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陪伴,她不再那麼害怕。沒有耽擱,直奔目的地。歷盡艱辛,終於取到了父親的骨灰,一切看似還很順利,可是當她抱着沉甸甸的骨灰盒返回許氏別墅時,許氏別墅已經多了一個她僅在照片中見過的女人,許天洛的母親。
推門而入的那一刻,許天洛母子正面對面坐在陽臺藤編椅上;推門而入的下一秒,他們母子的目光悉數聚焦到了她的臉上。
她的心底五味陳雜,一邊埋怨許天洛沒有陪她去領父親的骨灰,一邊又明白他有不去幫忙的權利。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以及他的母親,如果是在父親出事之前見到這個女人,她一定會撲上去親切的問候,可是現在......
現在,她只想有個地縫鑽進去,可是找不到地縫。
許天洛母親的冷眼打量讓她越發倍感拘謹,就在她思量着自己不打一聲招呼就直奔三樓,是不是太無禮的時候,許天洛站起身來指着她對他母親介紹道:“這就是雲朵,我給你提起過的。”語畢,他又轉頭面對着雲朵和聲喚道:“雲朵,這是我母親,今天上午剛到北京。”
雲朵將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放到門口鞋櫃頂上,然後像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媳婦,扭扭捏捏的朝陽臺走去。
“早就聽說天洛找了一個女朋友,早就想見見了,就是一直沒有機會,”許天洛的母親款款地說道,雖然話語還算客氣,可是語氣卻輕佻的亦如一把尖銳的冰刀。
這個女人不僅語氣冰冷,長相更是冷豔,即便只是略施粉黛,依舊冷豔逼人。雲朵生平就對這種女人充滿懼怕,此刻越發扭扭捏捏。
不過,她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好似對她這種小家碧玉的做法很滿意,也許,這正是她拿的出口的阻礙他們在一起的理由。
突然,想和許天洛在一起的奢望,敗給了他母親給她的第一感覺。她明白,即便她們可以勉爲其難在一起,可是若是沒有家人的祝福,根本不會快樂。可是,爲了得到許天洛,她已經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妹妹,這個時候放棄要她如何甘心?
“你坐吧,別怕,沒事的,”許天洛好似意識到了她的拘束,衝她走來將她強行按壓到沙發上,可她坐立難安,渾身像被千萬根針扎着。
他安撫好她之後,重新回到陽臺的藤編椅上,對着他母親謙和地言語道:“媽,你太兇了,他不是你的學生,你這樣會嚇到她。如果你想讓我快樂,就不要這樣對她。”
他竟然說出這種話,她不知道該感激還是難
堪?可她心底依舊沒有辦法原諒他沒有陪她去領父親的骨灰,雖然這不是他的責任,但是……
她只能用自己並非一個大度之人來解釋這一切。
“你已經成年了,一個成年人,活着目標不應該僅僅侷限於尋找快樂,”只聽他母親這樣說道。他們將她擱置在一旁,像擱置一個不會呼吸的沒生命的物體一樣,自顧自的開聊。她沒興趣委屈自己強行加入,他們也沒有興趣邀請她參入。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這個人真的不屬於她,她應該提早放手,然後抓緊時間趁着青春年華還未徹底消逝,去尋找真正適合她的人生伴侶。雖然,爲了得到他,她已經付出了很多。可是,她不想繼續等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
“累了吧?先上去休息吧,看你眼睛紅彤彤的,”幾分鐘的尷尬之後,許天洛轉頭衝她說道。她猜,他並不是真正關心她,只是不想她繼續留在客廳成爲他們母子深入交談的尷尬。她識趣的站起身來,本來還想禮節性的向她母親說幾句客套話後在離開,可是任憑她如何放慢動作,他母親的目光都沒有轉向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委屈自己?反正她又不想繼續委屈自己。她又何苦讓自己低人一等?反正她又不想低人一等,更不想要低人一等的愛情。
天灰濛濛的,已經連續兩天的陰雨天氣捲走了這個城市的浮誇和炎熱。隆隆的車聲經久不息,十字路口的紅燈下,總會排着長龍般的列車。
邁着沉重的步伐,雲朵一步一步朝着三樓走去。還沒走遠,樓下唧唧歪歪的聲音就傳入她的耳畔,“她怎麼現在還住在這裡?我的話,你是不是全當耳旁風了?這麼好的家,怎麼能隨隨便便讓外人入住?”最讓雲朵傷心的是外人兩個字。不論她如何努力,都沒有辦法進入他們的世界;不論她和許天洛如何要好,在他家人的眼中永遠她也只能是外人。這樣的生活,她倦了,累了,痛了。“你現在就上去將人給我趕出去,這可是我精心裝潢的家,連我自己的朋友我都沒允許她們過夜。你倒好,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心疼,趕走,聽見了嗎?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命令。如果你不好意思開口,我去開口。”
她知道,許天洛的母親是故意要她聽見。
她已經聽見了,並且已經決定離開。進入臥房後,她一邊蹲到地上收拾行囊,一邊思量着姐姐會不會像她當初收留她一樣,收留她?
提防姐姐不會,她掏出手機撥通她的號碼。她將許天洛母親回國並且趕走
她的事情,如實告訴了姐姐,可是卻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這麼說,你和許天洛徹底分手了?”
姐姐慶幸的口吻,讓雲朵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她在賓館門框前聽到了那些話。難道,那個給她錢的人,是許天洛的母親而不是吳娜?倘若真的是許天洛的母親,那她和許天洛當真是沒有任何機會了。
“你就說,我能不能去你那裡住一段時間?”她悶氣沉沉的問道。
“她母親還說了什麼?”
“沒什麼,對了,你的錢是誰給你的?我告訴你,沒有任何人的錢是颳風逮的,有些錢燙手,知道嗎?”
“我的事,你少管。你瞧你把自己的人生都管成什麼樣了,還想來插手我的人生?我現在過的可比你好,這是事實。”
她不想死皮賴臉的求姐姐,也不想通過喚起姐姐的歉疚來達到收留她的目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無情無義、冷漠自私也是一種選擇。
基於姐姐都不肯收留她,她猜妹妹更不會收留她,索性,也就沒有向她致電。
她該去哪?該將父親的骨灰放到哪?她可以回學校去住,可是父親的骨灰呢?
天灰濛濛的,亦如她的心。只是天總會有放晴的時候,可她的心貌似不會。現實再一次逼迫她想到了寶格勒日。他雖然給不了她經濟上的幫助,卻是她心靈上的安撫劑。有他在,她就知道,在這座城市裡不是隻有她一個孤零零的人;有他在,她就知道,在這座城市裡還有另一個孤零零之人在爲自己的未來努力奮鬥着;有他在,她就知道,在這座城市裡還有另一個願意爲愛情奮不顧身的人。
也許,許天洛母子都做好了讓她離開的準備,所以,當她提着行禮下樓時,他們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敢說。不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許天洛竟然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冒着淅淅瀝瀝的小雨遊走在大街小巷,只爲尋找最便宜的住所。不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們的關係竟然淡的忘卻了年少相識的情分。
她能爲此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他已不再愛她。
是她當初一時心軟,收留不該收留的人,才造就今天這樣的結果,她應該爲自己的一着不慎付出代價。可是,難道他忘卻曾經對她的承諾,那些會幫她改善家庭關係的誓言,那些對她一生相守不離不棄的誓言,原來不過說說而已?
是她太愚蠢,竟然當真了!
眼淚,嘩嘩流下,與雨混跡成一灘,分不清哪顆是雨水,哪顆是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