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然居看上去是兩層,其實不然,在主樓宴客廳的後面,還有一個小半層,被修建成半開放的天台樣式。
四周都是移門,此地空間可大可小,現在,這間花榭裡,便只有皇帝,四喜,以及跪在地上,披着披風,頭髮仍然溼漉漉的惠嬪,還有站在一旁看戲的楚非緋。
皇帝臉色陰沉,聲音裡帶着少見的慍怒:“那四個擡步輦的混賬東西呢?”
四喜微微躬身道:“皇上,惠嬪娘娘換裝的時候,奴才就去審過那幾個奴才了,據他們說,是當時嬪妃們都擁堵在池邊,步輦裡的惠嬪娘娘也催着他們往池邊擠,這擁擠間,也不知是誰推了他們一把,就掉下去了。”
“有人推的?”皇帝皺起眉,看向四喜:“此話可當真?”
四喜微一遲疑,躬身道:“皇上,當時那情形,奴才也曾看到一二,確實衆位娘娘或多或少都有些推擠,至於其中要是有哪位娘娘失了手,也是有可能的,那幾個奴才倒是說了幾位娘娘的名號,皇上......”
四喜停到這裡,擡眼看着皇上,等着皇上示下,是否將那幾位娘娘的名號說出來。這要是說出來,對那幾位娘娘而言,那輕重都是要略施懲戒的,要是不說,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正在抹淚的惠嬪此時擡起頭來:“都是誰推本嬪下去的?你倒是說啊!”
四喜只看着皇上,沒理惠嬪。
楚非緋在一旁覺得有些無趣,這後宮之間的糾紛,她雖然是此間的主人,卻也不便多聽。便要告退:“皇上,草民還有些事要安排,這就告退了。”
皇帝微微頷首,楚非緋正要退出,卻聽到地上的惠嬪突然道:“皇上,惠兒覺得邵老闆走不得。”
楚非緋心中微微一沉,想起陸坤之前的叮囑。慢慢地轉過身來。瞥了眼惠嬪,嘴角浮起一淡笑:“惠嬪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惠嬪冷哼一聲:“本嬪雖然當時身在步輦之中,卻也在透過簾子觀看那池中的景象。本嬪分明看到當時有幾個黃衫女子,就在本嬪的附近,究竟是誰推本嬪下去的,恐怕還要好好查問一番。”
楚非緋微微皺眉:“皇上。那些黃衫女子,是本次花神會的女侍。她們的職責就是給各位前來花神會觀賞的客人提供方便。當時,那麼多娘娘圍在水池邊,那些女侍上前,維護一下秩序。提醒娘娘們小心意外,也是她們份內的事。”
皇上微微點頭:“不錯,這些黃衫女子只是在那裡做事。倒也沒什麼奇怪。”
惠嬪卻厲聲道:“邵老闆,既然那些女侍的職責是維護賓客的安全。如今本嬪卻被人推入水中,難道這不是那些女侍失職,難道這不是邵老闆管教無方?”
楚非緋凝起眉,在她的地盤上發生客人落水這種事,她作爲此間的老闆,無論如何難脫關係。而且這落水的要是一般的嬪妃也就罷了,偏偏又似乎是皇帝的寵妃,而且還是個與自己結怨的。如今看來,要想脫身也要被她咬去幾口肉去。
惠嬪冷笑連連:“皇上,臣妾還聽說,這邵老闆仗着皇命,在天都城裡爲所欲爲,各大工坊都被她強行勒索,要人要物,貪婪無度。明爲替皇上辦差,實則中飽私囊,拖欠工款無數,讓天都城的商家怨聲載道。不但如此,還在各位重臣家裡強行徵用奇花異樹,如若不從,就以皇命威脅。”
惠嬪說到這裡,端正地跪好:“皇上,此人心思狠毒,貪得無厭,這些日子大肆敗壞皇上的名聲。臣妾落水只是小事,但是此人的惡劣行徑如若不做處理,恐怕會寒了羣臣和天下百姓的心啊!”
“娘娘好口才。”楚非緋在一旁袖着手,涼涼地道。
四喜眼皮微微一撩地上的惠嬪,嘴角浮起一絲輕蔑,惡劣行徑?那強行徵用奇花異樹,還是小爺我親自操辦的呢,娘娘你是不是要將小爺也一起參了?
皇帝面沉似水,拖欠工款?當然得拖欠,不然就憑那五千兩銀子,這花神會能造出這麼大的規模?
再說了,那些工坊整日就琢磨着如何偷稅漏稅,一個個肥的流油,卻不肯上交一點給朕的國庫,朕正想找個機會狠狠地收拾一下他們,如今只是拖欠工款又怎麼了,要按照朕的意思,還就霸王不付了!
惠嬪不知道上面的那對主僕心裡轉的心思,正心裡暗喜,自己這一項項罪名扣在這邵老闆的頭上,就算搞不死她,也要她脫層皮。皇帝有多愛銀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只要她說邵老闆貪墨錢財,皇上就算不追究她落水的事,也要追究那銀子的事。
只是惠嬪低着頭,等了半晌,上面的皇帝也沒有半點動靜。
而楚非緋則站累了,自發自動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皇帝眼角抽了抽,將那句賜座嚥了回去,算了,反正這裡也沒外人,隨她去吧。
惠嬪卻瞪大了眼睛:“邵老闆,你好大的膽子!”
楚非緋微微冷笑,這惠嬪也是棋錯一招,她要是咬着落水這件事不放,皇上可能還要礙於禮法,對楚非緋這個主人略作懲戒,以儆效尤,只可惜惠嬪卻扯去了這次花神會的承辦。
楚非緋既然敢作下那些事,自然是知道這是在皇帝的默許之下的,當時不但禮部侍郎賀儉之在替她跑腿,連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內侍四喜,也時不時地客串一下爪牙的角色。更何況她緋然居的金字腰牌,還是皇帝親自下旨,自掏腰包給刻的。惠嬪此時說什麼百姓怨聲載道,這不是打皇帝的臉嗎?
再說了,她楚非緋簽下的合同,那賒賬的貨款可都是有利息的,而且還許了諸多條件,就算是剛開始這合同的商談,還有些不順利,到最後幾天,花神會的場地立起來後,那些商家可是上趕着給她供貨的,別說利息了,就算倒貼錢,這些商家也要在這花神會中謀上一席之地,此時這惠嬪說什麼怨聲載道,那真真是信口開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