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值的小丫鬟是拂葉。
她穩穩妥妥地行了個福禮,沉穩地笑道:“夫人,我出去看看。”
竇昭點頭。
拂葉腳步輕盈出了內室。
不過幾息的功夫,她就折了回來。
“夫人。”她湊在竇昭的耳邊,輕聲地將苗安素綁了棲霞的事告訴了竇昭。
竇昭聽着直皺眉。
這個苗安素,搞什麼鬼?
就算棲霞犯了什麼錯,也用不着這樣大張旗鼓的鬧得人盡皆知。
念頭閃過,她心中一動。
難道苗安素的本意就是想讓大家都下不了臺不成?
她吩咐拂葉:“把看熱鬧的都打發了,讓二太太帶了棲霞進來。”
拂葉應聲而去。
甘露進來幫竇昭換衣服。
元哥兒手舞足蹈,要母親抱。
竇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點頭兒子的額頭道:“你爹那麼沉悶的性子,你怎麼就看見熱鬧就往上湊呢?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屋裡服侍的都抿了嘴笑。
竇昭把元哥兒交給了乳孃,去了廳堂。
苗安素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站在屋子的中央,幾個粗使的婆子壓着棲霞頭,跪在苗安素的腳步。
竇昭注意到棲霞的頭髮溼漉漉的,像是剛剛洗過了似的。
如今已進了十月,怕頭了冷,大家早就不洗頭髮了。
她不動聲色地在大廳太師椅上坐定,不待苗安素開口,已開口訓斥甘露:“二太太初來乍到,不知道廳堂不是隨意能進的,你在我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難道也不知道?”
甘露忙跪下來請罪。
苗安素的一張臉已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忙道:“這件事不怪甘露姑娘,是我不知道規矩。”說着,已朝着幾個粗使婆子使着眼色,“你們還不快退下去。”
幾個婆子慌慌張張地退了下去。
竇昭這才道:“出了什麼事?竟然如此的沉不住氣。鬧出這麼大動靜來。”也不請苗安素坐下。
苗安素不安地挪了挪腳,看了甘露一眼。
甘露機敏地帶着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苗安素這才憤憤不平地講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竇昭,並道:“您說這是個什麼事?她二爺身邊的老人了,有這樣的事跟我說一聲就是了,卻要硬往爺們身邊湊,您讓我這個做太太的面子往哪裡擱。我一氣之下,也就顧不得許多了,讓人把她綁了。到嫂嫂面前來評個理。嫂嫂這麼一說,我這才驚覺自己做事太魯莽……”
竇昭大吃一驚,卻不相信棲霞勾引宋翰。
如果棲霞有這個意思,當初又何況拿了自己辛辛苦苦贊下來的私房錢來求若朱。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棲霞,想從棲霞的神色間看出點什麼來。
棲霞卻低着頭,一動不動,仿若泥塑。
竇昭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棲霞,你擡起頭來。”
棲霞擡起頭來。
如玉的面孔已滿是淚水。
苗安素很是意外。
竇昭已問棲霞:“你可知錯?”
棲霞滿心不甘,可她更知道。自己的辯解只會讓自己的處境變是更艱難,甚至有可能連累家裡人。
她恭恭敬敬地給竇昭磕了三個頭。低聲道:“奴婢知錯了!”
竇昭頷首,道:“既是如此,留你在府裡就不太合適了。我讓甘露陪着你去把自己的東西收一收,下午你就跟着人牙人出府吧!”
“是!”棲霞應着,一面給竇昭磕着頭,一面淚如雨水般地落了下來。
聽到動靜的甘露進來扶着她退了下去。
苗安素有些發愣。
快刀斬亂麻,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很多事沒有問呢!
苗安素朝竇昭望去。
只見竇昭正滿臉平靜地喝着茶。
她欲言又止。
竇昭也不點破她那點小心思,笑道:“你既然把這件事交給了我來處置,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聽說國公爺送了個宅子給你們,粉飾宅子,收拾箱籠,重新張羅丫鬟婆子,想必你也很忙,我就不留你了。”說着,端起了茶盅。
苗安素訕訕然地走了。
竇昭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回了內室。
等宋翰知道棲霞被苗安素交給了竇昭的時候,棲霞已被人牙子領走了。
宋翰氣得臉色鐵青,差點一巴掌扇在了苗安素的臉上。
他揪苗安素的衣領問:“那人牙子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牙行的?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的?棲霞除了隨身的衣服首飾還帶了些什麼東西走?”
瞧那光景,竟然是要追上去的模樣。
苗安素大恨,敷衍他道:“我也不知道。人牙子是大嫂叫的,人也是從頤志堂領走的……”
宋翰推開了苗安素,轉身就離開了內室。
苗安素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
她衝着宋翰遠去的方向“呸”了一口,只覺得心裡十分的難受。
而此時神色木然的棲霞突然發現馬車停了下來。
她不由撩簾朝外望。
暮合四野,周圍全是密密的樹林,顯得十分荒蕪。
她要被滅口了嗎?
棲霞心裡一片灰燼。
車簾被掀了起來,露出人牙子一張憨厚的面孔:“棲霞姑娘,這位是夫人身邊的崔大管事。夫人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府有府規,不處置你,又難以服衆。所以夫人把你賣給了這位崔大管事。你以後就跟着這位崔大管事好了。”
棲霞的眼淚像泉似的涌了出來。
她甚至沒有看清楚崔大管事的面孔,就這樣挽着個包袱跟着崔大管事走了。
宋翰花了很大的力氣都沒有查清楚棲霞的去向。
他越發覺得這件事不對勁,在家裡又急又氣地轉悠了兩天之後,他去了頤志堂。
誰知道竇昭卻不在家。
而且元哥兒和真定的那幫人也不在。
他很是奇怪,頤志堂的人:“嫂嫂去了哪裡?”
頤志堂的人笑道:“夫人和大爺跟着世子爺一起出去了,小的怎麼知道夫人和世子爺去了哪裡?”
大爺這個詞像針尖似的刺痛了他。
他寒着臉回了屋,心裡卻不停地琢磨,宋墨帶着竇昭和元哥兒去了哪裡呢?馬上他們就要分家了,難去了陸家?或者是去了竇家?
這兩家一個是老舅爺。一個是少舅爺,分家的時候都是要當見證人的。
宋翰住不住了,他先去了陸家。
宋墨和竇昭並不在。
他又去了竇家。
連竇世英也不在家。
他們去了哪裡呢?
宋翰站在靜安寺門口,望着來來往往的香客,無措而茫然。
而宋墨和竇世英幾個卻就在靜安寺衚衕背面的後寺衚衕。
宋墨在後寺衚衕買了個兩進的小宅子,把崔姨奶奶從真定接了過來。
竇昭正和崔姨奶奶抱頭痛哭呢!
坐在堂屋裡的宋墨和竇世英直搖頭,而元哥兒見母親哭了起來,也跟着哇哇大哭起來。
崔姨奶奶忙推開竇昭擦着眼淚:“你看你。把我們的寶貝元哥兒都惹得哭了起來。”
竇昭紅着眼睛抿了嘴笑,眼淚卻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崔姨奶奶就抱了元哥兒哄他,一邊哄,一面和竇昭說着話:“世子爺常讓人給我送信,把你的事都說給我聽,你懷孕生子,我也都知道。本來你生了元哥兒我就想來看你的,可世子爺非要我等元哥兒做了百日禮纔來。我知道,他是怕孩子滿月禮、百日禮賓客盈門,我被人怠慢了。這孩子。真是有心。壽姑,你可嫁了個好姑爺。你要好好地待他纔是。”
竇昭哭着點頭,道:“您這次來,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崔姨奶奶笑道,“世子爺說得對,只要這骨肉團圓,哪裡都是故鄉。我以後就在這裡住下了。你要是想我了,就抱着孩子來看看我。”
而且這裡離靜安寺衚衕很近。父親想來看祖母了,也能隨時來看看。
竇昭不住地點頭。
崔姨奶奶就誇元哥兒:“這孩子,長得壯實。就像你小時候一樣。”
我小時候有這壯實嗎?
竇昭破涕爲笑。
竇世英聽着嘆了口氣,對宋墨道:“你有心了……我看見後院還有塊菜地……”
宋墨謙遜道:“沒什麼!原是個花壇,我看也沒種什麼好花,就擅自作主改成了菜地。”
竇世英很是感慨。
跟過來的武夷跑了進來,他低聲道:“世子爺,史川史大人請您到醉仙樓吃酒。”說着,拿了張拜帖出來。
宋墨剛想說不出去,竇世英已道:“你有事就忙你的去,這邊有我陪着壽姑和崔姨奶奶,不會有什麼事的。”又提醒他,“史川可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皇上最忌諱他和人交往,他找你喝酒,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多半是爲了邵文極之死。
宋墨知道,筷子的事瞞不過邵文極。
不過,他明明知道陳嘉是他的人還遞給邵文極一把小刃,邵文極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宋墨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他找我幹什麼!您讓壽姑等我一會,到時候我來接他們母子回家。”
正好給時間讓竇昭和崔姨奶奶說說話。
竇世英送了宋墨出門。
宋墨去了醉仙樓。
史川四十來歲,中等個人,皮膚微黑,是那種屬於丟在人羣裡就找不着的人。
宋墨見到他的時候不收想到了陳嘉。
難道幹錦衣衛幹得好的人都得這副長相?
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面的。
宋墨笑着和史川寒暄着,分賓主坐下。
菜很快就上來了。
史川的話題就從菜系開始,最後說到了陳嘉,道:“十分的能幹,鎮撫司有了他,辦起事都順暢多了,不虧是世子爺器重的人。所以我想再給他加加擔心,調他到錦衣衛衙門任同知,管着錦衣衛的內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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