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東西,不管你做了多麼充足的準備,建立了多麼牢固的心裡防備,可當親眼見到時,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的,眼前的景象依舊讓她雙腳發軟,險些趺坐在地上,一雙溫暖的手適時地扶住了她,正是緊跟其後的阿吉。
正如阿吉所說,外面是一段五尺來寬的透明平臺,長不過丈許,左邊是一個透明的陡坡,看不見有多高,頂上被雲霧給擋住了,另一邊確實什麼也沒有,向外望去只能看到無數飄浮的白雲,而自己的腳底下,透過平臺看到的那些起伏不斷的山峰,根本無法判斷離自己有多高,總之是很高很高。
雲嵐的心臟強烈地收縮着,幾乎有種要炸裂的感覺,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恢復了說話的能力,斷斷續續地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們……不是在做夢吧,人……人怎麼可能在這……麼高的天上建這樣的……地方?”
阿吉搖着頭道:“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不要糾結了,目前的情況似乎只有這個陡坡是唯一的出路。”
雲嵐依舊覺得寒意翻涌,道:“這麼陡,我們……沒有工具,空間收納盒沒有原氣也……引動不了,怎麼上得去?”
阿吉道:“你沒發現陡坡上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嗎?”
雲嵐確實沒發現,陡坡上左右兩邊,交叉但並不對稱地突出無數塊透明板塊,一左一右一路向上,兩塊之間的距離約有一丈二三尺左右,陡坡看不出有多高,因爲頂端有些雲霧遮擋住了看不清楚,阿吉道:“只有想辦法順着這些板塊爬到上面去看看。”
雲嵐道:“這個陡坡太斜,板塊間的距離又有點遠,不好借力。”
“嗯,估計我們配合一下,應該問題不大,我用手撐住你,差不多就能讓你勾到第二塊板塊,然後你再用腰帶把我拉上去,一步一步來,應該能上得去。”阿吉道。
雲嵐看着那相距丈許的板塊,演示着阿吉提出的辦法,顯然成功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只不過當人趴在陡坡上,視線再想躲避不去看下方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無法保證在那樣的情況,自己的活動能力是否能一如往常。
阿吉知道她的猶豫,道:“絕情谷時,你我年紀皆小也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如今難道還能被這點恐懼嚇住,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的鎮定總能帶給雲嵐勇氣和力量,深吸了口氣,她微嗔道:“好,我就不信這個鬼地方能困得住我們。”
就這樣兩人一個託着,攀到第二階後,再用腰帶把另一個拉上去,循環而上,不一會兒就攀爬了十餘階板塊,但陡坡很光滑,傾斜度又高,如果不是有板塊頂着,人根本沒辦法呆在上面,漸漸地兩人還是漸感有些吃力,阿吉見雲嵐有些力竭,道:“休息一會,這上面不知道還有多少節,慢慢來。”
雲嵐急促地喘息着點了點頭,翻身躺在陡坡上,道:“嗯,不過還好,已經有點適應了,就是累一些,只要別再有其它的事發生就好。”誰知話音才落,只聽‘咔’的一聲脆響傳來。
兩人的精神瞬間就繃了起來,阿吉心中不禁暗罵一句:“要不要每次都這麼靈驗。”
尋着聲音的方向望去,阿吉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情,雲嵐見了急切地問:“阿吉,怎麼了?”
他沒有隱瞞,道:“最下面一塊板塊好像掉了。”
雲嵐叫道:“什麼,掉了?怎麼會掉的。”
阿吉道。“我也不清楚,這裡不可能有什麼東西會砸到它們,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板塊的存在是有時間限制的,超過時間就會碎掉,如果到時候我們還在這片陡坡上……”
“啊……”雲嵐已經無法言語了。
阿吉繼續道:“看來,我們沒有時間休息了,要抓緊爬,這個高度滑下去,肯定會滑出那條小道的。”
在死亡的威脅下,人往往能爆發出強大的能量,在恐懼的極限下,要嘛就崩潰,要嘛就不再恐懼了,兩人一路往上爬,不知過了多久,陡坡的盡頭終於出現在眼前。
只要再爬過一塊就能爬上坡頂,可兩人早已筋疲力盡,特別是雲嵐,臉色發白汗水直流,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只差一步了,求生的信念驅使着她,憑藉阿吉的支撐,她終於翻爬上去,趴在最後一塊板塊上,此時離坡頂只差一個翻身的距離了,她的全身上下如針扎一般疼痛,完全感覺不到身體還有一絲力氣,但是阿吉還在下面,她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刺痛讓自己的精神再次清醒了些許,轉過身來把手裡的腰帶扔了下去,對阿吉道:“快……快上來!”
阿吉的雙手在不斷地推舉和攀爬後,早就失去了知覺,嘴蜃上鮮血緩緩地流了下去,那是他壓榨自己最後一分力氣,幫助雲嵐爬到所處位置時造成的,離他最近的那塊板塊已經破碎掉下去了,他伸出手努力抓住腰帶,可手指早已麻木堅硬,握不住那根柔軟的腰帶,勉強將腰帶纏在手上繞了兩圈,嘗試着攀爬那最後一段距離,可惜人力有盡時,不管如何努力,他依舊重重落回到支撐他的那個板塊上。
阿吉很清楚自己是爬不上去了,腳下的板塊已經出現了裂痕,時間所剩無幾,他擡起頭來看着雲嵐,眼神裡有種難捨的光芒,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突然會依戀起對方來,但他知道如果再不下決心,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同歸於盡。他注視着對方的眼睛,輕聲道:“活下去。”
腳下的板塊應聲而碎,阿吉也鬆開了腰帶,從陡坡上滑了下去,瞬間消失在雲霧中。
雲嵐聽到他那句‘活下去’時,還來不及迴應,已見他鬆開了手裡的腰帶,她悲呼一聲:“不!”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消失在陡坡的盡頭,汗水和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痛苦地追問道:“爲什麼?爲什麼?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嗎!阿吉……”
可惜四周的一切都無法回答她的問題,這一刻除了哭泣,她什麼事也不想做,腳下的板塊已經開始出現裂痕,而安全的地方就在自己頭頂,她只要一個翻身就能上得去,但她卻靜靜地站在那個即將破碎的地方一動不動,她的心已經跟隨阿吉一起墜入雲霧之間。
她再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動力了,只想靜靜地等待着死亡來臨時,就在此時,頭頂上卻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道:“雲嵐,不要發呆,把手給我,趕緊上來。”
雲嵐猛地一下驚醒,擡頭一看,她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在陡坡頂上,阿吉正趴在上面,伸出一隻手來,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阿吉卻再次焦急地道:“別發呆,把手給我。”
雲嵐這纔回過神來,伸出自己的手,阿吉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上去,而她腳下的板塊也隨之破碎掉落。兩人一起趺坐在坡頂,雲嵐一把撲進他的懷裡,痛哭起來,道:“你這個大壞蛋,你這個大壞蛋。”
阿吉任由她哭泣,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過了許久才輕拍着她的背,道:“不要哭了,當時的情況,總不能兩個人一起死吧。”
“你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雲嵐哭着道。
“活着的意義!”這一句話就像一聲響雷,一道睛天霹靂直擊阿吉的內心,往事種種瞬間涌上心頭,心裡那無數模糊的感覺漸漸清晰起來,從內心深處,那道遙遠的身影越來越近,慢慢出現自己的面前,他終於看清了,原來那一直躲藏在心內深處的人正是對方,在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雲嵐在自己心中,竟然如此的重要,先前發生的事,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只是感覺自己願意爲她這麼做,此時他終於明白了,原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早已超越了一切。
雲嵐哭着哭着竟沉沉地睡了過去,阿吉看着靠在自己懷中沉睡的她,心中難得一次出現很平靜的感覺,這是自從母親離開之後,他的心第一次如此的平靜,他已經忘了自己身處險境,輕輕地爲她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看着她略帶委屈的容顏,竟有些癡了。
當雲嵐醒來時,兩人正靠在一棵大樹邊上,阿吉還沉沉睡着,四周是熟悉的樹林,正是兩人相遇的地方,先前那透明的陡坡和平臺,已經消失不見,一切就像做了場夢一般,可又那麼的真實,她忙叫醒身邊的阿吉,道:“阿吉,醒醒,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我們出來了嗎?”阿吉揉了揉朦朧的眼睛,看了看四周,道:“我也不知道,剛纔太累了,我也睡着了,我們這是在哪?”
雲嵐道:“這是我們剛纔相遇的地方,先前那一切真的存在嗎?會不會是我們做的一場夢?”
阿吉揉了揉發酸的手臂,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若說是夢,也未免太過真實了。”
“不管了,反正出來了就好。”雲嵐道:“至少不用再去面對那……”
“嵐兒,你去哪了?”話說一半,卻被一個聲音給打斷了,隨着那個聲音,一羣人走了過來。
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人,雲嵐吃驚地道:“父王,你怎麼會來的?”
來人正是她的父親東德王,只聽他道:“你失蹤了,孤能不過來嗎?”
“失蹤?我失蹤了嗎?”雲嵐有些茫然地道。
一旁的阿吉卻疑惑地看着她,問道:“雲嵐,你叫他父王,難道你是公主?”
邊上的禁衛隊長聽他竟直呼公主名諱,大喝一聲道:“大膽,東州公主的名諱也是你叫得的,還不快向公主殿下賠罪。”
“東州公主?”阿吉更是疑惑,喃喃地道,略爲遲疑一下,他的眼神不禁望向東德王道:“難道說你就是東州王?”
禁衛隊長再次怒斥道:“見了王上,還不下跪。”
東德王揮手示意禁衛隊長退下,道:“孤正是東德王,你是何人?”
阿吉注視着他道:“我叫邱吉,不知東德王可還記得?”
東德王念道:“邱吉,邱吉,哦,孤想起來了,你是雲嵐的同學。”
阿吉冷冷地道:“看來東德王記性不錯。”
此時雲嵐有些不知所措,她完全沒想到兩人會這樣的相遇,一把拉住阿吉道:“阿吉,你聽我說……”
阿吉猛地甩開她的手,道:“聽你說?我還要聽你說什麼,讓你再騙我一次。”
見他竟對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如此無理,東德王不禁臉色一變,道:“來人,拿下。”
一聲令下,從他身後緩緩走出兩人,一般裝束都是白色長袍,帶着兜帽,左胸口衣服上剌着一個紅色人形虛影,格外顯眼。
阿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個刺目的紅色虛影,咬牙切齒地道:“血影團!”
一股怒火涌入腦中,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見對方兩人過來,即使感應得到對手的原氣至少有七階,卻根本沒有逃跑的想法,他引出法器,全身原氣騰騰,不顧一切地朝兩人衝了過去。
事情演變如此之快,雲嵐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急道:“父王,快讓他們住手。”
東德王卻對禁衛隊長道:“看好公主。”
場上相鬥的三人,實力懸殊太大,交手只一回合,就聽一聲爆響,阿吉的桃木劍應聲而斷,另一人雙手拍出,重重擊在他的胸口,‘噗’的一聲,逆血奪口而出,阿吉連人帶着斷劍竟被擊出四丈來遠,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泥痕。
“不。”雲嵐悲呼一聲,運起原氣就要施展空間術,誰知禁衛隊長早有準備,一道強烈的原氣籠罩在她的身上,空間術施展被打斷,在透明的原氣護罩裡,以雲嵐現在的實力根本衝不出來,她無計可施只得跪倒在地,向東德王哀求道:“父王,你放過阿吉吧。”
阿吉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依靠斷劍的支撐半跪在地,那一擊震得他的七竅都出了血,他用那雙帶血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雲嵐冷冷地道:“你不用假惺惺爲我求情,公主殿下!”
一字一句就像千萬把利刃,刺入雲嵐的心中,她只覺自己的心已經被利刃刺得千瘡百孔,全身的血液瞬間就流失殆盡,歷經千辛萬苦才換來兩人感情的昇華,在這一刻被摔得粉碎,她臉色蒼白,無力地看着對方,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望着她絕望的雙眼,阿吉的心無來由的一陣刺痛,可是殺母之仇不供戴天,他努力地撇過臉不再看她,重新盯着東德王,但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根本做不了什麼!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阿吉突然仰天大笑,如瘋如狂地叫道:“娘,孩兒不孝,不能爲您報仇了。”
他手結法印,嘴裡一字一句地念道:“臨、兵、敕、令、無、法、無、天……”白色的火焰從他的身體燃燒起來,發出刺目的光芒,他雙腳用力一踏,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向東德王撲了過去。
“保護王上。”禁衛隊長驚聲大叫,數道咒訣聲響起,一道道護盾出現在東德王身前,緊跟着兩股能量強烈地撞擊在一起,‘嘣’的一聲巨響,淹沒了雲嵐聲嘶力竭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