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二累了一天,本睡得迷迷糊糊,卻被一個黑衣人提了起來,將他推到另一個草棚前。
“你以後就睡這裡。”黑衣人簡單地說了一句,留下丈二摸不到頭腦的關二,走了。
草棚很簡易,棚頂鋪着乾草,四面是樹枝紮成的籬笆牆,居中掛着一個擋風的草簾,權且當做是門。
關二呆愣了片刻,掀開草簾走了進去,藉着縫隙透進來的星光,可以影影綽綽地看到地上有些草墊。
關二困頓中也不及多想,隨意地撿了一個草墊,倒頭便睡。
卻不想被身邊的一個聲音嚇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關二哥。”
關二瞪着身邊聲音傳出的方向,那裡明明沒有人影,卻清晰地傳出了人聲。
“關二哥,是我。”那聲音又道。
“小三?”關二遲疑地道,經過仔細分辨,他纔看到了身邊那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也就只能看清眼睛了,因爲楚非緋此刻的膚色已經完全融入了黑暗中。
小三?小三不是千人踩萬人唾的玩意嗎?能不能換個叫法。
“關二哥,你怎麼來了?”楚非緋問道。
關二盯着面前的黑炭,有些不能置信:“你怎麼黑成這個樣子,這是你本來的樣子?”
楚非緋默了默,除了非洲來的,誰能長成這樣的膚色?
但此刻也只能長嘆一聲:“一言難盡”。
關二覺得楚非緋大概是得了什麼病,以前在村裡就聽說有人得了病,全身膚色一夜變成灰白色,連頭髮也是。村裡人都說那人是妖怪,將他趕出了村子。後來聽說那人死在了後山上。
關二默默地想,也許這孩子也受盡了歧視,他便不可再對他的膚色露出驚異,想到這裡便轉了話題:
“是他們讓我過來的,我本還覺得奇怪,原來是你在這裡。”
楚非緋鬱郁地嗯了一聲。
“他們那位大人有沒有爲難你?”關二關心地問。
楚非緋默默地想,將她變成黑人算不算爲難?
“關二哥。你今天從帳篷裡離開後。都做了什麼?”
“做什麼,還能做什麼,挖了一天的石頭。”關二說着又倒了下去:“趕緊睡吧。我估計天不亮,我們就要開工了。”
開工?楚非緋鬱悶地望了眼露着星光的棚頂,此刻,那風應城。恐怕也得到了她的消息了吧。
風應城,郡守府衙。
夜深人靜。此刻的風應城本就算半個空城,入了夜,更是漆黑沉寂,連犬吠都沒有一聲。
府衙前的告示牆上。貼着幾個悍匪的通緝告示,畫像上的匪徒各個面相凶神惡煞,其上懸賞的銀兩從五百到二千不等。一旁違和地貼着一張削薄的紙箋。上面是潦草的墨跡,紙箋隨着夜風微微扇動着。看上去隨時都會被風捲走。
白日塗米漿的那位乞丐捨不得浪費寶貴的米漿,僅僅將那紙箋上米漿塗了四個角。如今夜風凜冽,那紙箋便在夜風頻頻的撩動下,終於抗不住,隨風去了。
這時,遠處街道的盡頭,現出一個燈籠的光影,隨着那微弱的光源走近,可以看到前面提着燈籠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武士,後面跟着一個暗紅色官袍的俊雅文官,還有一個青衣御醫模樣的男子。
這幾人正是白天到後山訪問民情的吳義,夏少元,張守逸三人。
幾人在山上忙了一天,一邊安撫民衆的情緒,一邊還要查問民衆失蹤一事,張守逸身爲御醫更是沒得閒,不停地在給生了病的民衆們,診脈開方。
此刻累了一整天,幾人都是極爲疲乏,原本有幾個護送的府兵,也被吳義打發了下去休息,說來也是,有他吳義在,要府兵做什麼,如果他吳義對付不了,那幾個府兵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張守逸拎了拎輕了一半的藥箱,嘴裡心疼地嘟囔了一句:“這女人得賠我。”
一旁的夏少元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南疆少主藥箱裡的藥,能差嗎?這廝往那熬草藥的大鍋里加藥水時,他正好也在旁邊,方圓百米之內都能聞到那奇異的清香之氣,讓周圍的百姓嘖嘖稱奇。可見裡面不是有雪蓮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奇藥,就是什麼奇花異草。
張守逸當時用了可不止一種藥,也難怪他現在這麼心疼。不過,如今他這麼大方,自然不是因爲他心懷悲憫,憐惜百姓,而是爲了在非緋面前討好罷了。
這樣一想,張守逸這廝看上去無私的舉動,就沒那麼感人了。
“你也算求仁得仁。”夏少元微微冷哼一聲。
張守逸一瞪眼:“你說什麼......”話音未落,夜風捲着什麼東西,撲面而來,啪的一聲,正蓋在張守逸的臉上。
張守逸氣惱地抓了下來:“什麼玩意。”見是一張烏七八槽的廢紙,便要揉了扔掉。
夏少元卻突然叫了一聲:“等等!”
張守逸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少元,連前面打着燈籠的吳義也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
只見夏少元將張守逸手中已經揉着一團的紙箋小心地展開,仔細看了片刻,手指突然微微顫抖起來。
一旁的吳義莫名地看向夏少元:“夏侍讀,這是什麼東西?像是誰家娃娃的塗鴉吧,又是墨團,又是圈圈的。”
夏少元緩緩地擡起頭,俊秀的鳳眼似乎亮起一道光來,嘴角含笑:“不是誰家小孩的,是你家大人的。”
“我家......大?大人?”吳義有些發傻,連忙將燈籠舉高了,仔細看去:“不可能吧,夏侍讀,你是不是認錯了,大人的字,不可能這麼醜吧......”
夏少元微微苦笑,說起來,也是羞於啓齒,但是非緋的字,好像就是這麼不能見人啊。
張守逸探長了脖子,看着夏少元手中的字箋,看了片刻笑道:“這真是那女人寫的?”
夏少元點了點頭:“之前花神會的時候,我也曾幫忙籌備,見過非緋寫的字,就是這樣怪模怪樣的。”
張守逸點了點頭:“是有些怪,除了這女人,估計也沒人能寫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