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感性動物,事物的美與醜往往不僅由事物本身決定,還由觀賞者的心情決定。
鬱鬱寡歡時,再美的景緻,即便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想得依舊是繁華不過黃粱一夢。
歡呼雀躍時,再蕭條的景緻,即便是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想得依舊是陽光總在風雨後。
姐姐家屋後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路的一邊側通向縣城,另一側通向摩的聲消失的方位。落日餘暉下,雲朵朝着摩的聲消失的方位邁去,柔順亮發在微風中輕輕起舞,烏黑明媚的雙眸靈澈動人。
帶着幾分僥倖心理,她希望能夠見到摩托車的主人。
啾...嘎...
天際中一隻雄鷹盤旋而過,發出異常幽怨淒涼一喚,雄鷹在天地相接的地方漸漸消失,雲朵卻依舊目不轉睛的望着那裡,嘴角竟還浮出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
像在慶幸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她一個孤獨體,又像在羨慕它能夠自由飛馳,而她只能向螻蟻一樣爬行。
正在此時,嗚嗚的車聲在她身旁響起,目光下泄朝着車聲來源的方位望去。只見三百米開外的地方,一輛旅遊大巴歪扭着身子,正朝她逼近。
她朝路一側讓開,目光卻一直聚焦在旅遊大巴上,好似她也屬於那裡,好似那裡搭載的乘客也有來自北京的,有那個承載着她夢想的城市的熟悉的人。
她頓生感慨,如果父親沒有認識巴特的哥哥,姐姐也就不會嫁給巴特,而她現在也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她驟然明白,造就她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不是這裡的美景,而是萬物的主宰者,人。
繼而,她幻想着自己的未來,她將來可能生活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而至於是哪一個角落,完全可以由她自己決定。
思緒亂飛間,旅遊大巴已經從她身邊穿過,她回到路上繼續朝前走去。
晚霞嫣紅嫣紅的,彷彿要溢出紅色的瓊漿,天地彷彿置身於夢幻中一般,不知不覺中一個藍色鐵皮房進入視野。鐵皮房的門口停着一輛改裝過的摩的,雲朵肯定這就是白日裡經過姐姐家門口的那輛摩的。
心跳不覺驟然加速,迫不及待想要一睹此人芳容。
心想肯定比巴特好,不然怎麼可能取悅姐姐?
正在慶
幸此人比巴特好時,慌亂驟然來襲?姐姐和這個摩的的主人該不會有私情吧?如果有,也不在意料之外,只是如何處理還是手無足措。
鐵皮房左邊幾米開外有一個馬廄,馬廄裡拴着好幾匹駿馬,駿馬踏着不安分的蹄子,突突突的吐着白色泡沐,像似隨時都要脫繮而逃。
鐵皮房右邊幾十米開外處佇立着一個沾滿彩旗的敖包,雲朵朝敖包逼近的同時,一個青年男人邁出了鐵皮房。
他手裡拿着一串鑰匙,看樣子是要鎖門回家。他與雲朵簡單的對峙幾秒後轉身上了摩托車,車子在轟隆隆的吼叫聲中開始移動,卻在靠近她的地方停了下來。
作爲迴應,她停下步伐望向他。
是他嗎?是與姐姐交談的那個人嗎?
男人氣宇軒昂,濃眉大眼、鼻若懸膽,身材魁梧。如果在北京,遇到這樣的男人,雲朵一定會回頭。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那個與姐姐說話的男人。
“你是雲杉的妹妹吧?和你姐姐長得挺一樣的,”就像他飽經風霜的臉龐一樣,聲音同樣飽經風霜。
雲朵謙和的點了點頭,心底幾乎肯定這就是幾個小時前和姐姐說話的那個男人。
直覺告訴她,他們不是單純的鄰居關係。
“我叫寶格勒日,”對方主動介紹起來。
雲朵咧出一抹笑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我叫雲朵,其實我姐姐很少跟我說這裡的事情,你叫寶格勒日是吧?寶格勒日?蒙古族吧?”
“是蒙古族,不過連我也沒聽說過?你姐姐沒向你提過我?不可能吧?”
爲什麼不可能?人們只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並不能辨別別人在想什麼。既然如此,不明白別人心之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正在此時,朦朧的天際邊捲起一陣狂風,風速以兩百邁的速度席捲而來,一時之間黃沙漫天。雲朵在風的作用下一前一後顛簸着,好似隨時都會被風捲走亦或吹倒,寶格勒日則伸手擋住眼盼狂沙,衝她急聲喚道:“快走吧,可能要下雨了,今年雨水特別多。”
雲朵倒是還想再滯留一會兒,不過很顯然上天不允許,她踉踉蹌蹌的朝着寶格勒日走近,在寶格勒日的扶持下艱難的上了摩托車。
“抱緊點,不然會摔下去
的。”
爲了不讓自己從車上摔下來,雲朵別無選擇只好抱緊他,剛剛摟住他,溫熱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她的思緒禁不住開始混亂,心跳禁不住脫離正常頻率。
難道這就是心動?
不,不可能,這個男人和姐姐有千絲萬縷瓜葛,怎麼可能對他心動?再者,她是有許天洛的。
想到許天洛,不覺黯然神傷。
處在那樣一個家世優越、一表人才的男神身邊,時時刻刻都要擔心他被別人搶走,時時刻刻都要和他身邊的女人明爭暗鬥,時時刻刻都得生活在患得患失之中。
若是和寶格勒日這樣的人在一起,倒是可以省區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思緒亂飛間,她意識到如果她能嫁給寶格勒日,而姐姐又不離婚,她們兩姐妹就可以永遠作伴了。可是,轉念一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姐姐怎麼可能不離婚?她怎麼能夠嫁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何況,她還承載着救濟全家人的使命。
風呼呼的颳着,秀髮在風中凌亂飛舞,車子還在加速,溫熱的氣息還在遊蕩。
“你和我姐姐熟嗎?”她目的性的問道。
“大家都是鄰居,鄰里之間互幫互助,很快就都熟了。”
“我姐姐和巴特,”話剛出口,她便意識到她沒有稱呼巴特爲姐夫,於是趕緊補充道,“我是說我姐姐和我姐夫,經常吵架甚至打架嗎?”
“沒有啊,從來沒有啊,說也真奇怪,你姐姐臉上怎麼會有淤青?”
淤青?
雲朵平靜的臉上泛起幾分狐疑,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該相信誰。姐姐不是說巴特對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嗎?結合巴特對牲畜的態度,以及對她的冷漠,她覺得這是絕對有可能的事情。
難道,寶格勒日是作爲巴特的鄰居,在替他遮醜嗎?
正在此時,裝在褲兜裡的手機發出嗡嗡震動,雲朵小心翼翼又很吃力的掏出手機,還未看來電顯示,就搶先聽到寶格勒日哀聲長嘆:“嗐,又忘修圈門了,我說怎麼總感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原來是這件事。今年的雨水可真多,圈門都被沖壞了。”
灰濛濛的天際下,一望無垠的草原上,一輛摩托車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上快速行駛着,就像一匹脫了繮的野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