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午飯,又閒聊了一會兒,主要是仲世煌問溫故答,兩人的關係在一邊主動一邊刻意下,變得尷尬又溫馨。秘書催了兩次,仲世煌實在拖延不下去,才叫溫故坐在辦公室裡休息,自己出去開會。
溫故哪裡坐得住,跑出去找周伏虎。
仲世煌中途回來過一次,泡了杯熱可可給他,扭頭又走了。
溫故看着手裡的熱可可,周伏虎看着溫故,一時靜默。
“喝嗎?”溫故將熱可可推給周伏虎。
周伏虎嘿嘿地笑。
溫故以爲他看出什麼,渾身燥熱:“不喝就算了。”
周伏虎道:“娃娃喝的東西,小仲先生把你當娃娃養啊。”
溫故道:“我們一起經歷過翻車,所以對我比較好吧。”
周伏虎摟着他的肩膀:“你小子真命大。”
溫故裝傻。
仲世煌從會議室出來接電話,看到兩人摟成一個人似的,眉頭皺起,朝周伏虎打個手勢,叫他進會議室裡去。
周伏虎一走,溫故跟着要走,被仲世煌拽住了,順手還關了會議室的門,擋住了一羣人好奇的探視。
溫故手被他抓住,心跳速度噌噌往上漲。這樣的感覺,與張崎成親時亦不曾有過。
仲世煌拉着他的手,五指無意識地扣住對方的五指,一邊分心聽耿頌平的彙報,一邊偷瞄溫故的表情,見他十分泰然,心裡又是一陣失落。
“你在聽我說話嗎?”耿頌平講了半天,沒得到迴應,有些不滿。
仲世煌道:“你剛剛說警察驗了陳發和他兒子的dna。”
耿頌平道:“也不知道警察怎麼想的,簡直神來一筆!”
仲世煌道:“難道檢驗出了什麼?”
耿頌平道:“你猜怎麼的?他們倆不是親生父子。”
仲世煌愣住。陳發兒子這個人物一出場就是以陳發的兒子的身份,怎麼轉了半天,又不是他兒子了呢?“用什麼驗的?會不會拿錯樣本?”
耿頌平道:“用的是陳發兒子的牙刷,絕對不會出錯。”
仲世煌道:“那你爲什麼說他是他兒子?”最先說陳發有私生子的也是他。
耿頌平苦笑道:“因爲調查結果的確說陳發是那個男孩母親的男朋友,男孩出生的時間也吻合。誰知道會冒出個姘夫來。”
“那個姘夫……會不會是鴨舌帽男?”這樣就能解釋,爲什麼陳發死了,孩子卻失蹤了。應該是被他真正的父親帶走了。
耿頌平道:“說到這裡,又不得不稱讚一下警察的英明和遠見。他們竟然驗了那孩子和胡勝才的dna。”
仲世煌恍然道:“原來他是胡勝才的兒子,怪不得胡勝才願意自殺。”那他之前的猜測也沒有錯,孩子多半還是在鴨舌帽男的手裡。
耿頌平無奈道:“喂,你這麼快反應過來,讓我很沒有成就感。事情到現在,總算有了眉目。警察已經去查胡勝才和孩子他媽的關係了,應該很快會有結果。不過我覺得調查的方向應該是胡勝才和那個鴨舌帽男纔對。”
仲世煌道:“既然你這麼清楚,那就交給你。”
“講得好像以前不是。”他頓了頓道,“樹青小朋友不在你身邊?”
“你問這個做什麼?”人在旁邊,仲世煌有幾分心虛,悄悄地放開他的手,轉身走向洗手間。
溫故不知道他平日裡會和耿頌平怎麼說自己,也不好意思繼續聽下去。
兩人距離拉遠,他才放心講電話:“你查到了什麼?”
耿頌平道:“你當我神仙,你早上說,我中午就辦好了?人才剛派出去,坐車到那裡也要點時間。你急什麼?”
眼看着趙樹青的生日就快到了,他還什麼準備都沒有,怎能不急?
仲世煌催促道:“快點快點。”
“我又要查這個又要查那個,到底哪個快點?”
“都快點。”
耿頌平:“……”總想着魚翅熊掌兼得的大款太難合作!
下午,仲世煌接到仲敦善的電話,笑眯眯地問他爲什麼帶走自己的保鏢。
仲世煌裝傻:“帶習慣了,我一會兒就叫他回去。”
仲敦善問了他幾句公司的事情,酒吧電話掛了。仲世煌轉頭就讓周伏虎回老宅。
周伏虎不大放心:“樹青還沒學會開車呢。”
仲世煌道:“你不信我的開車技術?有幾個駕駛員能讓車從山上空翻下來,人完好無損的?”
周伏虎說不過他,囑咐其他保鏢儘量不讓他的人和車落單。
仲世煌又打了個電話給管,問他今天劉漢思做了什麼。管家說和仲敦善談了半天,下午的時候接了個電話出去了,看樣子挺高興。
昨晚被拒絕,今早被審問,下午挺高興?這不是失心瘋,就是遇到別的好事。仲世煌想起今天來公司裡找劉漢思的孟瑾家寶貝,搖搖頭。
這樣的事情他插手一次兩次是親戚間的情分,不可能保他一輩子。
他想了想,還是給遠在a國的姨媽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人是他姨父,聽完後口氣很敷衍,說是隨他去。
在仲世煌的記憶裡,這個姨父與他家一直不太親近,平日裡都是姨媽帶着劉漢思過來走動,遭到冷遇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問姨媽近況。
“挺好,都好。”姨父不欲多說的樣子。
仲世煌只能意猶未盡地結束這通電話,心裡卻有點懷疑,想打給劉漢思問問,又覺得兩人現在的關係不適合太多交流,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撥出去。
晚上有應酬,仲世煌帶着溫故出席。
傳杯換盞,觥籌交錯,接連兩場吃喝下來,仲世煌有點發暈,借勢靠在溫故的身上,任由他摟着自己走。一個保鏢識趣地去開車,兩人坐在後座。
酒香如水,混合着兩人身上的味道,攪和成全新的氣味。
仲世煌頭靠在他的肩窩裡,心猿意馬地嗅着。
頸邊的暖意叫溫故渾身不自在。每當他想推開他,那隻摟腰的手鐵鉗似的死死地夾住,怎樣也不肯放開。
好不容易熬到老宅,溫故搶先下車,一手託着仲世煌的胳膊肘,一手將人扶出來。
仲世煌好似站不穩,向旁邊踉蹌兩步,又倒在他的身上。
溫故無奈地拖着他往裡走。
開車的保鏢想上來幫忙,被仲世煌一柺子推遠了。
兩人到客堂,管家捧着醒酒茶等着。
溫故喂仲世煌喝過茶,正要往樓上走,就聽管家說:“小少爺等等,老爺在房間裡等着您。”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仲世煌臉色微暗,不甘心地捏了捏溫故的腰,懶洋洋地站直身體,整了整兩人摟來摟去時弄皺得衣服,衝溫故笑了笑,轉身走着筆直的直線進去了。
溫故:“……”
房間裡,仲敦善斜靠着抱枕研究棋譜,見仲世煌進來,微微擡了擡眼皮,手指朝榻邊的小腳凳指了指。
仲世煌鬆開領帶坐下來。
“喝多了?”仲敦善漫不經心地問。
仲世煌記得以前父親喝酒回來,也會被這麼問,一家人幸福和諧的畫面從腦海中掠過,心裡的煩躁漸漸平息下來,低聲道:“就半瓶白的幾杯紅的。”
仲敦善道:“混酒喝最容易醉。”
“沒辦法。遠勝的區總和昌圖的彭董各開一席,喝的不一樣。”
“以後讓伏虎跟着你,他能擋酒能開車。”
仲世煌道:“他經驗豐富,跟着爺爺更好。”
仲敦善道:“你不是不捨得趙樹青吧?”
一個雷打下來,仲世煌內心劇烈震盪,腦裡只有一個念頭:爺爺知道了!
小狐狸僞裝得再好,也逃不過老狐狸的法眼。仲敦善血氣逆流而上,到喉嚨處,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滔天的怒火早在當年發現劉漢思有意無意勾搭自己孫子往歪路走時,就衝着劉漢思的母親發過了,劉漢思還太小,他扯不下臉皮去計較,可從此之後,再沒給過他好臉色,後來他們舉家倉促出國,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在。這次劉漢思回來,他就明裡暗裡地提防,沒想到防了這邊漏了那頭,還是防不勝防。小時候不經意埋下的禍根,到今日,終成大患。
“爺爺。”仲世煌不願意騙他,也不願意離開溫故,乾笑着打哈哈:“出車禍的時候,我們生死患難,早就是兩個人一條命。他不在我身邊,我不就是去了半條命嘛。再說,他不會開車,當保鏢經驗也不如周伏虎豐富,跟在爺爺身邊我不放心。”
仲敦善道:“要是我說,他跟在你身邊,我也不放心呢?”
這話已經頂在紙上了,再往前捅一捅,就破了。
仲世煌臉色變了變,不敢激怒自己最親的人,委屈地攤手道:“爺爺這麼喜歡,我能怎麼辦?和誰搶也不能和爺爺搶啊。”
仲敦善臉上這纔有些許笑意:“一身酒氣,快上去洗洗!”
仲世煌上二樓,沒有回臥室,徑自去了小書房,打開門發現裡面是黑的。
管家端着碗糖水站在他身後,幽幽道:“趙先生搬到樓下去了。”
仲世煌被他嚇了一跳,捂着胸口道:“爲什麼搬下去?”
管家說:“老爺說下棋方便。”
……
這是一點福利也不肯給他了。
仲世煌嘴裡喝着甜的,心裡熬着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