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腿無力,軟綿綿的癱在地面,根本難以相信自己竟然癱瘓了,久久無法回神。
這名中年男人嘆息一聲,找來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肩上,“何必想那麼多呢?趁最後的一點時間,把你想做的事情,都做完吧。”
我緩過神來,想起方金寶當時的模樣,連問:“方金寶現在怎麼樣了?”
“他...恢復得很好,只是缺了條手臂,不成大礙,如今的修爲也鞏固在先天一重。”中年應了一句。
我握了握拳,身體前所未有的虛弱,竟然感受不到自己是什麼境界,知覺中的那道先天之門,徹底消失了。
“你的身體素質倒退得很嚴重,如今...只是個普通人,不要多想了,在這半年時間裡,最擔心你的是方大小姐,爲了你,她可是終日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啊。”中年連連輕嘆,揮手讓人把我扶了起來。
低着頭,看着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感受着退化成普通人的身體,我內心幾乎是絕望的。
嘎吱~
醫療室的大門被推開,方勝和方道從外走入,後面還跟着斷了一臂的方金寶。
此時此刻的方金寶,滿臉笑容,面色紅潤,體態又肥胖不少,翹起的嘴角無形中夾雜着嘲笑的意味。
方勝臨近,神情滿是凝重,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宛如自家親人一般親切,惋惜道:“人沒事就好,醒來就好,對於你的身體狀況,我們方家也無能爲力,可無論如何,你這死神九步非常重要,你畢竟是方家的一份子,所以...”
“所以讓我交出來對嗎?”我冷笑一聲。
方金寶站了出來,呵斥道:“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不是爲了你那死神九步,誰願意救你?”
“閉嘴!現在輪不到你插話。”方勝把眼一瞪。
我越笑越冷,索性讓方勝把紙筆弄來,直接大手一揮,寫下了死神九步的訣竅。
實際上,這所謂的死神九步,我早已有了感應,這並非誰都可以施展的,而是我這種體質特有自帶的!
哪怕我把死神九步的訣竅記錄下來,也無人能夠學會。
寫完,我扔掉鋼筆,冷冷的看着方勝,說道:“該寫的我都寫了,但能不能學會是你們的造化,這死神九步是我自行領悟,旁人未必可以學到的,六步可越小境界,九步可越大境界,但會消耗自身生機,就算是我還你們方家救我的一份人情吧。”
“好,那我就先把你安排回若蘭宮吧,並且把醫師轉移過去。”方勝拿起紙張,十分滿意,他忍着笑意,那表情極其虛僞。
...
坐在輪椅,我被推着回若蘭宮。
方若蘭好像早已收到消息,與老和尚着急的等候在宮門前。
見我遠遠出現,方若蘭第一個跑來,噙着眼淚替我推輪椅,哽咽道:“回來就好。”
老和尚後面走來,他神色冷怒,卻又不想在我面前發作,咬牙道:“爲師陪你回去。”
我捏住太陽穴,頭很疼很疼,想到自己只剩三個月的命,我就非常絕望,這時間太短,自己還有好多心願沒有達成。
被一路推進了若蘭宮內部,隨行的醫師全部離開,各自去忙轉移醫療設備的工作。
老和尚把我扶到沙發上,看到我消瘦的身體,頓時憋不住老淚縱橫,“徒兒啊,早知如此,咱就不進方家了。”
方若蘭默然,低頭偷偷的抹着眼淚。
我微微一笑,擡手指向房門,“小蘭,其實黑色傀儡的解藥一直放在房間裡,在第三個抽屜最角落放着,白色的,你去把它吃了吧。”
“你...”方若蘭擡起頭,神態震驚。
“吃了吧,我活不了多久,不能害了你。”我說。
老和尚一拍大腿,急促道:“不行,怎麼可以給解藥?你不怕她會反過來害咱們?”
“不怕了,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什麼都不怕了。”我揚起手,示意老和尚聽我的。
半響過後,方若蘭服下了解藥,非但沒有變臉,還哭得更厲害了,一把撲在我懷裡,眼裡直流,抽泣道:“你不能死...”
“明天帶我出去方家吧走走,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嘆了口氣。
方若蘭拼命點頭,正想答應的時候,方金寶一個人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提着一籃水果。
“方金寶,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方若蘭大怒。
方金寶雙眉挑起,聳了聳肩,把果籃放在臺面,拍拍手說:“我就進來了,你們又能拿我怎麼辦?賈正京啊,這些水果你慢點吃,可別吃得太快噎死了。”
“滾,我讓你滾啊,聽見沒有?”方若蘭起身大吼。
方金寶理都不理,單手抱胸,歪着脖子,吊兒郎當的盯着我看,弄得老和尚都想殺人了。
我略微伸手,擋在老和尚前面,他才忍了下去,沒有衝動。
“哈哈哈,我就不滾,賈正京我告訴你,這次終究是我贏了,我斷了一條手臂卻換了你一條命,接下來我也不會針對你了,我會一天一天的看着你,直到你死爲止,這樣無疑是最好的結果。”方金寶仰頭狂笑。
“不,你只是贏了命,卻沒有贏了心。”我一把將方若蘭攬入懷中。
方金寶的笑容戛然而止,再也笑不出來,眼神充滿了嫉妒,撂下兩句狠話甩手就走,“反正你這次死定了,也不用勞煩誰出手,而且在你死之前,沒有任何名分,因爲方家到現在還沒對外承認你是駙馬爺,所以你死了就是死了,正好如了方家的意。”
“你就坐在輪椅上,度過你最後的三個月時間吧,可悲的人。”
方金寶離開後,我顯得很平淡,沒有再提他一個字,當我知道自己即將面對死亡的時候,有些仇恨都看淡了不少。
第二天,我和方若蘭還有老和尚,三人結伴出了方家,開始在京城一帶的景區進行遊玩。
足足耍了半個月,我已經不需要藥物治療,再加上京城已經走遍,我們乾脆收拾好東西,坐飛機到了苗疆地域,方家也不管我們了。
而在從遊玩開始,老和尚和方若蘭都很高興,從未提及過死這個字。
時間流逝。
一個月...
兩個月...
直到一日,天下起了朦朧細雨,方若蘭和老和尚不在。
我坐在電動輪椅上,四處盡是一望無際的遼闊大草原,一滴滴細雨落下,萬物生機盎然。
唯有我呆滯的坐着,愣了很久很久,猶如一棵枯萎的樹。
轟的一聲,天雷作響,雨越下越大,我卻始終在淋着雨,一動不動。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雷霆咆哮不斷,如同在示威。
我擡起頭,望着烏雲密佈的天空,想起了昏迷時期,方道化爲天一般的巨掌朝我鎮壓而來的那個夢。
這一望,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
凝望良久,像是石化了的我,緩緩挪動僵硬無力且青筋乍現的右手,拿出了藏在懷裡的那一枚丹藥,閉上眼睛,放進了嘴裡。
...
作者的話:爲30800個王之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