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越想息事寧人,有人就越讓生活不得安寧。
寶格勒日前腳剛走,父親便吼叫鬼鬼祟祟的來到臥房。看他那賊眉鼠眼的模樣,她就知道準沒好事。索性,她故意裝作沒看到他。可是這絲毫不影響他發表自己的所見所聞:“我和寶格勒日在密謀什麼?我知道你們肯定在密謀着什麼?是不是讓雲杉搬走?”
他說出這種話,她絲毫不感到詫異。雖然不會詫異,但傷心還是在所難免的。
難道在他眼中,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比姐姐還重?他的無知與自信,叫不得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今後不要再賭,不再和我姐姐說一句話,不要在她出現的任何地方出現,”她轉頭,悶氣沉沉的叮囑道。她意識到,如果我不加以申明這些話的重要性,這些話只能成爲他的耳旁風。於是她拿出這個家女主人的架勢厲聲厲色囑咐道:“這不是再跟你商量,你要還想留在這裡,這就是家規,你必須遵循。”
她擔憂的是,她的警告,對他絲毫也不管作用。
“哼,怎麼和你那死去的娘,一個德行?”他竟然丟出這樣一句話。不止是話的內容,他說這句話時輕蔑的表情,同樣會成爲她今生無法磨滅的噩夢。
爲什麼要留一個只會讓她生氣的人在身邊?她心事重重的思量着到底什麼時候她才能拋棄承擔在她肩上的責任,開始爲自己而活。
一會兒,她勸自己下定決心,做一個無情無義之人。一會兒,她又開始思量爲什麼她要做一個無情無義之人?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活在痛苦的深淵中。何況,人生何其短暫,即便她此時此刻能夠下決定做個無情無義之人,可是,等她終老的那一刻,她能保證自己不會爲今日的選擇後悔遺憾嗎?
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無法交融導致的一冷一熱,深深折磨着她。
“你給我出去,出去,出去,”突然,臥房內傳來姐姐歇斯底里的叫喚。
不安,瞬間將雲朵包裹,她站起身來直奔姐姐臥房,等她來到姐姐臥房門口時,那扇原本半開的門已經被關上了,在推出寶格勒日之後咔嚓一聲關上了。
寶格勒日愁眉苦臉的站在門口,她們相互對視後,他衝她長嘆一聲然後聳了聳肩,退身走向欄杆,他的神情舉止透露的唯一信息就是‘看,你不聽我的是吧?這就是結果’。
事在人爲,她只覺得是他做得不夠好,做的
不夠盡心盡力。如果他能拿出當初移情別戀的決心,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走近門框,手握成拳鐺鐺擋敲擊起來。
“敲什麼敲?我算看透了,你心底根本就沒有我,你是爲了雲玫纔回到我身邊的。我現在問你,這主意是不是雲玫出的?”姐姐巨雷轟頂的聲音透過敦厚的門框進入她的耳畔,向山谷裡傳來的一聲爆破聲,將她炸的昏昏沉沉。
“是我,姐,”本來她要說的是立在門口的是她。可是,當話出口後,她猛地意識到,這個回答也是姐姐那個問題的真實答案。她緩了緩神,裝模作樣謙和地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門打開好嗎?寶格勒日的回心轉意來之不易。不要因爲別人而毀掉自己的幸福,好嗎?人都有過去,誰也改變不了已經淪爲過去的事,就忘記過去吧,”每一次,這種爲了別人低聲下氣去求別人的事,總會讓她心煩意亂。
很早之前,她就發誓要爲自己而活。人生苦短,爲什麼她要浪費時間爲別人而活?可是現在,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纔是盡頭,是不是永遠沒有盡頭?
“你問寶格勒日,是不是雲玫讓他回到我身邊來完成她的目的的?”真不知道,姐姐的理直氣壯,從何而來。
“我說了幾千遍了,我是爲了你們姐妹能夠重歸於好才這樣做的,你非但不領情,還要污衊我,我能有什麼辦法?”寶格勒日粗暴的回擊到,雲朵轉頭,衝寶格勒日擺手擺手,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澆油。
“我也說了幾千遍了,我和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重歸於好。既然如此,你就不應該再提這事,當我開口拒絕時,你就不應該再說第二遍。你以爲,有些事,是你多說幾遍,就能夠改變的?”
他們就這樣,隔着門,嘰裡呱啦的像兩隻鴨子在吼叫。
“我不管你們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隨便你們吧。但是,不要再許天洛回來之後還吵,明白嗎?如果你們想今天被趕走,那就儘管在他面前大吵大鬧吧,”雲朵覺得,她呆在那裡,只會讓事態越發激烈,於是,丟下這句話後,轉身下了樓梯。透過欄杆,她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潛逃到客廳的父親,侷促不安地在客廳中央踱來踱去。還未等她邁下最後一個臺階,他便早已堵在臺階低端。
“怎麼好端端的又就吵起來了?你剛纔和寶格勒日在密謀什麼?是不是你讓他去和雲杉吵的?”如果他的話是經過大腦檢索後說出口的,那他一定會意識
到自己的話自相矛盾。
“我求着他們好呢,會給他們製造矛盾?”她越來越發覺,自己說話的語氣已經漸漸被父親同化。
姐姐已經被他同化,現在她也正在被他同化。是不是跟他相處久了的人,都會被他同化?
“你是不是讓寶格勒日勸雲杉給雲玫做澄清?”不知道是不是她和寶格勒日的保密措施做得不夠,還是他突然之間變聰明瞭。
“不是,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你把自己的人生都管的一塌糊塗,還怎麼好意思去管別人的人生?”她沒好氣的埋怨道,能說出這些話,她感到很欣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想說的話,一併說完吧。此時此刻不說,恐怕今後想要再說,也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啓齒機會:“還有,我必須鄭重其事的告訴你,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休想像插手雲杉人生大事那樣插手我的人生大事,小事也不允許,明白嗎?”
只見他震驚的兩隻眼睛快要從眼眶中奔出來。
他的震驚,在她的預料之中,她能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和這羣人脫離。只是,她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她是應該慶幸還是悲哀。
“我是你老子,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你們姐妹三個中,我對你如何,你難道不是心知肚明?你現在釣上金龜婿了,就想甩開我,是不是?”
誰也不知道,許天洛會什麼時候回來。提防門鈴隨時響起,雲朵必須快速結束這場令人壓抑的對話。她知道,許天洛頻繁外出,純粹是爲了躲開這個漩渦。歉疚,瞬間將她包裹,她對不起他。
她真害怕,突然有一天,他對她說‘對不起,我撐不下去了,我們分手吧’。
“你去找雲玫吧,”別無選擇,她只好悶氣沉沉的衝着父親這樣說道。雖然,她知道他不會去找雲玫,也知道即便他去找雲玫,雲玫也不會收留他,但她還是說了這樣的話。
“你讓我去找她?你瘋了吧你?她怎麼可能待見我?”
“那你總得去試試,你留這裡非但不懂得遷就我姐姐,還要給我和許天洛增添麻煩,再這樣下去,他會和我分手。到時候,我們從這裡被人家趕走,事小;我因爲交不起這個學期的學費被迫失學,事中;我因爲錯過這個男人今後再也得不到這樣的幸福,事大。”
既然大家都自私自利,她也只能同流合污。她覺得讓事情朝着對她有利的方位發展,撥轉那些已經偏移的指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