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核雕,促銷活動開始了!買一送一,買二送一,兩種促銷方案任你挑選。核雕價格分30、20、10元三檔,買一個30塊錢的作品,就送一個10塊錢的,買兩個20塊錢的作品,也送一個10塊錢的。數量不多,送完爲止,快來搶購吧!”胡途改了說辭。
中年胖子聽了這段充滿誘惑的促銷語,笑了笑,他似乎爲改變了一些事而感到高興。
接下來,好事一樁接着一樁。當然,這句話只能從字面上理解,也就是指兩樁好事:胡途又賣掉兩串作品。
其中一串賣了120塊錢,它是由2顆30塊的,3顆20塊的作品,加上3顆附贈的10元作品混搭成;另一串賣了100塊錢,它是由2顆30塊的,2顆20塊的作品,加上4顆附贈的10元作品混搭成。
之所有有價格上的明顯區別,是因爲第二位顧客講價的本事太高了,他即使在收廢站做了不短時間的生意,算是見識不少奇怪的人,但也實在招架不住。最後,他想着第一次出來擺攤,和氣生財,也就不在乎那點利益了。
過了十點,賣煎餅果子的攤位收了,胡途攤位前的顧客也少了,和他有着同樣遭遇的是在他左邊擺攤的賣花男人。同樣遭遇的人總會有着共同的話題,兩人聊了起來,賣花男人好奇做手工核雕是否能養家餬口,胡途則想學一些養花的技巧。
在聊天的過程中,兩人聊起了各自的生活。胡途得知賣花男人姓秦名勇,今年五十出頭,住在河西村,和胡途所在的河東村相隔一條河和那條新建的六車道公路。滿臉皺紋讓他看起來更蒼老一些,所以年輕人大都叫他秦伯。
秦勇對胡途有些印象,或者說他對收廢站有印象,他提起了胡途的父親楊清河,問道:“你姓胡,你是被收養的吧,後來沒改姓?”
“沒改。”胡途避重就輕地說,“我從歸葉院來家的時候已經11歲了,姓名都叫習慣了,沒必要再改,這一點上,我爸媽還很開明的。”
秦勇點點頭,說道:“楊清河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他讀書很好,也有理想,有抱負,可惜運氣不好,可惜了。”他想起過去的一些事,嘆了一口氣。
“都過去了。”胡途也不知該說什麼,實際上,他對楊清河的瞭解並不多,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且都是在病牀上。所以他們雖然名義上是父子,但並沒有相處太久。“過去好多年了,咳,現在我媽一直都很注意保護身體。”
兩人聊到了十點半,周圍擺攤的散了差不多,胡小蓮也催胡途好幾次了,胡途也打算收攤回去。這時,從市場中心走出來一青年,徑直走向胡途的攤位。
既然來了顧客,他就不能放着不搭理,然而就在此時,他看到秦勇忽然對他搖了搖頭,他沒看明白,以爲秦勇脖子不舒服呢!他對那位顧客說:“手工核雕,看看?”
那位顧客伸着脖子,瞅了兩眼,說道:“手工的,不錯啊,你自己雕的?”
“是!”胡途回答,然後他十分流利的把定價規則說了一遍。然後他仔細看了一眼,那人頭髮像個雞窩似的,穿着一件舊襯衫,牛仔褲,縮着腦袋,不像是會買核雕這樣的消遣品的樣子。
“看着真不錯。”顧客湊近了看兩眼,並沒有上手,問道,“你這些也算藝術品吧?”
胡途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後又搖搖頭,說道:“不算吧,只是一些首飾罷了。”他心底裡是想說這算的,可是又覺得那樣說顯得太過自大,便謙虛地說這不算藝術。
顧客擡起頭,說道:“藝術品是多種多樣的,首飾也能凝聚藝術精華。”他搓了搓手,又把手插進牛仔褲的口袋裡,慫着肩膀,把腦袋伸出來,說,“其實,我就是玩藝術品的。”
“哦?”胡途疑惑的聲音裡又帶着些好奇,問道,“那你玩什麼?不會也是雕刻吧!”
“不是,我玩古董的。”顧客自我介紹道,“我是一名古董商人,我姓陳。”
胡途再次打量這位顧客,落魄的樣子跟他印象中的古董商相差太大了。然後他朝秦勇看了一眼,嘴角輕笑了一下,他忽然明白剛剛那個搖頭的含義,是提醒他小心或拒絕顧客的提議。他笑着點了點頭,算是給予剛剛的好意遲來的感激。
胡途目光平靜且自然,對顧客說:“哦,是陳先生,你叫我小胡就行。那我這核雕跟古董差得挺遠呢。”
“胡老闆,話也不能這麼說。”陳先生直起了腰,講道,“古董是爲人所珍視的古代器物,是先人留給我們的文化遺產、珍奇物品。在古董上面沉積着無數的歷史、文化和社會信息,也記錄着人類的祖先的生活方式、思想和行爲。它的存在代表了人類文化對美的認識,而我們也希望這種美不僅我們這一代人可以看到,我們的下一代,甚至更後一代也依然可以爲這種美所感動。這是文化的傳承,人之高於萬物就在於此。”
在說起古董的時候,陳先生眼睛發亮,口若懸河,似乎有着說不完的話,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他的熱愛。而胡途卻沒當回事,在秦勇的暗示下,他下意識地認爲陳先生是來推銷的,便沒有仔細聽那些關乎人類的大話,迴應的話也只是嘟囔一聲。
而胡途卻沒想到,他這一聲嘟囔卻像是鼓勵似的,讓陳先生更有勁頭說下去。他講道:“古董有很多種,譬如書法、繪畫、雕塑、瓷器、漆器、木雕、茶壺、傢俱等等。其實你這核雕,放得時間久一點,也是古董。胡老闆,你知道最早的核雕是在什麼時候嗎?”
胡途想了想纔回答道:“我記得是在明代!”
不知爲何,胡途原本糊里糊塗的腦袋竟然回憶起他看過的內容,他立即補充道:“我想起來了,確鑿見於著述的出神入化之最早核雕作品,是明代之物。我記得,《清秘藏》記載了明代宣德年間有個叫夏白眼的,‘能於橄欖核上刻十六娃娃,眉目喜怒悉具。或刻子母九螭,荷花九鷥,其蟠屈飛走綽約之態,成於方寸小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