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這金沙江的河架上,水面將近十來米的深處,林泉睜開了眼睛,四周依然是無邊的黑暗,“難道,這就是地獄?”他想了想,又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懷裡亂串,本來有點害怕的他此時卻不害怕了,因爲,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既然已經死了,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害怕的呢?
他動了動手,想撐着地面站起來,不過奇怪的是手似乎被什麼東西綁着,他又把頭擡起來,卻碰到了一道屏障,使他看不清楚遠處,懷裡的東西似乎受到了驚嚇,“嗖”地一聲到處亂闖,結果直接撞向了林泉的下巴。
“難道?我還活着?”他心裡想了想,又覺得實在不可能,任誰在水底泡這麼久不被冷死也要被憋死。但是此情此景與當初沉入時何曾相似,身邊那條活動的東西越來越讓他感覺是條魚,他甩甩頭,又發現腳還是被綁着,心裡終於罵出了一句粗話:“草,這樣還不死!”也不知道他想到這句話的時候是個什麼心態。
現在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角又長大了,往袋子上頂了頂,心裡突然涌起一絲希望,更加用力地用角往袋子上頂去,一次,兩次,三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將袋子捅出了一個大洞,他費勁地鑽了出來,發現水底有點黑暗,但是自己居然能夠看清楚,懷裡的魚又“嗖”地一聲射了出去,他看清了,那是一條花紋魚,三指大小,也不知道它怎麼進的袋子,可能是老農的袋子早就被老鼠咬了個小洞吧。
仔細地感覺自己的呼吸,他發現自己根本沒在用鼻子,脖子周圍有水流流動的阻力,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脖子兩面的六道劃痕居然轉化成了腮一樣的東西,此時正不停地從水中慮出氧氣出來。
他眼睛裡面的膜早已經把眼珠保護起來,耳朵的結構也改變了,而且自己的眼睛似乎非常敏銳,在十米深的水下能看清魚的花紋自然很了不起了,怎麼說呢?林泉此時靜靜地感受自己的變化,對於在水底他居然有種很自然,很享受的感覺——這是,新生的感覺。
他把身子一抖,往前面不遠處的一塊大石挪去,想依靠大石將繩子磨斷,老農怕它逃脫,把繩子綁的實在太緊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把繩子磨斷,脫身出來,開始細細地大量自己的環境。
他的雙腿現在失去了直覺,手也是麻得發疼,磨斷繩子的背部還有一些外傷和淤青,又等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的手腳似乎已經恢復,他站了起來,這一站可不得了,由於習慣性動作,他的雙腿靠攏,本來是想觀察觀察周圍的環境再想想怎麼辦,沒想到雙腳並在了一起居然一下子扯不開了。
原來他雙腿上都有的那條有點猙獰的的綠色線條居然並在了一起,使他的腳看起來就像魚尾一樣。“難道,我真的是魚?”林泉腦子裡冒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直覺現在正在做夢。
直到肚子餓的有點咕咕響的時候,他纔打斷了自己的無邊想象,只見他腿一蹬,就快速地往水面衝去,雙腿同節奏地擺動,就和那南極的大鯨一樣擺動,這一切自然而然,他並沒有多少彆扭。
他的雙腳似乎極其有力,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便游上了水面,他以前從來沒遊過泳,此時卻像老手一樣,在這水裡,比他在岸上還要自在,但是衝出水面的那一瞬,他就感覺吸取不到氧氣了,腦子動了動,他開始嘗試着張開嘴,而把那所謂的“腮”關閉,果然,他在空氣中也能呼吸!
此時,夕陽的光輝照耀在寬闊的江面,要不是林泉現在依然泡在水裡而不知往何而去,他一定也覺得這景色十分美麗,遠處真實的城市彷彿海市蜃樓,曾今離他這麼近,現在卻離他這麼遠,而這一切,都是這三天發生的事。
這可能是他剛沉入江的那天下午,但依肚子的飢餓程度來看,似乎又過了一天,已經到了第二天黃昏,爸爸媽媽現在一定很着急吧,他想,但是現在回去恐怕他們也絕對不會認識自己,要是再被當成怪物,那就真和夢中所見一樣了,以後極有可能變成科學實驗的犧牲品——他,段林泉,再也不敢回陸地了!
林泉在這片水域的角落遊蕩者,希望能夠找些殘剩的食物來,但說來也怪,當他沉下水,依靠“腮”呼吸而且浮在水流的上層時,他覺得肚子隱隱約約變得更加充實了。
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詞:浮游生物——他能夠以浮游生物爲食,有時候,他不小心闖入了人類的生活廢水中,卻絲毫沒有感到難受,相反,他居然能從那成分複雜的水中過濾出食鹽來,不過,這終究不是一個辦法,此時,他腦子裡突然想起了一個好的去處——大海!當他想到這個詞的時候,內心深處居然有隱隱的興奮。
可是,從這裡到海上有多遠啊,而且自己的父母將永遠見不到自己,但另一方面,即使他們見到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他們認得出來嗎?
即使認出來了,難道要他去忍受那無盡痛苦的手術?或者被某個秘密組織抓去作爲試驗品?又或者,只能一輩子呆在自己的小小臥室,受到像豬一樣的照料,不但不能報答父母,連他們老了也要拖累?
想想這種沒有任何自由或者受到無數人鄙視的生活,又看看這無盡的水域,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出海!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將給自己帶來什麼,但他知道現在他現在唯有這麼做,而且,內心深處對海洋的嚮往也是支持他的一股動力,他的身體越來越適應水中,現在迫切地希望能夠到達到處是鹽水的海域,享受那無邊的身體喜悅。
這讓林泉有種十分奇怪的感覺,好像這不是離家之行,反而是尋鄉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