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不是她想要的,絕情絕義不是她能夠承擔的起的,前者讓她苦不堪言,後者讓她寢食難安。
這不是她想要的,卻無奈成爲現實。
姐姐走後,她意識到自己之所以痛不欲生,是因爲丟棄責任的時機未到。既然如此,她爲什麼要強迫自己提前行屍走肉般活着?深思熟慮之後,她決定再給姐姐最後一次機會。
最後再包容她一次,最後再解救她一回。自當她做出這個決定,她便開始不遺餘力尋找她。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包括即將完成的關於雲玫男朋友囑託的劇本定稿,包括《三色堇》第二稿。
“找到她也是麻煩,索性走了就走了,這是上天再給你的一次機會,”她在不遺餘力找人,父親卻冷言冷語阻擾。
如果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雲朵是絕對信以爲真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做什麼不需要你來指揮。你能管好自己的人生已經是勉勉強強了。既然把自己的人生都管得一塌糊塗,還怎麼好意思開口指揮別人的人生?”今時今日,這些惡毒的話,她已經能夠隨時隨地脫口而出。
只是,說出口之後,會被無以復加的歉疚懊悔所包裹,更受不了許天洛在見到她說出這種話之後的錯愕之態。她一直試圖在他心中保留謙和大度識大體的形象,可如今多日付出卻付之一炬。
爲了不在意她的人,失去她在意的人,值得嗎?
這當然是這世間最愚蠢的事情之一!
“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父親連連發顫的手指指着雲朵,氣急敗壞的衝着許天洛數落道,“我還是她老子嗎?她還是不是我生的?她以爲自己攀上有錢人就了不起了?就敢衝我大呼小叫了?就能不把我放心眼底了?”倘若不是許天洛在場,雲朵諒他也不敢如此造次。看來,他以爲只要將她抨擊的體無完膚,他就是勝利者。殊不知,將她抨擊的越發體無完膚,她們越可能被趕走。和這樣愚蠢的人相處,真是費時、費力、費神、費心。“你說說,是不是她的不對?”他還在繼續發瘋,瘋起來不可理喻,不依不饒。許天洛充滿倦意的眼神聚焦在她臉上,他那目光亦如炎炎烈日的毒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無可奈何,她只好垂下頭。可是父親的辱罵還在繼續,亦如決堤的壩滔滔不絕:“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多年,長大了竟都成了白眼狼。一個個都是白眼狼,喂不飽的白眼狼。”
恰此時,門鈴驟然奏響,雲朵轉頭滿臉錯愕的朝着電子顯示器望去,只見寶格勒日正在樓底下心事重重的徘徊着
。
他來這裡做什麼?她微微一愣,難道是有姐姐的消息了?她焦急忙慌的按下開門按鈕,緊接着便聽到咯吱一聲鐵門被拉開的聲音,然後便是踏踏踏健碩的腳步聲。她打開第二道門,立在門口等候着他的逼近,待到他稍微逼近之後,她焦急忙慌的詢問道:“是不是我姐姐有消息了?”
突然,曾幾何時姐姐的一句話迴響在她耳畔‘以後我們姐妹兩個相親相愛,不要再管父親和雲玫’。
現在,即便她如何後悔,時光也不會回到那一刻。現在,即便她如何懊悔,姐姐對她的情意也不會回到那一刻。
當她選擇了和姐姐的勸告相悖的道路時,她就應該做好承擔最壞的結果的心理準備。只是,那時候,她想的只是她所期待的最好的結果。那個時候,她遺忘了去想最壞的結果。她沒想到最壞的結果竟然是她成爲三姐妹中最無情無義之人。
“我來找你就是因爲她,”她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她去找過你?”她雙目錯愕的問道。
他點了點頭。
她的心,終於安然着落,隨即他的聲音緩緩滑入她的心田,就像一曲暖笛:“她讓我跟她離開北京。”
姐姐提出這種要求,不在雲朵意料之外。她擡眼滿目真誠的看着寶格勒日,她期待着他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可是他的眼底卻是滿滿的焦慮。她知道,他或許還沒有忘記雲玫,或許他來找她就是爲了讓她幫他勸姐姐放棄他。
再一次,所有人將麻煩丟給了她。難道,她是沉積麻煩的垃圾桶嗎?
“她現在在哪?”她悶氣沉沉的問道。
“已經走了,說自己種了百萬彩票。”
雲朵當即一頭霧水,她可從來沒有見過姐姐買過任何彩票。再者,姐姐若是真的彩票中獎,難道心底掛念的只有寶格勒日一人?
她爲她付出這麼多,她轉運的時候,難道不惦念着她?淒涼包裹了雲朵。
可是轉念一想,又意識到姐姐不可能彩票中獎,這應該是她爲了達到某種目的故意編制的謊言。
“這你都信?你該不是來跟我確認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吧?倘若是真的,你就跟她走?如若不是,就不?”不僅是她的心,就連她的語氣也充斥滿滿的鄙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已經決定在北京安家立業,別說是一百萬,就是一千萬,我也不會離開這裡,”也許是她的輕視點燃了他氣憤的火焰,他的聲音粗暴至極。
寶格勒日真想在北京安家立業?又有一個熟人要一直留在北
京,潛藏在她心中的孤寂頓時少了一成。
這個城市雖大,可生活着的她認識的人卻寥寥無幾。這個城市太空,只有越多的她認識的人留在這裡,她心底的孤寂才能減少。
“有話不能好好說嘛?好歹我們也不是在這個城市認識的,”同樣是認識的人,但在這個城市認識和在別的城市認識在這裡相遇,帶給她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我從沒做過虧欠你的事,你有什麼權利衝我大呼小叫?我衝你說話,就大呼小叫了?”不論對誰,她都不想繼續當一個受氣包。
“我和她是不可能在回到過去的,我的話她根本聽不進去,她以爲只要她永不放棄,我就會妥協。可是,這件事,不是她一味堅持,我就會改變主意。別的事,可以商量,可是人生大事,我不想遷就,也不能遷就。再說,她說腹中的孩子是我的,我就應該相信那個孩子是我的?即便是我的,我也不能因爲一個孩子,就勉強自己和她在一起。何況有了孩子的夫妻,離婚的也比比皆是。我就是搞不懂,爲什麼她就是看不透這一點?”他悶氣沉沉一鼓作氣地說完了自己心之所想。
這倒是跟她對待愛情的態度有幾分相似。
但是,現實和心之所向往往存在很大差異,甚至截然不同。
“她連你的話都聽不進去,怎麼可能還聽得進去我的勸解?你當初決定去招惹她,現在就應該承擔被她糾纏的厄運。如果你承擔不起這樣的結局,當初就不應該去招惹她,”雖然她心底已經決定幫他勸勸姐姐,但嘴上對於他的責怪依舊不依不饒。
“當初不是我招惹她,是她主動招惹我的。我從來沒有給她許過任何承諾,那些我曾經許諾要娶她爲妻的誓言,都是她一手編造的。我和她也僅僅上過一次牀,而且是被她灌醉之後發生的。我纔是真正讓賊船的那一個,這段時間,大家都將責怪的目光拋向我,我有說過什麼怨言嗎?”他的話,讓她目瞪口呆。再一次,她不知道該相信誰。但她知道,人們在講述同一件事時,往往能夠講出不同版本,而且每個人都是將自己當作受害者來改編事情的前因後果的。“我已經忍了那麼久,我不可能一直忍下去。”
這次談判,最後,以這句話看似警告的話語畫上了句號。語畢,他便轉身離開,看着他漸漸消失的淒涼的背影,她很想開口喚住他,然後告訴他,她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信任的對面卻是赤條條的她的親姐姐。
要她如何相信一起長大的人變得不再善良?
要她如何接受一起長大的人早已在處心積慮的禍害別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