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豔陽高照,這送藥材的差事,自然又落在了楚非緋的身上。
要說楚非緋今天一早已經被提了二等丫鬟,本應去內院當值,但是楚非緋有自己的考慮,便渾作不知地仍回了小廚房當差。
而前院的那些丫鬟,自然不喜歡有人過來分老太太的寵,小廚房也是樂得多了一個任勞任怨的幫手,所以竟然沒有人來提點楚非緋。
其實楚非緋所圖,不過是安安心心的賺錢而已,老太太身邊的三個大丫鬟:彩娥,彩芸,彩雯,都是伺候了多年的,卻也是年紀漸大,該放出去了。
此時這幾人無不是在老太太面前使出渾身的解數討好,希望老太太能給她們配個好人家。
瑞苑有五個二等丫鬟,分別是:秀菊,秋芳,萍蘭,桂枝,翠華。
這五個二等丫鬟除了平日給大丫鬟們打打下手,偶爾也進內間伺候外,多數時候是等在門外廊下,聽候傳喚。如今秀菊已死,楚非緋正好補了這個空。
這幾個丫頭年紀都不大,眼睛都盯着那幾個將要空出來的大丫鬟的位置呢,楚非緋若是這時湊上前去,便是生生被當做了對手,所以楚非緋索性裝糊塗,遠遠地避了開去。
再說那小廚房的活計也不過是瑣碎些,忙碌些,倒並不是多累。和當年孤兒院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比起來,楚非緋已經覺得現在很好了。
至於老太太身邊......楚非緋想起那幾位丫鬟爭得“頭破血流”的情形,微微搖頭,罷了,她這麼笨的人還是不要湊那個熱鬧了。
此時天色已經過午,正是一日間氣溫最高的時候,饒是楚非緋這樣不愛出汗的,也不停地用帕子拭着額上的細汗。
好在前面就是珠苑的大門,一株巨大的榕樹從院內伸出長長的枝椏,將院門外的那處空地,遮成一片陰涼。
楚非緋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前去,站在了樹蔭下,才長出了一口氣,背對着院門,微微扯開了領口,用手中的帕子扇扇風,緩一緩滿身的暑氣。
這時,一人從院門內走出來,看到楚非緋的背影,冷聲喝道:“那個丫頭,可是送藥來的?”
楚非緋連忙回身,臉上的笑還未揚起,就僵住:“怎麼是你?”
來人是一個家丁打扮的年輕人,身穿青衫短打的家丁制服,頭戴家丁帽,腳蹬黑布鞋,雖然這身衣服普普通通,但是讓此人穿起來,竟然有種器宇軒昂的感覺。
那家丁的面目五官深刻,輪廓俊朗,一雙星眸如漆如墨,精亮幽深,卻又帶着股漫不經心,似乎天下事沒有什麼能進他的眼裡。
此人正是剛上任的家丁杜子淇。
此時杜子淇正奉了相爺的命,去瑞苑催促藥材,剛出院門就看到一女子纖細的背影,只覺得有些眼熟,所以開口喝問,見到轉過身來的楚非緋,卻不由一愣。
那楚非緋一路走來,已經被太陽曬得小~臉嫣紅,額頭厚厚的劉海又被汗水打溼,被她全部攏在耳後,這樣一來,就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再和她那本不太搶眼的五官配在一起,竟然顯得幾分精緻動人,說不出的悅目,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一雙水潤晶瑩的眸子此時睜得老大,秀氣的小~嘴也微張着,領口被楚非緋剛纔微微拉開,露出白~皙柔弱的脖頸,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嬌豔脆弱的水仙花,七分素雅裡又帶了三分勾人的豔~麗。
楚非緋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又見到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土豪,昨夜小廚房一別,她原以爲會永遠擺脫了這個傢伙,一個外院的家丁基本沒什麼機會到內院來的,更何況這個傢伙估計沒多久就會想辦法回現代去了。
只是不曾想,竟然相隔不過半日,就又遇到了。
想起昨夜她情急之下,對這個傢伙似乎很不客氣,楚非緋一時不覺有些訕訕:“那個,我來送藥材。”
杜子淇緩緩走到近前,目光在楚非緋懷中的油紙包上,淡淡一瞟,又落回在了楚非緋的臉上,心中暗奇怎麼好像一夜不見,這丫頭就變樣了?明明還是那麼普普通通的一個人,不知爲什麼竟然讓他覺得有點移不開眼。
“真慢,相爺已催了數次。”杜子淇漫不經心地道。
楚非緋尷尬地笑笑:“那我就在這裡交給你吧,我就不進去了。”
杜子淇嘴上說着急,手卻不接楚非緋的油紙包,反而揹着手慢條斯理地道:“說起來還真是有緣,這才半日的功夫,就見了你兩次。”
楚非緋心裡道,誰要和你有緣啊,你這種不穩定因素,我巴不得躲得越遠越好。至於杜子淇說的見了兩次,她也沒心思細問,只想趕緊離開。
杜子淇淡笑一下:“既然來了,就進去吧,你那位少爺也在裡面。”
楚非緋微微皺眉,此人說話陰陽怪氣,她很不喜歡。
但她也不會和這位土豪鬥嘴,一個不知人間愁苦的富家公子哥,在這也不過就是個過客,她卻是要討生活的,當下也不答話,只低着頭進去。
杜子淇卻在身後叫住了她:“慢着,你就這樣進去?”
楚非緋詫異的回身,見杜子淇嘴角微勾,指了指她的領口道:“儀容不整,你們信明身所就是這樣教的?”
楚非緋臉色微紅,也沒去想這個公子哥怎麼會對信明身所的事知道得這麼清楚,只急忙整理自己的衣衫。
這一會子,身上的汗已經落了下去,低頭之間,耳後那厚重的劉海就滑了下來,再擡頭時,那厚厚的劉海就又遮住了半邊臉,而那清秀佳人則又變成不起眼的小丫頭了。
杜子淇恍然,心中暗想,這丫頭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原來那厚重的劉海下,竟然藏着一個絕色。
不過想來這個蠢笨丫頭也沒那個心機,大約是年紀太小,還不懂得打扮自己。
想到此處,杜子淇緩步上前,路過楚非緋時,淡聲道:“你那頭髮,就這樣挺好,不要再撩起來了。”
楚非緋微微一怔,隨即想起大約是剛纔自己因爲熱,將劉海撩了起來,讓他看到了她的臉。
楚非緋雖然知道劉海對自己容貌的遮掩作用,但是真正照鏡子,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每日也不過是就着井水的倒影,梳洗一番,至於自己的長相是美是醜,其實也看不太真切。
如今她在相府至少能吃飽穿暖,比二十四世紀的孤兒院的條件要好得多,她的個子也長了,臉頰也豐了,皮膚頭髮都比原來亮了很多。
而且隨着年齡的增長,她的容貌也越長越豔,早就不是當初孤兒院那個黃毛丫頭了。
不過這富家公子這樣提醒她是何用意?是說她用劉海遮着臉更好看呢?還是說她應該遮掩容貌?
楚非緋有些糾結,
前面的杜子淇自顧自的帶路,末了說道:“對了,還沒介紹,我叫木子水,你可以叫我木大哥。”
木子水?楚非緋黑線,這名字一聽就是假的。
不過眼前這位少爺是被人追殺的,用假名也算正常,楚非緋也沒多話,只是低聲應道:“好,我叫邵非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