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完了就沖天吸了吸鼻子,可能對衆人他是怎麼也不好意思打的吧,所以他又輸了,一頭扎進收容站。
郝獸醫在門口叫瘸子:“煩啦,吃飯啦!”
瘸子應道:“再坐會兒。不想進去。”
老頭兒提醒瘸子:“今天量不夠。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送吃來。”
“來啦來啦!”瘸子一骨碌起身照收容站裡扎。
他的狗友們在院角支着鍋,一鍋飯正被七手八腳搶盛着,果然是不大夠,瘸子搶了個碗照裡扎,狠颳着鍋底。
菜是鹹菜頭,也被稀里嘩啦搶着。
蛇屁股問:“罐頭呢?罐頭叫煩啦偷走啦。”
瘸子低着頭,連鹹菜頭都不搶了,他猛扒飯。
不辣涎笑着說:“快活不,煩啦?”
喪門星賤笑着替瘸子回答,那表情實在有辱武德,“快活死了。”
“快活得都不願意進來跟我們待着了。”蛇屁股說。
迷龍坐在我們的圈子外,一碗飯盛得冒了尖兒,也不吃,陰鬱地看着我們。但是連郝獸醫也在傻笑。
不辣催瘸子:“快活就要說出來啊,讓我們也快活。別裝扒飯了,這裡的規矩進了碗就沒人搶你的。”
“他喜歡吃獨食。”阿譯說。
瘸子瞟了阿譯一眼,阿譯見勢不好立刻低頭扒飯。
瘸子對他說:“拿你上桌我絕不吃獨食,吃不消你。”
蛇屁股歡呼:“好啦,煩啦正常啦,我還以爲他觸邪啦。”
不辣一疊聲地催:“說說說說說說。”
瘸子拉了個長調高呼:“累——死——啦!”
然後他們等着瘸子往下,虔誠得連他又往嘴裡扒飯時都保持着寂靜。
喪門星有些失望,“……啊?兩罐豬肉,三個字?”
“累死啦累死啦累死啦累死啦累死啦,夠了吧?”瘸子說。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扒飯。
蛇屁股邊吃邊說:“害得郝老頭子晚上都要做春夢。”
郝老頭子叫冤:“我兒子都跟你們一般大了!關我什麼事啊?”
不辣揭發他:“等得口水滴滴的,煩啦還不說。這個沒正經的死老東西。”
郝老頭子繼續叫冤,儘管不辣說的也是實情,“這麼說我,你們晚上要被雷劈的。”
蛇屁股把矛頭指向我,“彈藥金貴。雷公要劈也先劈沒天良的煩啦。”
“然後是老色鬼郝獸醫,他兒子都跟我們一般大了,還想女人。”不辣仍然不放過郝獸醫。
喪門星點頭,“對。”
郝獸醫啐了一口,“呸。”
不辣對蛇屁股說:“屁股,晚上睡得離沒天良的和老色鬼遠點,給雷公讓路。”
瘸子越聽着越不成話,決定反擊,“雷公他老人家眼神不好,跟咱們炮兵似的又打歪了,你們猜打着誰?”
喪門星問:“誰?”
瘸子瞅着他們每一個人,每個人都準備好被他再損。我想起後邊還有一個,瘸子看迷龍,迷龍正低頭打算扒第一口飯,被所有人瞅着便擡頭瞪着衆人。
這時門外有人問路:“大哥,勞動下金口,這裡有不有一個川軍團?”
他們往那邊翻了一眼,一個兵在那兒問泥蛋和滿漢的路,這關瘸子屁事,回頭又瞅着迷龍。
他把一整碗飯砍在我們中間,跳了起來,“王八犢子狗卵子癟孫……!”
衆人中有好幾個人以爲他要對他們發飆,拉出一副招架或者逃開的架勢,沒機會反應更多,因爲迷龍只罵了九個字,已經衝過去撞在問路的人身上,那傢伙比迷龍胖大,但被迷龍這一傢伙給結結實實撞摔在地上。
他們過去的時候迷龍已經騎在那胖子身上,咣咣地給了人好幾拳。
邊打邊問:“我老婆呢?死胖子!我兒子?這肥膘你在怒江裡泡出來的?打不爛你的五花肉是不是?我老婆……”
喪門星忽然給了迷龍腰眼上一腳,迷龍先瞪他,然後才順着衆人的視線看向門口。
有倆人被這陣毆打和叫喊給勾了過來,迷龍老婆和雷寶兒站在收容站的門口。
迷龍在嚎,真個是聲震四野,他把腰佝僂到這樣一個程度,以至你很想對他的屁股來上那麼幾腳,但只有這樣他才能把腦袋拱在他老婆的**上,他在乾嚎中,腦袋也在不斷往最溫軟的地方拱動,以至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久別重逢還是色心大起。
他老婆只好把其他人罔顧,撫摩着迷龍的頂瓜皮,“好啦,好啦。”
雷寶兒看了一會兒,也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轉去跟狗肉對眼了。大部分人轉去吃飯,郝獸醫牽了雷寶兒,把自己那碗給了他,其他幾個又勻給了老頭子一點兒。
瘸子和喪門星幾個去把仍仰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那個死胖子給弄了起來,他那身五花肉被迷龍收拾得不輕,揉着腰眼子靠在那說不出話來。
死胖子叫時小毛,在某支被打散的部隊裡曾是pk37型戰防炮炮手,炮兵的條件遠好過我們,所以他擁有衆人都想掐的五花肉。
死胖子一生只鍾情一件事,他曾見過國軍用150榴彈炮轟擊日軍,從此一見傾心,言必貶維克斯,言必贊克虜伯。後來衆人就叫他克虜伯。
喪門星使出了一看就是會家子纔有的功夫,讓克虜伯橫擔在門口的沙袋上,咔吧一聲,這回克虜伯真站不起來了。
他幾乎把迷龍老婆推下怒江,但轉頭一看她的丈夫在南天門上,便轉回頭做了護花的肉牆。他過了江便開始找迷龍所在的部隊,但衆人在編制裡不存在,所以他找了二十多天,一路要着飯。
克虜伯在喪門星和郝獸醫的聯手下被治得祖宗十八代的慘叫,他的鞋都在那一摔中飛了,瘸子去撿了起來,看了看鞋底上磨出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