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涼爽,滿池碧葉,然而那帶着蓮香的微風也吹不散楚非緋煩躁的心情。
方雪晴莫名的敵意,以及皇帝莫測的態度,還有那混亂的記憶,都讓她心情煩躁,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皇帝告訴她的那樣,她腦子裡的記憶又是不是真實。
這幾日,她腦子裡偶爾會浮現出皇帝喚她愛妃時的樣子,可是仔細一想,那畫面就淡了去,而且頭也劇痛起來。再緩過來時,又似乎覺得自己明明只是六部尚宮而已,皇帝對她的寵信有加,只是因爲她的緋然居。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記憶?又或者是兩個記憶都是假的?
楚非緋眼光有些散亂,她的手緊緊地扣住船舷,骨節發白。
“尚宮大人。”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她忍着頭疼回過身去。
一身淡綠色衣裙的安嬪站在她的身後,臉上有些擔憂的神色:“大人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可是身體不適?”
安嬪......在楚非緋凌亂的記憶裡,她依稀記得自己和她是有過節的,當初花神會上,安嬪的宮女撞柱而亡,也要指認自己是奸人,如今這安嬪卻見了自己像沒事人似的,也未免太過怪異。
“安嬪,現在這裡也沒有旁人,你就別裝了吧!”楚非緋因爲頭疼而沒什麼耐性,口氣便有些惡劣。
“大人爲何如此說?寧兒一向仰慕大人,大人以前對寧兒可不是這樣......”安嬪臉色微白,語音也微微顫抖起來。
“以前?”楚非緋揉了揉額角:“什麼以前,以前我和你很熟嗎?”
“原來大人都忘了......”安嬪低頭垂淚,楚非緋覺得頭更疼了:“好了好了,你別這樣行嗎?讓別人看到還以爲我欺負你,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楚非緋轉身向船尾走去,她覺得自己還是離了這畫舫比較好,這上面的人一個比一個讓她頭疼。
“大人且慢,寧兒句句屬實,寧兒只是想報答大人而已,寧兒知道大人想要什麼,寧兒可以幫忙。”安嬪緊跟着楚非緋急聲道。
楚非緋停住腳步,冷冷地回眼:“我想要什麼?”
“大人想去太極宮看望那位公子,寧兒知道,寧兒可以幫忙。”安嬪靠近楚非緋,一臉懇切地看着她:“大人,寧兒真的只是想報答大人。”
楚非緋微微有些遲疑,安嬪這麼說,難道是剛纔在花廳裡,自己和皇帝的話她聽到了?自己當時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確實沒有在意他人是否能聽到,也許安嬪就是那時知道的?
最近張守逸那廝不知道是發什麼神經,看着她不准她去太極宮,連阿房也不幫她。想再次夜探太極宮是沒門了,從皇帝那裡要手諭,皇帝又不給,她還正在犯愁呢,這安嬪倒是這個時候,瞌睡便送上枕頭......
“你能有什麼辦法?”楚非緋懷疑地問道。
安嬪湊上來低語了幾句,楚非緋皺着眉:“這也太......”
“大人,太極宮防衛森嚴,大人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太極宮,便只有這個辦法。而且寧兒那表哥,本是外城的禁軍頭目,今日臨時頂半天的班,大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安嬪壓低聲音道。
“可是皇帝這裡......”楚非緋還是遲疑。
“大人快去快回就是,一會畫舫要靠近岸邊採蓮,寧兒會故意製造混亂,大人便可趁那個時候悄悄上岸。”安嬪五官長得纖弱,此刻倒是一臉的堅毅。
楚非緋低頭琢磨了一會,覺得這事對自己也沒什麼壞處,她潛入太極宮就算被發現了,也不過是被皇帝訓斥幾句罷了,雖然安嬪這送上門的態度很是可疑,但是自己的記憶確實有些混亂,說不定,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她們以前其實很熟?
這時,四喜從花廳裡走了出來,站在不遠處看着這裡,似乎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楚非緋對他揮了揮手:“你去拿兩個魚竿來,我要在這裡和安嬪釣魚。”
四喜翻了個白眼,又招了兩個宮人來立在這伺候着,自己轉身去了。
過不多時,四喜迴轉,手裡拿着兩根紅漆描金的金龍魚竿,目光在安嬪身上一轉,對楚非緋笑道:“大人在和安嬪娘娘在聊什麼?”
楚非緋接過魚竿打量着,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哦,安嬪在說她父帥的英勇事蹟。”
四喜想了想微微點頭:“安大帥在北漠戰場上,確實是位猛將,只可惜......”說到這裡,四喜看着安嬪的眼神也沒那麼冰冷了,只道:“大人,咱家再派兩個懂釣魚的小子過來服侍?”
楚非緋嗤了一聲:“得了,我也就是在這裡吹吹風,聽聽故事,你自去伺候皇上去,一個********總跟着我算怎麼回事?”
四喜一噎,想想也是,皇帝不在跟前,他還可以緊着這位大人獻殷勤,但是皇帝在這,他這麼做就有些不合適了。
“對了,皇帝還在看那位“跳舞”?”楚非緋咬着跳舞兩個字問道。
四喜低笑了一聲:“現在是麗嬪娘娘在跳舞,皇上在看摺子,雪淑妃......在“指導”麗嬪娘娘呢。”四喜那指導兩字,說的也是別有深意。
楚非緋嗤笑了一聲:“她們也算自得其樂,得了,這湖面涼爽,咱們就在這釣釣魚吧,你自去伺候皇上,安嬪陪着我就好。”
四喜應了,回身又囑咐那兩個宮人,小心照看着,莫讓大人和娘娘落了水。其實就算是落了水也沒什麼,這蓮池本就不深,而且這畫舫周圍還圍着數條小船,防的就是意外發生,真要落了水,立刻就能救上來。
四喜看了看,覺得楚非緋站的地方也算安全,自己就算在皇帝身邊,但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這裡,安嬪雖然讓他有些疑慮,但是看安嬪那個嬌嬌柔柔的樣子,就算想使壞,也是心有餘力不足,遂放了心,反覆交代了那兩個宮人兩句,便回到了花廳。
船舷邊的楚非緋拎着魚竿,若有若無地向花廳那裡瞥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