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還遠,妖潮已在近前。
既然到不了孤島,那我們,便是孤島!
“北斗七星陣!”
衆人領會,以隊長江風爲樞,分站開來。
所列位置,與北方七星無二
“以迅疾之風。”
“以寒冷之冰。”
“以熱烈之火。”
“以穩固之土。”
“以生機之木。”
“以滋養之水。”
“以鋒銳之金。”
以吾輩七人之力,構列七星!
青,白,紅,綠,藍,金,一道道光從他們七人身上亮起。
這一刻,天穹之上,有七點光芒衝破烏雲,照耀下來,與地上七人的自然之力遙相輝映。
妖潮兇蹄之下。
這片沼澤地,泥翻水濺,更有雷雨斜傾,似亂打浮萍。
一行七人眸中皆是自然之力之顏色,沒有絲毫恐懼,也容不得他們恐懼。
風先至,而妖聲聞,緊接着便是連成一線的妖潮滾滾而來。
一觸的剎那,陣法前端,閃耀七彩的光。
一排排妖獸或被風牆掀飛,或被寒冰凍結,或被烈火焚身,或被土石砸碎,或被藤蔓捆縛,或被水浪衝垮,或被鋒芒絞殺。
七星之陣,在妖潮之中,寸寸橫行。
而妖潮無窮無盡,先是沒有修爲的獸,再是凡武境界的妖。
當閃耀各色光芒的妖獸零星出現,衝擊北斗七星陣,江風還抱有希望。只要熬過去,再熬一會,妖潮就會……
只是上天給了他多次的幸運,這一次,似乎不願再眷顧他。
當前方出現連片的光,清一色超凡境的妖獸。
江風知道,完了,頂不住的。
一步一步地挪動,這裡離孤島已經不遠。我雖然能殺穿前往,但他們……
他看了看身側,以及身後,還在咬牙苦苦支撐的隊員,一同在妖海歷經大大小小千餘戰的隊員。
一路走來,笑聲,罵聲,哭聲,一幕幕浮上心頭。
他下定了決心。
與其等還沒到孤島便陣破人亡,不如在自己還有餘力的時候,送他們出去。
七星之中,一顆青色的星突然閃耀,光芒蓋過其餘六顆。
六名隊員還在詫異隊長的氣勢爲何突然暴漲。
爲了維持陣法,六人也是目光堅定,相繼提高了真氣輸出。
陣法在這一刻似乎更穩固了些。
只是爲首的江風知道,守不住的。
斷然守不住的。
他眸中青色決然,喃喃道:“風之翼!”
六名隊員只覺腳下生起無匹的風之力量,低頭看去,雙腳被青色的風裹挾,背後也像有一對鷹爪似的,就這麼拎住自己的衣服,將自己六人往孤島拋去。
已在半空的六名隊員,詫異地低頭看去,最後一眼,看到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青色的風,飄搖的風,被妖潮一點點覆沒。
秦也六人叫喊出聲,卻是任憑他們掙扎,也掙脫不開風之力。
入聖境的隊長,江風,顯然是把最後的力量都給了他們。
不然憑着他一人,想要殺穿妖潮是件不太輕鬆但也不困難的事。
只是隊長爲了自己六人,非是親人的六人。
耗盡力量,生死不知。
“秦也,你幹嘛!”
“你們就幹看着?!你們可以就這麼無動於衷地看着,我不能!”
“回來!你想鬧出些動靜,將妖潮吸引過來這邊麼?隊長用了生命送我們出來,你難道,要讓他後悔自己的決定嗎?”
“正是隊長拼了命將我們送出來,我們,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他,看着他,看不到他了……”秦也朝着妖潮方向跪了下來,捶胸頓足,無聲大哭起來。
理智的賀一方,手裡的水化針一彈,藍光一閃,沒入秦也的睡穴。
“你……”正在賀一方身旁的葉佳看得仔細。
“與其動亂心氣,不如讓他睡會。”賀一方回道,便盤身下來,調養生息。
孤島之上,六人一個躺着,五個坐着,等着妖潮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妖潮之聲遠去。
賀一方叫醒秦也。
秦也才醒來,便給了自己兩巴掌,怎麼能哭過去了。
他向賀一方問道:“妖潮過去了?”
“對,我們大致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孤島上的五人都知道賀一方話中的意思。
見不到隊長生,也得把他的屍首找回來,帶回去。
秦也這一刻,收起悲傷,擔起了指揮的職責:“我們兩人一組分散去找,阿蠻,你和葉佳去我們被送出來的位置,一方,你和章岐山往後兩裡地尋,我和炯炯再往後兩裡,找不到就再往後找,再找不到就再往後,直到妖潮抵達妖海城返潮,我會以寒冰嘯箭爲信號,到那時,不管……找沒找到,你們都趕緊撤回孤島。”
……
差不多同時,離這不遠的一處孤島。
“還留着他們做什麼,累贅,把他們身上的儲物袋搶過來,他們,就扔在這裡被妖潮吞沒好了,我們要去的孤島,可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
東邊某孤島入口處。
“這裡滿員了,你們去下一處吧。”
火炬明媚,兩隊人馬,劍拔弩張。
相持不下,以一隊人馬離去告終。
“隊長,你是大聖境界,對方也是大聖境,怕他做甚,而且我看他們人員稀散,不過百號人的樣子,哪裡能佔滿容納三百人的孤島。”
“你以爲我不清楚?只是他們態度強硬,分毫不讓,如果真動起手來,萬一引來妖獸,這處孤島將落入危機,還有一處孤島離這也不算遠,我們快點,也能在妖潮來臨前抵達。”
“可萬一又人滿了呢?”
“那個孤島這麼大,除非獵妖隊扎堆在附近狩獵,不然,尋常是滿不了的,別說了,趕緊趕路。”
一路緊趕慢趕。
“隊長,隊伍後尾,已經被妖潮緊咬上了!”
“它們怎麼來得這麼快,我去斷後,你帶着隊伍衝,零散擋路的妖獸別管,只管衝就是。”
“明白!”
“我跟你一起。”
奔行的隊伍裡出來一個姑娘,話語堅定,似不容違抗。
逆着奔行的隊伍,往隊尾趕去。
張安旭注意到這個人,笑着說道:“開什麼玩笑,我還沒淪落到讓你一個姑娘斷後的地步,這隊裡誰都可以出來和我一起斷後,但你一個姑娘不行,你一個超凡境,在妖潮一個衝擊下就垮了,還斷後呢,乖乖回隊裡。”
姑娘沒有說話,只是掏出懷裡一副面具戴在臉上。
這一剎那,張安旭只覺身側的身影,氣勢強大到隱隱壓過自己。
“白色面具,燕子圖案,你是十大將?危月燕?”
張安旭心裡有一絲被戲弄的苦味。沒想到,經常來我們隊裡尋求組隊,說是要隨隊歷練的小姑娘,竟然是,我仰望都不可及的十大將。
“所以,至始至終,你都在隱匿修爲,欺騙我了?你一直示人的容貌不會,也是騙我的吧,我聽說十大將中的兩位女將,一個絕代芳華,一個風情萬種。”
危月燕沒有回話,白色面具下一雙眸子緊緊盯着張安旭。
張安旭怎敢去深究這個,況且,這個怎麼也算是好事。“算了,不管騙不騙了,至少此刻,你讓我更有信心了。”
當後尾被妖潮緊咬上的隊伍,見到隊長和一位戴着面具的姑娘殺了進來。
僅僅一息之間,便將妖潮斷了流,空出一片安全地帶,死戰負傷的十五人眼裡又燃起了光。
本來還以爲,自己被隊伍拋下了,而他們也做好了準備,當好這個棄子,爲大隊伍前往孤島爭取時間。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跟上前方隊伍,這裡由我和曉姑娘,不對,該改口了,是十大將斷後。”
十大將之名,在他們眼裡,那就是橫行妖海外圍的存在,哪怕是在妖潮中,也有久戰之力。
十五人有幾位纔剛加入這個大隊伍,這一刻,覺得自己,沒有跟錯這個隊長。
他們衝出包圍,緊跟上前方大部隊。
不時回頭看,夜幕下,光華四起,妖獸哀鳴。
……
一處天然的孤島,自被發現起,已經給大大小小七萬餘支隊伍提供過庇護,可以說在衆多孤島中極富盛名。
也是大多數獵妖隊首選的。
前提是能趕得及。
這裡是一處盆地,四面圍山,且山壁陡峭。
天然的屏障,故能免遭妖潮侵襲。
而一條清河從盆地外的洞穴一直流淌進來,在盆地中形成了一個小湖泊。
據說,最初落入危難的獵妖小隊能發現此地,也是因爲看到這一條清河無故消失在山腳。
他們砸開幾處落石,進入洞穴,本着橫豎都是死的心態,一直摸索前進。
好在洞穴內也無大妖。
正應了那句文章: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獵妖小隊數十人,出了洞穴,見此地四面環山,水草豐茂,如獲新生,不再奔逃,安定下來。
任這一月來,山外妖吼四起,他們圍着湖泊閒坐釣魚,好不自在。
……
另一處孤島。
明顯有了幾波人馬,他們一團一團聚在一起,彼此隔得老遠。
他們也沒有去爭搶清水和食物。
孤島之中是有常備清水和食物的,基本足夠孤島最大容納人數半個月的量,加上獵妖隊自帶的食物和水,再不濟將獵殺的妖獸取出來作爲肉食,怎麼也夠捱過妖潮。
而獵妖軍在每次妖潮之後,會對各處孤島進行維護修繕,補充、更換食物和水,以待落難之人。順便,將已經不適合再作爲孤島的地點從妖海圖上抹去,避免將尋求庇護點的獵妖小隊引入危機。
……
“隊長,隊長他,他在這裡!”
其餘四人聽到章岐山的高呼,紛紛奔向他和賀一方所在位置。
那裡的泥沼,還留有風的氣息。
一大片妖獸屍體四散鋪開。
而江風,便躺在這片妖獸屍體中心。
“你們來了,秦也,你是不是哭過?”
“沒,沒有。”
“你這眼角淚痕都沒擦,唉,這次怪我,錯誤的判斷,把你們帶到此境地,退不能,進不得。”
衆人想說,並不是隊長你的錯,但他們,沒有一個去打斷隊長的話。
似是知道,這一刻,隊長的話,說一句,便少一句,聽一句,便少一句。
“我們北斗小隊,雖然在這偌大的妖海城,這十年,一點名頭都沒有闖出來,但我們,這十年,一路走來,守望相助,親如手足,缺一不可,”江風目光中的生氣漸漸消失,突然迴光返照一般,中氣十足,喊道,“秦也!”
“我,我在,一方,你別愣着了啊,倒是救救隊長,你不是自稱大傷小傷只此一方麼?”秦也對着賀一方懇求似地說道。
賀一方看着江風隊長半個身子都碎掉了,腸子掛了一地,拿針的手都在抖。這種情況,這種情況,我根本救不了。
江風搖搖頭示意別再浪費力氣,伸出手指,感受着風的律動,似乎,在呼喚自己,該啓程了。
他一把抓住秦也的胳膊,交代道:“你是跟我最早的,也是隊裡實力僅次我的,馬上又能突破到聖武境了,隊伍交給你,我很放心,只是,只是,要記住,我們北斗小隊,就像天上那七顆星宿,守望相助,缺一不可。”
江風的手落下,他的身上,似有一縷風之息,隨風飄搖而去……
“秦也……”
“以後,你就是隊長了,隊員可以哭,可以絕望,但你不能,你是隊長,你將是這支隊伍的脊樑。”
雲逸看着六人眼紅欲哭,看來,三年前是有什麼生離死別的事發生在了他們身上。
只是,我,必然是獨行的,我身上的秘密,不能跟別人說起。
正當他不知怎麼拒絕這六個讓人不忍拒絕的傢伙。
身後一道腳步直直朝着這邊而來。
“你們六個都在啊,是知道我今天要回來,在這裡等我麼?哈哈,甚幸,甚幸。”
這個聲音……
北斗小隊六人齊齊看去。
秦也笑罵道:“亦江楓,好小子,我們還以爲,你發達了,不回來了呢。”
見六人的目光不再停留自己身上,雲逸笑了笑,這也算,不錯的結局。
“發達我亦大公子一直很發達,只是,一想到,我入隊的時候可是起過誓,只要一天還是你們北斗小隊的人,便七人守望相助,永不背棄,”亦江楓提了提手裡的兩大袋子,“喏,我給你們每人帶了些禮物回來,你們真該跟着我去都城看看,這次的鑑寶盛會可是比前幾屆有意思多了,有個戴白麪具的傢伙,真是太囂張了。”
白麪具……
六人看向那道消失在人羣中的身影,他也是戴着副白麪具,不過怎麼可能,肯定是巧合。
“嗯?你們在看什麼。”
“哈哈,沒什麼,沒什麼。”
六人很默契,都沒有提起招人的事,以後,除非生死減員,不然,他們七人,不會再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