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做了個長長的夢。殢殩獍曉她夢見了自己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走着。迷霧重重,忽然前面出現了一對人影。她努力辨認,終於辨認出了那兩人的輪廓。
“晴晴,霄天哥哥……”她追上前,笑着說道:“晴晴,你好了嗎?”
蘇晴忽地回頭,惡狠狠地看着她:“你滾開!霄天哥哥是我的!”
蘇沫被她狠狠一推,沒想到背後是深淵,不住地往後跌落。她看見一旁江霄天冷冷看着她,一動不動。
“啊——”她猛地驚醒縭。
頭頂的燈明亮,照得她眼前一片迷茫。
“你醒了?”身旁有低沉熟悉的嗓音響起。蘇沫看去,看見江霄天正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蘇沫擦了把冷汗,起了身道:“霄天哥哥,晴晴呢?脛”
江霄天淡淡地說:“找到她了。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她現在睡着了。”
蘇沫鬆了一口氣。她最擔心蘇晴出事。蘇晴敏感又自尊,下午她看見的那一幕誤會肯定狠狠刺激了她。
江霄天看着蘇沫蒼白疲憊的臉色,忽然拉起她說:“沫沫,我帶你去吃點東西。等出了結果再來。”
蘇沫一怔,人已不知不覺被江霄天拉起了身。他的掌心溫暖寬大,包着她細嫩嬌小的手掌,恰到好處。蘇沫呆呆由着他拉出了休息室,走出了醫院外。
醫院外清新的空氣令蘇沫精神一震。她看着繁華的街道,還有霓虹燈,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來到了美國最繁華的洛杉磯城市。
江霄天開了來輛敞篷跑車,衝她招招手,口氣中帶着他都未曾察覺的寵溺:“沫沫,上來吧。我帶你去兜風!”
蘇沫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不知不覺也跟着笑了起來。她坐上車子,好奇地問:“霄天哥哥,我們要去哪呢?”
“帶你去好玩的地方!”江霄天笑了笑,說道。
他一踩油門,車子飛速躥去。蘇沫忍不住驚呼一聲,抓緊了安全帶……跑車很快匯入了龐大的車流中……
……
高檔的西餐廳,除了刀叉輕輕放在盤子上的聲音,還有顧客間壓低聲音的談話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蘇沫有些侷促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江霄天點餐。
這是曼哈頓的一家高檔西餐廳。來這裡吃飯的顧客都是正裝打扮,文質彬彬,優雅得像是在電影中一樣。蘇沫不自然地拉了身上被“逼着”換上的禮服。
這是江霄天爲了請她吃這一頓飯特地去給她買的禮服。不過蘇沫細心地不把標籤剪掉,而是藏在了衣服中。聽說在美國,只要標籤不剪掉,第二天還可以還給售貨員全款退還。
她不想花他的錢。
江霄天流利地用英語和侍應生交談點餐。蘇沫光顧着好奇打量餐廳四周,一回頭卻見江霄天一雙漆黑的眼瞳正盯着自己。
蘇沫被他看得臉紅了紅,低頭問:“霄天哥哥,你看什麼……”
江霄天忽然問:“沫沫,你恨我麼?”
蘇沫一怔,手不由捏緊了禮服的裙裾。
江霄天看着她清麗的小臉,慢慢地問:“你不恨我嗎?你最應該有理由恨我。”
是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推開,也是他一次次傷她。可是她卻如最忠誠的小狗,一次次心無芥蒂地回來。
“我不會恨霄天哥哥的。”蘇沫低着頭,說:“我永遠都不會恨霄天哥哥的。”
江霄天心中一震。蘇沫衝他甜甜笑了笑,眼中有微微的淚花閃爍。
她怎麼會恨他呢?她曾經那麼愛他,愛了十二年,現在就算各自有歸宿,她依然無法恨他對她做出的傷害。愛,對她來說是永恆的紀念,不是憎恨。
江霄天深深看着她,頭頂柔和的燈光將眼前的蘇沫照得這麼美。她就像是他無意中發現的寶石,一次次擦亮,一次次閃耀着他的眼睛,震撼着他的心靈。
“沫沫……”江霄天忽地開口,“沫沫,如果……”
正在這時,蘇沫的手機響了。她連忙低頭看去。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是林楚生的名字。蘇沫臉上一喜,連忙對江霄天說:“我去接個電話!”
她高興地拿着電話到了化妝休息室接起。
電話那邊傳來林楚生淡然卻悅耳的聲音:“沫沫,怎麼這麼遲才接電話?”
蘇沫連忙說:“我……我在吃飯。”
林楚生淡淡嗯了一聲,他似乎沒什麼話好說,停了半晌問:“蘇晴的病怎麼樣?”
蘇沫把情況說明了一下。林楚生不悅地道:“爲什麼要你去配型?像你這種血型一樣,但是卻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配型百分之百是配不上的。”
蘇沫能想象他好看的眉頭皺起。她連忙解釋:“其實也就是驗個血,不需要我做什麼。”
林楚生聽到這裡似乎才平息了不悅。蘇沫聽到他電話那邊的風聲呼呼,問:“楚生,你在開車?”
林楚生淡淡地說:“是,公司有個迎新活動。我去參加一下。”
蘇沫聽了,不知怎麼的吩咐道:“那你少喝點酒,如果喝酒了就不要開車了。”
她說完自己都愣了下。電話那邊林楚生似乎也怔忪了下。半晌,林楚生低低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很悅耳,清清朗朗,乾乾淨淨透過這越洋電話竄入了她的心底。
蘇沫想起林楚生斯文好看的笑容,不知不覺臉都紅了。
“好的,知道了,我的小老婆!”他戲謔地說。
蘇沫更羞得不知說什麼纔好,急急忙忙說:“好了,就這樣。長途電話太貴了。我掛了!”
她說完趕緊掛了電話。化妝休息室的鏡子裡出現了一位面色緋紅的小女人。美得她自己都驚訝。
……
A市寬大的街上,林楚生放下電話,眼中還帶着剛纔的笑意,外面夜已降臨,五顏六色的霓虹隨着車子的飛速行駛而掠過他的眼睛,絢出美麗奪目的光彩來。
這個小女人,還沒嫁給他就開始管東管西了!
不過……貌似他並不反感。他薄脣邊帶着的笑意,直到車子停在了一座熱鬧非常的娛樂城堡前。
林楚生下了車子,隨手把車鑰匙丟給了泊車小弟。他一轉頭,看見打扮得十分美豔的周雪依已經等在了門口。超短緊身的裙子將她纖細有致的身材勾勒得十分誘人,濃濃豔麗的妝,煙燻眼,還有如小扇子似的假睫毛。眼前的周雪依與平時上班利落睿智的白領模樣大相徑庭。
不得不承認,她這樣一打扮,倒是令男人更有興致去研究她。
林楚生薄脣邊的笑意漸漸冰冷,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他拄着手杖慢慢走過了過去。修長的身軀,身上妥帖的高檔西裝,行走間那凜然衆人之上的氣質,即使是腿有殘缺,可是不知怎麼的就令人覺得他便是天生的王者。
周雪依見到他來,眼神一亮,飛快地上前,自然而然地勾着他的胳膊,嬌聲說:“林總,你終於來了。人家等了你好久!”
林楚生看着她勾得緊緊的手,似笑非笑問:“真的等了很久嗎?”
周雪依還是第一次這麼近地接觸他,不知怎麼的,他微微側頭的神色都令她無比心慌起來。好像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盤算已久的小心思!
這個男人的眼神太過銳利,心思又太過難以揣測。周雪依急忙避開他的眼,說:“是啊是啊!你看大家都來了!”
林楚生看去,果然在臺階上平日在辦公室一本正經,戰戰兢兢的下屬們此時正擠眉弄眼地看着自己。
林楚生笑着鬆了鬆領帶,淡淡說:“看你們這個樣子,今晚不灌醉我這個老闆是絕不罷休了是嗎?”
……
蘇沫與江霄天用餐完畢,江霄天看她心情很好的樣子,又帶着她去帝國大廈看風景。站在摩天大樓的樓頂,他看見她孩子氣地雙手合十,默默許願。
江霄天問:“你許什麼願?”
蘇沫眨巴眼睛,笑着說:“不能說哦。說了就不靈了。”
江霄天忍不住笑了,身旁都是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遊客,有的還是不少恩愛的情侶。他們在這裡旁若無人地接吻,拍照,各種恩愛甜蜜的樣子羨煞旁人。
蘇沫看着忍不住臉紅,對江霄天說:“我們走吧。”
江霄天深深看着她,忽然拿出手機對一個遊客說:“請幫我們拍一張照。”
那遊客笑着說“OK!”蘇沫一怔,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江霄天已一把摟着她在身邊。
“咔嚓”一聲,兩人的身影便定格在了手機中。一個笑意滿滿,另一個則略帶僵硬……
她不知,這是這麼多年和未來這麼多年,他們兩人唯一的一張合影……
他也不知,就是這張照片曾經在一個個孤獨的夜中讓他無數次痛悔……
……
蘇沫由江霄天送回了酒店。玩了一整天,她也累了。回到了房間中,她不由怔了怔。只見施苑齡坐在她的房間中,神情古怪。
“媽媽,你怎麼來了?”蘇沫上前問。
施苑齡定定看着她,忽然問:“沫沫,你恨媽媽嗎?”
蘇沫一愣,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施苑齡捂着眼,吃吃笑了起來:“這個問題很傻是不是?你應該恨我的。”
蘇沫沉默下來,坐在一旁,許久才說:“媽媽……我不恨你。”
施苑齡擦了擦眼淚,說:“沫沫,如果配型成功,你會爲晴晴捐獻骨髓嗎?”
蘇沫瑟縮了下,但是很快她點了點頭,聲音清晰:“會的。”可是她隨後猶豫看着施苑齡,問:“媽媽,可是我和晴晴配型的成功率很低的。”
她和蘇晴沒有血緣關係,怎麼會配型成功呢?
這個疑問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施苑齡笑了,可是很快便又捂着眼睛哭了:“我有預感,你們配型的成功率會很高。今天醫生跟我說……有時候雙親配型不順利,但是兄弟姐妹的配型成功率是最高的。”
蘇沫愣了愣,呆呆地問:“什麼兄弟姐妹……媽媽,我……和晴晴……”
施苑齡終於崩潰哭泣:“晴晴是你的妹妹。同母異父的妹妹!你……是我的女兒……”
“轟”的一聲,蘇沫彷彿覺得腦袋中有什麼轟然炸開,一片空白。
她彷彿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也聽不到接下來施苑齡的話。
“沫沫,你以爲的親生父母,不是你真正的父母親。是十九年前我生下你,把你寄養在他們家裡的。”
“後來你養父母車禍過世,我就把你領養過蘇家來。”
“晴晴和你是同母異父的妹妹……”
“是同母異父的妹妹……”
“你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
“不!——”蘇沫猛地驚叫一聲,把腦中所有的聲音都統統趕出去。她衝着不停說着的施苑齡,厲聲嚷道:“你騙我!你騙我!我的父親母親早就死了!你不是我的媽媽!你……”
“你不是我的媽媽!我……我……我叫你一聲媽媽不是……”
她眼中的淚簌簌滾落,不停地滾落。這是怎麼了呢?她怎麼會是施苑齡的媽媽!那個養了她十二年可是從沒有認真看過她一眼的女人!
她的媽媽溫柔善良,從小到大都這麼愛她,要不是該死的車禍,她也不會成爲無父無母的孤兒!
她不能相信!她絕對不能相信!
“沫沫,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是我真的是你的親生母親!”施苑齡從包中抖索拿出一張發黃的照片:“你看看,這是我年輕時候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和你很像。你再看看……這是你的出生證明,這是我的名字……”
蘇沫茫然看着施苑齡塞來的照片資料,眼淚簌簌滾落。
“沫沫,你真的是我的女兒。這次晴晴就靠你救了。你們配型一定會成功的。你會救晴晴的是不是?”施苑齡哀求地看着她。
蘇沫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施苑齡。
十二年了!
她把這個秘密埋藏了十二年了。在蘇家,她是蘇晴的跟班,是李媽的打下手的丫頭。什麼好的都是蘇晴的。她從沒有得到過她一點的母愛。
要不是這一次蘇晴要骨髓移植,要配型。也許眼前這個叫做“媽媽”的女人還會繼續把這個秘密埋藏下去。
噁心!蘇沫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地想要吐。
施苑齡欺騙了自己十二年,卻在這個時候要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