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鬆的狗踞坐着,看着衆人。瘸子幾乎有點兒受不了它的眼光,它看衆人的方式像郝獸醫一樣悲傷,但因爲它是一條狗,又帶着江鬆看他們一樣的促狹和挑剔。
瘸子轉開了頭,“那傢伙長了一臉害人相,我第一眼看見就知道他會害死我們。”
喪門星茫然地擡頭,“誰?”
“你說是誰?”
喪門星大悟地表示同意,“喔,那傢伙。”
衆人罵着他,可他們並不覺得憤怒。不憤怒卻一直罵着他。
阿譯被郝獸醫纏着,忽然就沒來由地罵:“死剁頭的!他媽的!”
阿譯罵人是件稀罕事,而郝獸醫沒怎麼着,那邊火氣正大的不辣倒很警惕,“你罵誰?”
阿譯說:“你說是誰?本來打這麼一仗,你上等兵不辣至少升到中士!”
“…喔,他媽拉巴子的。”不辣也罵了一句。
郝獸醫嘆了口氣,搖着頭站起來,他終於注意到喪門星在我腿上的折騰,“喪門星你別胡搞,我來我來…阿譯啊,我不知道管不管用啊,都說這是插根筷子就成竹林的地方,你再種下去試試。”
“都好當柴燒了。”阿譯喪氣地說。
郝獸醫鼓勵他:“種下去試試。”
然後他開始料理瘸子的腿。瘸子越過郝獸醫的頭看着江鬆的狗,它一直看着衆人,都說狗眼看人低,可瘸子覺得它好像在俯視蒼生。
瘸子歪着頭,看着大門發呆,哨兵泥蛋和滿漢終於學會把瘸子這種長期的凝視當作無物,但他們的心理素質也註定了:這樣看着門,對他們永遠是個煎熬。
迷龍的門終於開了,開得和關得一樣重,他跑到別人的房外,瞪着瓦檐撒尿。
阿譯終於把他的樹根又植回了原地,但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並且他以他老哥特有的細心和多餘掘了幾條蚯蚓放在土裡,然後開始跟他的蚯蚓說話:“勞煩你們啊。搬哪都一樣的,你們該做啥就做啥。”
尿完尿的迷龍打他身邊走過,“噁心吧唧的。賊像你。”
蛇屁股聞聲而追在他身後嚷嚷:“迷龍你行家富貴!一天不探頭,探頭尿我牆根下,尿出來的都給我舔回去!”
迷龍站住了,回身,這時候他那一身肌肉都是不懷好意的,“咋舔?”
蛇屁股就被嗆住了,也轉了身,實在下不來臺就對江鬆的狗學了聲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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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狗以絕對讓人從襠底涼透的低聲咆哮作爲回答,蛇屁股噎了一下,極迅速地進屋,關門時幾乎把那扇老掉牙的門給關脫了榧子。
迷龍哈哈地乾笑了兩聲,那種笑聲殊無半點兒歡樂。阿譯埋着頭不看他,瘸子在他回程的路上讓了讓。迷龍現在一門心思地惹事泄憤,生死與共已是昨日黃花。
但迷龍在瘸子身邊站了下來,他就是要惹事,“我知道你那娘們兒住哪兒的,住那兒都是幹那個的。你要知道不?”
瘸子冷着臉,“回屋回屋。睡死你算球的。”
迷龍快讓瘸子氣結了,他把兩隻手塞在腋下撲打着,兩隻腳撲答登踏着,“小雞小雞!咯答咯答!”
瘸子還擊道:“你老婆呢?”
迷龍極其堅強地又幹笑兩聲,然後極不合時宜地瞪着天吸了吸鼻子,他這次回屋時關門關得又比開得還重。
瘸子瞪着江鬆的狗,它搖了搖尾巴,別的狗搖尾巴表示奉迎,但發生在它身上…像是嘲笑。
衆人回到了從前,互相捅開瘡疤,同時衆人有一種荒唐的想法,江鬆把魂附在這狗身上了,他在看衆人笑話。
沒錯,這像他乾的事情。
於是瘸子很想揍那條狗,他找了根大棍子,揍任何一條狗都夠用了。
瘸子捏着那根筷子,壯了壯膽,走向那條狗。
蛇屁股和不辣相攜相擁着從屋裡出來,沒人去管他們怎麼又和好了,他們出自無聊而鬧翻,又出自無聊而和好,而既然康丫和要麻都死了,這兩位也就別無選擇地只好成爲哥們。
爲了對抗迷龍,不辣和蛇屁股又成哥們兒,但這一對兒遠不如不辣要麻的前組合來得結實,實際上他們用來彼此爭吵的時候比什麼都多。
這兩哥們站瘸子身後看他耍把戲,瘸子正羞羞答答拿着那樹枝跟狗套近乎,被那狗一眼嚇得把樹枝再次掉在地上,於是那兩貨的怪笑聲像雙胞胎似的,瘸子瞪了他們倆一眼。
“我的狗怎麼樣?”瘸子問。
不辣嘲笑我:“你的狗?你在它面前像貓。”
蛇屁股跟着嘲笑瘸子:“這麼不要臉會被雷劈的。你的狗叫什麼名字?”
瘸子準備想個最缺德的名字,正好飢腸雷鳴,他摸摸肚子,“它叫哪啥,狗肉。”
“狗肉?”這名字對同樣饑饉的蛇屁股是大刺激,“香肉好啊!老湯香肉!”
不辣舔了舔嘴脣,“要放多辣椒。”
瘸子繼續用小棍和狗肉逗趣,“我研究半天了,它合適紅燒。”
蛇屁股忽發奇想,“我說,守着幾十斤好肉聽肚子唱,咱幹嗎不把它燉了呢?”
瘸子半死不活地敷衍他:“對啊好呀。”
不辣精神抖擻地地說:“你來。我會扒皮,給你弄牀狗皮褥子。”
蛇屁股見能吃的就有點兒短路,舔舔嘴脣就正上,儘管他只是想摸摸狗肉的肥瘦,但狗肉終於正眼看了他,喉嚨裡低低地哼了一聲。
蛇屁股的反應跟瘸子想的一樣,抽筋似的往回猛縮,“…不好了。我怎麼覺得它看我倒像在看着人肉呢。”
於是瘸子和狗肉、不辣一起看着蛇屁股。
“如果是你的話,我喜歡清燉的。”瘸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