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只要村裡有了錢,這一切都迎刃而解。村裡可以拿出一部分錢來補貼教師甚至學生,這樣不愁引不來優秀人才,教學質量自然就搞上去了。想到這,王俊才說道:“你也不要氣餒,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只要我們肯動腦,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走吧,咱們一起去看一下工廠的情況。”趙學軍聽完爲之一振,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領着王俊纔出了家門往村東南走去。
走了大約十分鐘,到了村子東南角的一個大鐵門前。王俊纔看到兩扇大鐵門中間也沒上鎖,插銷門栓早已不知去向,只是用鐵絲固定住了大門。趙學軍上去沒用什麼勁,鐵絲就斷了,看來年數也不短了,鐵絲都脆了。大門吱扭扭被推開,裡面的情景嚇了王俊才一大跳,只見院子里長滿了一人多高的雜草,這得是多少年沒有清理過了,這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怎麼進去呢。
還是農村人不怕髒,趙學軍直接用腳左右踩動,慢慢踩出了一條五六十公分寬的小道。王俊才隨着趙學軍慢慢前行,大概走了一百多米,終於走出了雜草林,到了廠房的前面。廠房的前面三十米由於用水泥硬化了的緣故,雜草沒有長起來。王俊纔打量了一下廠房,廠房位於院子的西北兩側,大約各有一百米長,目前他們位於北面廠房的最東側。
廠房的大門已經不知去向,窗戶千瘡百孔,就看不到一個完整的,兩人走入廠房,地下積滿了厚厚的塵土,走在上面濺起的灰塵,嗆得人鼻子難受,王俊才捂住嘴打了好幾個噴嚏。在廠房的最東面有一座特大的竈臺,竈臺上空空如也,看不到鐵鍋的蹤跡。趙學軍介紹說,這裡就是村裡的粉條廠,這個竈臺就是專門用來煮粉用的,大鐵鍋不知道被誰偷走了,只剩下竈臺孤零零的趴在這裡。
趙學軍繼續介紹說,他這個歲數沒有參與過粉條的生產,這個廠子最紅火的時候是八十年代初期,那時候他去當兵了,不過他上學時跟着大人來過這個廠子。記得那時候一進門就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情景,廠房裡熱氣騰騰,大鍋裡咕嘟咕嘟地煮着地瓜粉,到火候後,人們把糊糊倒入特製的漏篩裡,隨着漏篩的晃動粉條就從眼裡鑽了出來,到達一定長度後,用剪子剪斷,在涼水裡過一遍後,再拿出到院裡晾曬,曬乾以後就成了成品粉條。
可惜隨着競爭得激烈化,粉條廠日漸衰敗,最後只能停產了,從停產到現在差不多十二三年了,廠房裡空空如也,再也不見當初紅火的場景了。兩人走出粉條車間,走進相鄰的廠房,這個廠房和隔壁一樣積滿了灰塵,但唯一的區別,就是場地中央佇立着一臺小麥磨面機,但是已經鏽跡斑斑,估計無法使用了。在磨面機的周圍散落一地的編織袋,上面還印着蘇辛麪粉廠的字樣。這個廠子比粉條廠停產要晚,在九十年代初時還在工作,後來頂不住大面粉廠的成本競爭,徹底敗下陣來。
王俊才邊看邊搖頭,兩人又到了位於西側的麪條廠,裡面擺放着五六臺手工的麪條機,王俊才用手試了一下,倒是還能轉,只不過手工設備效率太低,顯然是無法繼續使用了。不用問,麪條廠是跟麪粉廠一起停產的,沒有了麪粉,用什麼製作麪條啊。王俊纔看了一圈,這叫什麼村辦企業啊,除了場地修一修勉強能用以外,其他的是一窮二白,根本沒有什麼價值。這樣的廠子要想活過來,根本談不上改造,基本上和重建沒什麼區別了。
王俊才盯着趙學軍的雙眼問道:“我說趙哥,你覺得這個村辦企業,要想重新開起來,需要做那些事呢?”王俊才這是要考一考趙學軍的意思,重建企業沒有個合格的領頭人不行,他沒有精力全身心投入,只能找一個合適的人,幫他一下,扶他一程。趙學軍想了好大一會兒,說道:“我覺得,首先得更新設備,現在科技日新月異,再按照老辦法是不行了。第二個就是培訓人員,現在會操作工藝的村民已經很老了,他們是無法勝任艱苦的工作的,所以必須讓他們總結經驗,抓緊把技術傳給年輕人。第三嘛,自然是找尋銷路了,不過這一點,我是最沒有思路,最不懂的一個環節。”
王俊才點了點頭,心想這個趙學軍還是有些頭腦的,稍加培養是可以作爲企業管理者使用的。他開口說道:“你考慮的前兩點很有道理,設備是生產中的關鍵工具,它對提高效率降低成本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是這只是針對麪粉和麪條加工來說的,因爲這兩樣東西沒有什麼太高的技術含量,主要就是一個成本的比拼。但是粉條就不一樣了,我曾經吃過自己家吊的粉條,那個味道就是好吃,比機器加工出來的要好了很多。所以我認爲對於這三個項目,要區別對待,麪粉,麪條可以上設備,搞機器加工,但是對於粉條,我認爲完全可以走純手工的路子,所謂反其道而行之。當市場上充斥着機器加工出來的平常粉條時,我們卻用手工製作出味道更好的粉條,這也是差異化經營的一部分。”
一席話說的趙學軍茅塞頓開,不過這只是思路,離着實現還遠着呢,想到這剛纔的興奮勁不由得消減了下去。他說道:“兄弟你說得很有道理,可現在村裡一沒資金,二沒營銷,想要重新開張,難啊!”王俊纔看趙學軍這個樣子,趕忙打氣道:“你別灰心啊,沒有錢咱們可以貸款,沒有銷路我們可以趟出路來,但是沒有了信心可就什麼指望都沒有了。”趙學軍搖頭嘆氣道:“哎!不瞞老弟,我有沒有信心不是關鍵,關鍵在老書記身上。我曾經在會上提過類似的辦法,但是被老書記劈頭蓋臉地批了我一頓,他讓我現實一點,不要做白日夢,所以這事很難辦啊。”
王俊才早就看出來了,村裡是老書記說了算,但這個趙曰峰年紀大了,膽子倒小了,思想僵化,不敢冒險,要是按他的路子走下去,蘇新村何時才能發展壯大呢?王俊才拍了拍趙學軍的肩膀說道:“沒關係,咱們慢慢做工作,反正廠子也停產十多年了,不差這仨倆月的。”兩人邁步往回返。
王俊才和趙學軍一起去村辦加工廠的消息,早已有人告訴了趙曰峰。趙曰峰雖然年齡大了,可他不傻,有了王俊才的參與,說不定會給蘇新村帶來變化。此時,王俊才兩人回來了,趙曰峰迎了出去,笑着對王俊才說道:“王總來了,來來,進屋坐,小蘇上茶!”王俊才進到書記辦公室坐下,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走進屋來,倒掉茶壺裡的陳茶,又重新換上了新茶葉。
等到茶水泡的差不多,趙曰峰親自給王俊才斟上茶水。王俊才右手成爪,五指放到桌面上,中指翹起,在桌面上點了三下。然後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杯裡的浮沫,淺淺的喝了一口。嗬,茶沏得夠釅的。農村也沒什麼好茶,平常自己喝少下茶葉,來了客人就多下點,僅此而已。老書記看王俊才皺了下眉頭說道:“王總喝不慣這茶葉吧,我們村裡條件就這樣,買不起好茶,只能多放一點,顯得對客人尊重。”王俊才又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茶是釅了一點,不過釅茶提神,我還是很喜歡的。只是我想問一下老書記,您有沒有想過喝上好茶的日子。”
趙曰峰答道:“當然想了,誰不想吃好的穿好的喝好的啊,我老頭子雖然六十多了,可還是喜歡好東西的。”王俊才說道:“那您有沒有嘗試着改變一下現在的狀況呢?”老書記答道:“怎麼改變,你看村裡要錢沒錢,要技術沒技術,指望什麼改變啊。”王俊才伸出食指搖了搖說道:“老書記,我斗膽反對您一下,您說得不對。沒錢可以想辦法,沒技術可以去學,但是沒有了鬥志,老是求穩不敢冒險尋求改變,是不行的,這樣乾等着,什麼時候村裡才能富起來呢。”
王俊才一個小年輕的直接說到他臉上,很有點讓趙曰峰下不來臺,好在他涵養不錯,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你說的也對,不過村裡底子薄,經不起折騰,萬一投資大量資金,還搞不起來,豈不是讓村裡雪上加霜嗎。”王俊才點多說道:“老書記,請原諒我的冒犯。我知道您作爲村裡的頂樑柱也不容易,別人可以失敗,但您不可以,所以您才謹慎小心,穩字當頭。不過我要提醒您的是,現在經濟在發展,社會在進步,你不行動,人家卻在行動,這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您可就被別人遠遠甩到後面了。我想您也不願意揹着落後村的名聲退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