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早上六點多,顏一寒和謝駿昊就出發了,既是爲了避開早高峰,也是要趕在樑佳到之前,以便甩掉這個討厭的“尾巴”。他們的車從市區開出,開上高速,到達T市的某個縣城,又從縣城進入鄉鎮,最後纔在導航的指引下到了一個僻靜的村莊。
“這地方真夠遠的!”謝駿昊把車停在村口,揉揉自己的肩膀,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這時他真是感覺有點兒腰痠背痛了。
“也挺不好找的,”顏一寒看着村子不遠處的那片山,“李玲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
他們走下車,看着一座座的院落,有平房的院子,也有二層小樓的院子,但貌似都是差不多的風格,由此不難看出這裡村民的經濟水平應該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兒的空氣還真是不錯,”謝駿昊深吸了口氣,擡起頭“哎呀,還能看到藍天,這在市區可是稀罕物啊。”他往顏一寒身邊湊了湊,“誒,一寒,我看這個地方旅遊挺好,回來咱組織組織。”
顏一寒看都沒看他,“你真是心寬,先把案子破了再說吧。”
“雖說是限期破案,可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其實,謝駿昊心裡是最着急的,他比誰都想早點兒把這個案子破了,局裡的限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不想天天面對那個樑佳。
“這村子夠大的,風景也不錯,就是位置太偏了,不好找。”顏一寒邊看邊往村裡走。
“喂,你們哪兒來的?”隨着這個不太友好聲音的傳來,一個抽着煙黑麪神似的大叔走了過來。
“哦,您好,我們是從市裡過來的,想來看看玲愛之家。”顏一寒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們找那兒幹啥?”
“我們聽說玲愛之家收留撫養一些被遺棄的孩子,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
“捐錢來滴?”
“先看看他們有什麼需要吧。”
“需要啥?就是需要錢唄。”
顏一寒笑了一下,“大叔,您知道玲愛之家怎麼走吧?”
“知道是知道,可我們這村子不小,你們自己去,可不好找嘍。”
“那就麻煩您帶我們過去吧。”謝駿昊說話間,從兜兒裡掏出一盒煙遞了過去。
“黑麪神”很自然地接了過來,還看了看煙的牌子,當他看見“中華”兩個字的時候,立馬從“黑臉”變爲笑臉,“走走走,我帶你們過去。”
謝駿昊對顏一寒擠了一下眼睛,露出一絲壞笑,“那麻煩你了啊,大叔。”
“不麻煩,不麻煩,麻煩個啥麼。”
“大叔,這村子大是挺大的,可怎麼沒見什麼人啊?”顏一寒問。
“年輕的差不多都出去了,打工的打工,上學的上學,剩下的都是些個上算數的,這不是天冷了嗎,能在家的就都不出來了,要不是今天輪到我當班兒,我也在家喝小酒呢。”
“當班兒?”謝駿昊好奇地問“您當的什麼班兒啊?”
“也沒啥,就是四處看看啥的。”
“哦,您這是相當於我們市裡的巡警了吧?”謝駿昊話語間故意把這個“黑麪神”擡高。
“哈哈,你這小子真會說話,還啥巡警哩?不就是看看有啥生人進村啥的。村裡啊,七老八十的老傢伙太多,不得勤看着點兒啊?要不萬一進來個偷雞摸狗的,那可咋辦?”
“這年輕的都出去了,還有人種地嗎?”
“一看你這閨女就沒在鄉下待過,這大冬天的種啥地?再說,現在都搞啥旅遊開發了,還有幾家種地的?”
“您這兒也搞旅遊?”
“搞哩,爲啥不搞,就這來錢快,把自家好歹收拾收拾不就是那個啥農家院嗎?咱平常吃的飯,放個新碟子新碗裡,不就是那個農家飯嗎?現在你們城裡人大魚大肉吃多了,到這兒吃個菜糰子啥的,跟過年似的。”
顏一寒看着謝駿昊噗嗤一笑,心想他剛還說想來這邊旅遊呢,看來以後可以安排他來這兒吃菜糰子過年了。
“可現在也沒看見什麼旅遊的人啊?”
“這不是天冷了嗎?我們這山裡更冷,不像你們城裡有暖氣啥的,可不人就少了唄,現在是那個啥淡季。”
“那旺季的時候人多嗎?”
“還行吧,不過啊,我們這兒靠裡,不像前面幾個村兒那麼好找,來我們這兒的,大多還是人家李院長帶過來的哩。”
“李院長?”
“嗯吶,你們不就是去她那個孤兒院麼?咋會不知道李院長?”
“哦,您說的是李玲吧。”
“就是她麼,還能有哪個李院長。”
“她還帶人來這兒旅遊啊?”
“有她帶過來的,聽說她閨女還弄了個啥網站,也有看了那網站來的。”
“您知道是什麼網站嗎?”
“那可不知道,不懂,你問她孤兒院的人唄。”“黑麪神”說着停下腳步,在一座二層小樓的院子前停下,“到哩,你們自己進去唄,我還得去別處轉轉。”
“好的,多謝您啊,大叔。”
“謝啥,有啥事兒就去村頭第三家找我啊。”“黑麪神”哼着小曲走了,臨走時還用手摸摸裝着煙的口袋兒。
看來,謝駿昊的那盒“中華”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大門沒關,他們直接走了進去,“請問,有人在嗎?”
“誰啊?”一個四五十歲的胖女人走了出來,“你們找誰?”
“這裡是李玲辦的玲愛之家嗎?”
“是啊,你們有什麼事兒?”胖女人看顏一寒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警覺。
“警察,”顏一寒拿出警官證,這次她直接亮明瞭身份。
“警察?”胖女人明顯有點兒緊張,“你們……什麼事兒?”
“可以進去說嗎?”
“啊,可以、可以。”
胖女人把顏一寒和謝駿昊讓進屋裡,“兩位警官,隨便坐,我去給你們倒水啊。”
“沒事兒,不用了。”
“天氣冷,喝點兒熱水,暖和暖和。”胖女人說着找出紙杯,接了兩杯熱水,“來,喝水。”
“謝謝。”
“你們來這兒,是……”
“您怎麼稱呼啊?”
“哦,我姓方,他們都叫我方姨。”
“方姨,這兒就您一個人嗎?”
“怎麼會就我一個人啊,孩子們都上學去了,還有兩個阿姨,一個去縣城了,一個有點兒感冒,在樓上躺着呢。”
“哦,您在這兒工作多長時間了?”
“沒多長時間,我就是幫着看看房子,做做飯。”
“看房子?”
“哦,不是,不是,是看孩子,”方姨連忙改口,“我這人啊,從沒跟警察打過交道,有點兒緊張,您二位別見怪啊!”
“警察也是人,您別緊張。”顏一寒笑着說,“最近您見過李玲嗎?”
“李院長啊?有幾天沒過來了,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又帶着閨女孫子旅遊去了。”
“她經常帶家人出去旅遊嗎?”
“也不是經常,我也是瞎猜的。”
“您上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我想想啊,”方姨低着頭雙手握着自己的茶杯,“有差不多小一個月了吧。”
“電話也一直打不通嗎?”
“那倒不是,之前她還打過電話來呢。”
“多長時間以前?”
方姨又低下頭開始想,“得有好幾天了,具體哪天真是想不起來了。”
“看看手機通話記錄裡能找到嗎?”
“您不知道,這地方吧,手機信號不好,我們都是用座機聯繫,可是我這兒的座機沒有來電顯示。”
“那您再仔細想想,大概是幾天以前李玲來的電話?”顏一寒說話時,對謝駿昊使了個眼色。
“方姨,您這兒衛生間在哪兒?”謝駿昊起身問道。
“在後面,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謝駿昊說完就朝方姨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還是我帶你去吧。”方姨剛要站起來帶謝駿昊去衛生間,被顏一寒攔住了,“您好好兒回憶一下,想想李玲打電話跟您說了什麼,安排了什麼事情?越詳細越好。”
“哎呦,我這天天這麼多事兒,你讓我一下子想那麼多,我哪兒想得起來啊?”方姨好像有點兒着急。
“沒事兒,您慢慢想,不着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顏一寒盯着方姨的眼睛。
“哦,對了,看我這記性,那天不是我接的電話,是小林接的電話,我說我怎麼沒什麼印象呢。”
“小林?是哪一個?”
“就是去縣城的那個。”
“她去縣城幹什麼?”
“這不是小秦病了嗎,哦,就是樓上躺着的那個,這次感冒來的挺兇的,小林怕給孩子們傳上,就去縣城買點兒藥。”
“聽您這麼說,您跟她們都挺熟悉的啊。”
“那是啊,都一起幹了好幾年了,能不熟嗎?”
“那您幹了多少年了?”
“五六年了吧。”話一出口,方姨手中的茶杯一抖,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顏一寒,但很快又避開了她的眼光。
“那時間是不短了。”顏一寒輕輕一笑。
“你們來,問了我這麼多,到底什麼事兒啊?”
“李玲死了。”
“什麼?”方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緊握茶杯的雙手一鬆,隨後又緊握住了,杯子差點兒掉到地上,“她怎麼死的?”
“遇害了,被人殺了。”
“啊?!”方姨猛地站了起來,手裡的杯子終於“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水濺到了她的褲子和鞋上。
“您沒事兒吧?”顏一寒立即起身把她推開了兩步,用手撣着她身上的水。
“你告訴我,她什麼時候死的?”方姨拉着顏一寒問道。
“應該就是她失去聯繫的那幾天。”
“你說她被殺了,被誰殺了?怎麼殺的?”
“您先坐下,坐下說吧。”
方姨已經開始有點兒瑟瑟發抖,顏一寒扶她坐下,“案件我們還在調查當中,您不知道她遇害了嗎?”
“我、我怎麼會知道?”
“昨天有些媒體已經報道了,您沒看見?”
“這個破地方,手機有時都接不到,電視裡也沒幾個頻道,我上哪兒看去啊?”
“一寒,你沒事兒吧?”謝駿昊快步走到顏一寒身邊,拉着她問道,“剛纔怎麼了?”
“沒事兒,是方姨的杯子摔了,可能是聽了李玲遇害的事兒,受了點兒驚嚇。”顏一寒說話時試圖推開謝駿昊緊拉着自己胳膊的手。
“哦,沒事兒就好。”謝駿昊見狀鬆開了手。
“李玲死了,那張園和張童那孩子可怎麼辦啊?”方姨坐在那兒,自己唸叨着。
“你不知道張園也被害了嗎?”謝駿昊脫口而出。
“什麼?”方姨聽聞身子一倒,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