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無聲地駛入了一座位於半山的歐式別墅中,別墅的視野很好,前面就是海。蘇沫看着這棟別墅想到了在A市江家的舊別墅。看來江家的品味一如既往,喜歡背山面海的環境。
“這是……”蘇沫問。
司機禮貌地解釋:“這是江太太在LA市的房子。丫”
只是蘇沫心裡油然升起一股疑惑,既然江霄天在美國LA市有房子爲什麼喜歡住在酒店裡面呢?她想着,司機已經打開車門,恭敬請她下車。
蘇沫走向別墅大門,一位身穿蔚藍色優雅裙子的中年婦人站在了門口媲。
她面容優雅美麗,五官輪廓上有幾分與江霄天酷似。她脖子間帶着一條珍珠項鍊,頭髮乾淨地挽起,用一枚鑽石髮夾別住。
她就是江霄天的媽媽。
蘇沫從記憶中搜尋出對她依稀的印象,連忙上前問候:“江伯母好。”
江媽媽仔細打量了蘇沫,眼底掠過一點訝異。今天蘇沫穿着一條淡紫色連衣短裙。她五官楚楚動人,身材窈窕,凹凸有致,柔順的長髮紮成簡單的馬尾巴。爲了表示鄭重,臉上稍微化了點淡妝,看起來清新動人,與曾經記憶中那總是低着頭瘦小的小女孩截然相反。
江媽媽有點認不出蘇沫,疑惑問:“你真的是蘇沫?”
蘇沫臉微微一紅:“是啊。江伯母,我就是蘇沫。”
江媽媽很快回過神來,一雙與江霄天酷似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形狀:“果然女大十八變。沫沫越變越漂亮了。”
蘇沫不經誇,白皙的臉上又紅了紅。江媽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着道:“進來吧。這裡我很久沒來住了,昨天才剛派人打掃,沫沫就將就一點吧。”
江媽媽總是禮數周到。蘇沫是知道她的。江霄天的媽媽曾經也是A市一家名門千金,姓周,叫做周薇。聽說她年輕時慧眼識英雄,認識了江霄天的爸爸,然後不顧家中反對毅然下嫁。結婚後,江霄天的江成思果然不負期望,開拓事業,一手創立了江氏。再後來,江霄天外公就把江家的公司與江氏集團合併,強強聯手,開始在A市呼風喚雨,成爲一個很有實力的全球性國際公司。
江霄天的媽媽周薇在A市的商圈中也是個名聲極好的女人。她熱心公益慈善,又有早年和丈夫江成思一起創業的經歷,實在是A市中名媛貴婦的典範。
蘇沫也對她的事蹟有耳聞,所以今天見到她,蘇沫心中多少有點激動和忐忑。
她走進客廳。周薇已經吩咐傭人去端茶。她示意蘇沫坐下,美麗的臉上掛着得體的笑容,問:“沫沫,你怎麼來美國了?”
蘇沫想起蘇晴的病,眼中一黯,說:“我是來看晴晴的。晴晴在LA市治療。”
周薇眸光一閃,問:“晴晴?是蘇晴嗎?蘇家的女兒?”
蘇沫點了點頭。她心中苦笑,在A市認識蘇家的人都知道。蘇晴纔是蘇凌楓與施苑齡兩人之間的親生女兒,而自己則是養女。
周薇又問:“蘇晴得了什麼病呢?”
蘇沫微微詫異:“江伯母不知道嗎?”
周薇臉上維持着笑容,可是眼底卻隱隱有察覺不出的惱意。“我應該早就知道嗎?呵呵……”她反問。
蘇沫頓時躊躇。她以爲江霄天費了這麼大的精力幫蘇晴聯繫醫院,甚至動用公司的飛機送蘇晴去美國,江家的父母都知道這事,起碼是默許的,但是怎麼現在看起來江媽媽一點都不知情呢?
她該怎麼回答呢?蘇沫左右爲難。
“沫沫,蘇晴得了什麼病要在美國治療呢?”周薇含笑問道,眼底已經隱隱有了厲色。
蘇沫接觸到了她眼底的不滿,頓時打了個寒顫。
她正絞盡腦汁想要怎麼回答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車子的急促剎車聲。蘇沫愣了愣,而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周薇,笑了笑:“霄天回來了。看來這事我要好好問問我的好兒子!”
她話剛說完沒多久,江霄天皺着劍眉,邁着修長的腿走了進來。
“媽媽,你怎麼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江霄天不高興地問。
周薇笑了笑,只是笑意有些冷:“我要是通知了,就怕我的好兒子把我瞞得滴水不漏,又哄着我回了加拿大。”
她說着沉了臉色,對江霄天說:“我在樓上等你給我解釋一下這一切!”她說完轉身上了樓。
客廳中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蘇沫侷促不安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喏喏地說:“霄天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爲……”
江霄天俊臉沉沉,問:“你跟我媽說了什麼,惹了她不高興?”
蘇沫更是慌了,連忙回答:“沒有……我什麼都沒說。江伯母問我爲什麼來美國,我說我來看晴晴……”
江霄天一聽,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對蘇沫道:“你在這裡等着。我上樓去看看。”他說完也匆匆上了樓。
蘇沫只能坐在沙發上等着。
……
樓上的書房中。周薇冷冷看着眼前高出她一個頭的兒子,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覺得爸爸媽媽是老糊塗了是嗎?蘇晴到底得了什麼病需要來美國治療?!你還打算瞞着我多久?!”
江霄天坐在書房的沙發上,不吭聲。
“你不說是吧?你不說以爲媽媽就查不到了嗎?”周薇見自己的兒子頑固的樣子,頓時更加生氣。
她轉身就去拿起電話。
“啪”的一聲,江霄天上前按下電話聽筒,看着自己的母親,無奈地坦白:“晴晴得了……絕症。很嚴重的再生性障礙貧血。”
周薇一聽頓時氣得發抖:“絕症?!這樣的女孩子你還跟你爸爸說你要娶她?!”
江霄天抿緊薄脣,任由自己的母親怒氣發飆。他就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遲早有一天爸爸媽媽都會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周薇看着自己的兒子不說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厲聲說道:“你立刻、馬上給你爸爸打電話承認錯誤。告訴你爸爸,你不會娶蘇晴!”
江霄天看了她一眼,沉默半天才說:“媽媽,我……就算娶她……”他眼神黯然:“就算我肯娶她,晴晴也許也過不了多久就……”
周薇一聽大大鬆了一口氣,連忙坐在江霄天的身邊,苦口婆心地勸:“既然知道蘇晴是得了絕症,就不要想着他了。霄天你想要什麼樣的女孩子都有。爲什麼一定要和蘇家的扯上關係呢?”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失聲問:“那蘇沫呢?蘇沫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眼中涌起狐疑。她那天晚上打電話給江霄天,三更半夜接電話的竟然是蘇沫!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個酒店房間裡面,如果說沒有什麼奸|情都難以令人相信!
江霄天膩煩了自己的母親問東問西,煩躁站起身來說道:“媽媽你別問了!我和蘇沫沒什麼。至於蘇晴,我不能丟下她不管。”他說完打開|房門下了樓。
周薇還要再問,江霄天已不見了蹤影。
坐在客廳中的蘇沫只聽得樓上房門“砰”地一聲,江霄天匆匆下了樓。他皺眉看着呆呆等候的蘇沫,忽地一把抓起她的手,不客氣地說:“走吧!難道你還等着我媽請你吃飯嗎?我相信你肯定不想吃這一頓飯的。”
“霄天,你站住!”周薇站在樓梯口,厲聲喝道:“你就是這麼跟媽媽說話的嗎?沫沫是我請來的客人,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她帶走?”
江霄天犯了倔脾氣,拉了蘇沫在身邊,惱道:“媽媽有什麼事就來問我。不要問不相干的人。走吧!沫沫!”他說着將蘇沫拉着走出了別墅。
……
風呼呼地吹着臉上,蘇沫坐在副駕駛座,不住悄悄打量一聲不吭專心致志開車的江霄天。他臉色冷凝,看樣子心情十分不好。
蘇沫試着打破沉默:“其實……江伯母很關心你的。不然也不會這麼打聽消息……”
江霄天冷冷一笑,猛地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又更快地向前衝去。
“她關心的只是公司和她一手和我爸爸打起來的江氏集團。”江霄天冷冷說道。
蘇沫頓時語塞。
“很小時候,她就只圍着江氏忙碌。她太過要強,什麼事都要做到完美。嫁給我爸爸,她也一定要讓準備看笑話的人大跌眼鏡,心生嫉恨。正因爲這樣,江氏才慢慢做大。”江霄天邊開車邊冷然地說道。
蘇沫看着他冷峻的側面,心中頓時有些許瞭解。原來是這樣。難怪江霄天對自己的親生母親這麼沒耐心,也難怪他不喜歡住在別墅中,寧可花錢住在酒店賓館中。也許是童年被父母遺忘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留下的陰影。
蘇沫輕嘆了一口氣。家家真的是有一本難唸的經。
“你嘆什麼氣?”江霄天問。
蘇沫低聲說:“可是你起碼有爸爸媽媽在身邊。我……比我好多了。霄天哥哥,你不應該這樣對江伯母兇的。”
江霄天渾身一震,心頭的怒氣頓時消失在她那一雙明淨的眼中……
……
蘇沫回到了酒店中,目送了江霄天離去。她正要上了電梯,卻被侍應生請到了酒店的大堂中。酒店大堂的一角有休息區,江霄天的母親——周薇就坐在了沙發上,神情冰冷。
蘇沫沒料到她追了過來,不由問:“江伯母……你……怎麼來了。”
周薇笑了笑,只是眼底的冷意與敵意看得蘇沫一陣寒顫。她冷冷地開口:“沫沫,我知道你們蘇家一直以來都想要攀上江家。但是,這一次你們太過分了。我兒子霄天心很善良,可是善良也不是你們能利用的!”
她站起身,盯着蘇沫愕然的臉色:“蘇晴得了是不治之症,不管怎麼樣,她是永遠不可能嫁給霄天的。我不允許,霄天的爸爸也不會允許!”
蘇沫急了:“可是晴晴有治癒的希望的!我可以捐骨髓給她,她能好起來的!”
周薇冷笑一聲,往昔端莊美麗臉上的那一份優雅從容完全被一種保護欲所替代,變得凌厲可怕。
“你當我是傻子嗎?就算你可以捐骨髓給蘇晴治好她的病,她也不可能嫁給霄天的。經過化療的女人是沒有生育能力的!江家不需要這樣不健康的女人來孕育下一代!你聽懂了嗎?蘇晴,絕無可能嫁給我兒子霄天!”周薇兩片紅脣吐出冷酷無情的話:“你回去告訴蘇凌楓和施苑齡,想要打這樣的如意算盤,他們算錯了!”
“可是……”蘇沫急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可是晴晴沒有霄天哥哥活不了啊。江伯母,我求求你,不能這樣做。再說霄天喜歡晴晴的。”
她雖然對施苑齡的隱瞞心中有怨恨,也恨爲什麼自己這十二年得不到一點母愛。但是在關鍵時刻她依然不想讓蘇晴死。畢竟這已經是她在這世上血緣關係跟她最近的親人了!
而江霄天媽媽這樣說分明是判了蘇晴死刑!
她不能想象蘇晴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是怎麼樣絕望。
“喜歡蘇晴?我兒子我還不瞭解嗎?他頂多就只是可憐她,同情她!”周薇冷笑:“可憐和同情從來不是愛情,你別搞錯了!”
“江伯母,我求求你。你真的不能這樣對晴晴。她受不了的……”蘇沫幾乎是向周薇哀求。
兩人之間的說話聲引得四周的人好奇地向她們看來。
周薇面上不爲所動,嗤笑:“蘇沫,攀龍附鳳的人我見得多了,但是沒見過像你們蘇家這麼不要臉的。一個患了絕症的女兒要我兒子娶,另一個女兒塞給了林家,卻又在這個時候來纏着我兒子,讓他來跟我作對!”
她眼神犀利,帶着深深的嘲弄:“蘇沫,既然話都說白了。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你和你妹妹蘇晴都離我兒子遠一點。不然的話,蘇晴住的醫院第二天就會讓你們早早滾蛋!還有你蘇家那個小小的破公司將永遠在A市除名,不信你試試!”
她說完起身傲然離開。只留下蘇沫怔怔站着。
……
L‘A醫院。
鬧了一天絕食的蘇晴靜靜躺在了病牀上睡着了。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才讓她這麼安靜這麼乖。蘇沫站在牀邊,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沉靜的睡顏。
蘇晴,被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受不得半點的委屈。
施苑齡走了過來,臉上愁雲慘霧的。剛纔蘇沫委婉地把江霄天媽媽的態度轉達了下,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小女兒蘇晴是決計沒有可能嫁給江家了。
“媽媽,準備骨髓移植吧。”蘇沫忽然開口。
施苑齡愕然。
“你告訴她,如果不好起來。霄天哥哥不會娶她,就算死了,她墓碑上也不會寫江霄天之妻。問她是要這樣死去,還是好起來努力爭取。”蘇沫淡淡地說。
施苑齡頓時爲難。她還從沒有這樣對蘇晴說過重話。蘇沫看着她的神色,心中一陣陣酸楚。眼前的女人,既是她的媽媽也是蘇晴的媽媽。可是她心中的天平永遠只傾向另一個女兒。
而她,蘇沫,永遠得不到她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