。
院子裡快要站滿了人，這些村民全都是自發地過來的。
李支書從食堂走出來時，村民們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這樣吧，高支書，我跟李支書回去了。李夫人還在鄉里等着，下午吳書記要親自把李支書送到縣城。”
“喝點水再走唄！”高金髮熱情地挽留。
劉福華輕輕地捲起袖子看了看錶，說：“要走了！”
李支書跟着劉委員往停在車棚的藍色轎車走去。
張站長和劉春花一同拉住李支書的胳膊，張站長默默地注視着比自己矮半頭的老支書，半天說不出話來。劉春花眼裡噙着淚水，不敢直視李支書。
村民們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老支書身上，不少人的眼裡閃着晶瑩的淚光。
“老支書這輩子太辛苦了，老人家也該好好歇息了。”
“老人家幾十年兩袖清風，很不容易啊！”
臨上車前李支書朝趙繼軍緩緩地揮了揮手，說：“小趙，好好幹！未來是屬於你的！”
藍色轎車的汽缸處冒了一縷青煙，車子慢慢走出人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