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的心就是一動,說道:“以後你可以給她打電話,你們仍然可以探討一些問題。”
“是的,她也是這麼說的,但我總感覺打電話不如跟她面對面的探討方便。”娜娜失望地說道。
彭長宜笑了,摸了一下女兒的小腦袋,說:“這倒是,但是你還可以找一個人,那就是你顧大叔。”
娜娜笑了,說道:“顧大叔太老了,好多問題跟他說不通,他對我很好,總是給我買零食,但是我們倆沒有共同語言,無法產生共鳴。”
彭長宜低頭看了一眼女兒,覺着她正如舒晴所說,真的長大了,說道:“沒事,等你放假了,爸爸帶你去看她。”
娜娜歪着小腦袋,高興地說道:“行。”
彭長宜和女兒來到海後的機關食堂,吃完飯後,和女兒回到房間,女兒一下子仰躺在爸爸的牀上,大呼:“好舒服啊,上這個破學,累死我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上學還能累死?”
娜娜聽了他的話後,騰地坐起身,說道:“爸爸,你說的對,上學累不死我,但是媽媽快累死我了。”
“呵呵,媽媽怎麼累死你了,是讓你揹着讓你抱着了?”
“呵呵,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媽媽太不讓我省心了。”
“你看,你又來了不是?”彭長宜故作慍怒地把腦袋扭到一邊。
娜娜一見爸爸不高興了,趕緊捂住了嘴,不言聲了。
彭長宜回過頭,看到女兒的神情,就知道女兒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就緩和了語氣,說道:“咱們應該分工合作,你管好自己的學習,媽媽管好你飲食起居,我呢,工作忙,眼下又在北京學習,可能平時幫不了你什麼,但我可以負責給你選學校,你說怎麼樣?”
娜娜把手從嘴邊拿開,點點頭。
彭長宜感覺女兒有些可憐,就坐在她旁邊,摸着她的小腦袋說道:“我知道你是一個憂慮媽媽的好孩子,但是,媽媽的事咱們誰都管不了,再說媽媽現在生活得也不錯,如果你學習成績好,考上好大學,有個好工作,你不就有能力管她了嗎?現在你不但沒有能力管她,還總是爲她的事操心,我看啊,你們倆就都沒有前途了。”
娜娜看着爸爸。
彭長宜問道:“爸爸說的對嗎?”
娜娜說:“對是對,但現在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媽媽可能會跟老康離婚。”
“你小孩子怎麼知道?”彭長宜有些不耐煩了。
娜娜說:“媽媽現在跟我在一個屋子睡呢,老康一個人在大臥室,媽媽跟我說,等我考完試,她就讓老康滾蛋。”
彭長宜一皺眉,心說這個沈芳真是的,跟孩子說那些幹嘛?他看着女兒說道:“咱們不管他們,他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
“嗯。”娜娜點點頭,又說:“如果老康走了,媽媽再叫一個人來家裡,他們再過不長我可怎麼辦呀?那我真的就該煩死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還有爸爸,怎麼把這個重要問題忘了?”
“呵呵,是。爸爸,我再關心一次你們大人的事,行不行?”娜娜看着爸爸說道。
彭長宜點點頭。
娜娜說:“如果老康走了,爸爸會回來嗎?”
彭長宜笑着說:“這個問題先存着,等你考完試,爸爸再回答你行不?你要全力做好考試的準備,舒阿姨怎麼說你着,人間大炮,一級準備!”
娜娜一聽,立刻跳下牀,伸出手臂,說道:“對,還有一個,我是希瑞,請賜給我力量吧!”
彭長宜也舉起手臂,嚴肅認真地說:“我請求希瑞,賜給我女兒力量吧——”
“哈哈哈。”娜娜看到爸爸滑稽可愛的樣子笑彎了腰。
彭長宜跟着娜娜來到她的房間,給她打開空調,調到一個舒適的溫度,又將毛巾蓋在她的身上,說道:“迅速入睡,你只有一個小時睡眠時間,到時我叫你。”
娜娜一聽,使勁閉上兩隻眼睛。
彭長宜從女兒屋裡出來,回到自己房間,他脫下衣服,換上一條大短褲,躺在牀上,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此時,無論是回北京還是省城,舒晴早就該到了,她沒有給自己報平安有情可原,但是老顧也沒給自己來個消息,他不由得就有些牽掛起他們來了……
想到這裡,彭長宜拿過手機,給舒晴發了一條短信:是否安全到達?
過了一會,舒晴來了信息:已到,放心。
儘管只有四個字,但是彭長宜還是感覺出舒晴的善良和包容,他放下手機後,就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由於昨天夜裡沒有睡好,中午這會他睡得很死,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有一隻小手將他輕輕搖醒。
彭長宜立刻睜開猩紅的眼睛,這纔看清娜娜站在牀邊,並且已經穿戴整齊,就連馬尾辮都是剛剛紮好的,頭髮上還帶着梳理過的痕跡。
彭長宜立刻翻身坐起,他看了看錶,還好,不太晚。就揉着眼睛說道:“我還說叫你,結果我倒睡過了。”
娜娜說:“你走後,我自己定了鬧鐘,怕你到時叫不了我。”
彭長宜鬆開揉眼的手,說道:“真有出息,爸爸險些耽誤你上課。好,馬上出發。”
娜娜看着爸爸,擔心地說:“你眼睛血紅血紅的,還是去洗洗吧。”
彭長宜摸了一下女兒的小腦袋,知道女兒關心自己,就高興地說道:“不了,我先送你,回來再洗。”
他說着,就背過身子,穿上褲子和襯衫,又拿了兩瓶礦泉水,將他的一頂草編的牛仔帽扣在娜娜的頭上,兩人快步跑下樓,匆匆忙忙地走出大門口。彭長宜招呼了一輛出租車,儘管沒有多遠的路途,但眼下天氣熱不說,離上課的時間也不多了。
緊趕慢趕,娜娜總算沒誤了上課,她跑了幾步後,又跑回來,將頭上的帽子順着車窗塞給了爸爸。
這時,上課的鈴聲已經敲響了。
娜娜一聽,拔腿就往學校大門跑去。
彭長宜降下車窗,衝着她大喊:“小心,別栽倒了——”
娜娜回頭跟爸爸擺手再見,繼續往樓上奔跑。
彭長宜一直在車裡注視着娜娜,直到看着她跑上了二樓,跑進了教室,他纔回過頭,讓司機順着原路返回。
他下了出租車,用草帽遮住陽光,走到自己住的6號樓,剛要進樓洞,就看見老顧開着車過來了。老顧快速從車裡出來,一邊小跑着一邊說:“我得趕緊上樓,內急!”
彭長宜笑了,說道:“還真是鬧肚子吶?”
老顧說:“我什麼時候欺騙過領導……”
彭長宜笑了,跟在他的身後。
老顧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了樓,從自己兜裡掏出彭長宜房間的鑰匙,打開就衝了進去……
回到房間後,彭長宜摘下帽子,換上衣服後,老顧這才捂着肚子從衛生間裡出來。看着他有氣無力地的樣子,彭長宜說:“我錯怪你了,以爲你是跟我耍心眼,讓我送舒晴。”
老顧咧着嘴說:“我是有那個意思,但腸炎也是真的,剛纔中午舒晴點了一個藍莓芋頭,冰涼冰涼的,我平時就愛吃這個,結果,多吃了幾口,半路就去了一次服務區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帶藥了嗎?沒帶我給你找點。”
老顧說:“帶了,剛纔在服務區已經吃了。”
彭長宜給老顧倒了一杯水,說道:“去躺會吧,一會我再送你會去。”
老顧說:“小宋馬上就來接我了,我倆定好了,說不定他已經到樓下了。”
“你們倆有事?”彭長宜問道。
老顧“呵呵”地笑着,說道:“這個暫時保密。”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跟我還保密?”
老顧說:“我給她介紹了對象,本來說好上午見面,結果我一送小舒,就改下午了。”
“哈哈,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彭長宜笑了。
老顧笑了,說道:“有時間在您面前,我也不完全裝小聰明。”
“哈哈。”
“舒晴那丫頭對您有意思,我看出來了。”
彭長宜故意說道:“我都沒看出來,你怎麼看出來了?”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當局者迷。”
“我這條件配不上她。”
“那是次要的,我看她是真心喜歡你們父女倆,跟娜娜也挺好,這個姑娘很難得。”
“注意影響,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
老顧不好意思笑了,說:“我明白。”
彭長宜想了想問道:“你們路上聊了什麼?”
老顧暗笑,一邊說配不上舒晴,一邊還打聽路上聊了什麼,他說:“沒怎麼聊,她開始情緒不高,在後面抹眼淚着,我認爲她是捨不得離開,還跟她開了兩句玩笑……”
老顧說到這,彭長宜有點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地走着。
老顧一見彭長宜不說話了,就說:“我下去了,人家姑娘還等着呢,有事再叫我。”
彭長宜點點頭,送老顧到了門口,看着老顧下了樓他回過身,關好房間的門,他拿出手機,想給舒晴打個電話,但想起剛剛發過信息,就又收起了電話。
舒晴走了,似乎也帶走了彭長宜的某些東西……
這時,電話震動了兩下,是信息聲音,彭長宜快速打開手機,是榮曼給他發來的一條短信,她說:彭書記,我是榮曼,方便通話嗎?
彭長宜知道榮曼找自己有事,想起榮曼那次去黨校找自己,最後黯然神傷的樣子,他沒有回答她,而是主動撥通了榮曼的電話。
顯然榮曼沒有想到彭長宜主動打來電話,愣了幾秒鐘後,她激動地接了電話,聲音都有些顫抖:“喂——,彭書記,您好,我沒打擾您吧?”
“沒有,什麼事?”彭長宜說道。
榮曼鎮靜了一下自己,說道:“那事落定了。”
“是公交公司的事嗎?”
“是的。”
彭長宜問道:“轉出去了?”
“是的。”
說到這個問題,榮曼的情緒顯然不高。
“多少錢?”
榮曼沒有立刻回答,她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1.2億。”
“什麼?1.2億!”
彭長宜吃了一驚。
榮曼平靜了下來,說道:“是的。”
彭長宜提高了嗓門,大聲說道:“你不過了?這麼點錢你就把公交公司賣了出去?”
榮曼機械地說道:“是的,我賣了。”
彭長宜拿着電話,在房間來來回回地走着,他鎮靜了一下,說道:“我跟你說,別說是1.2億,就是兩個半億都不行,你那七十多輛大巴車多少錢?那塊地多少錢?這條公交線路又是多少錢?等等,你算過嗎?”
榮曼平靜地說:“是的,我算過,賣的這錢,剛剛夠銀行的,但是我不賣,又能怎麼樣?”
他聽出了榮曼語氣裡的無奈。
“什麼怎麼樣?你不賣誰還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賣!”彭長宜在電話裡衝着她吼了起來。
榮曼的心安然了,彭長宜聲音越高,表現得越氣憤,她的心裡就越好受。她從他憤怒的語氣裡,得到了安慰,這是自從跟愈大開談判以後,唯一一次讓這個女人感到安慰的時候。她沒有看錯彭長宜,儘管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跟自己有什麼結果,但是,她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出了比金錢更寶貴的東西。
她說道:“彭書記,息怒,我這段日子非常不好過,有一種刀尖舔血的感覺,真的,我感覺,如果我不這樣做的話,我根本就無法過正常人的日子,甚至有可能帶來殺身之禍,所以,爲了天下太平,我只能這樣做。這樣也好,從某些方面來講,他們也是幫助我解脫了……”
“屁話!有這麼解脫的嗎?這是法制社會!天永遠都塌不下來,再說了,我現在還是亢州的市委書記。你在哪兒?咱們見面說,這事我要正式干預!”彭長宜火氣很大,他感到榮曼肯定是受到了某種威脅,不然,她不會以這麼低的價格,將公司轉出去的。
榮曼哽噎了,她顫抖着聲音說道:“謝謝,謝謝您……有您這句話,小曼我就知足了,儘管我這輩子可能沒機會走進您的內心,但此刻我真的知足了……”
“別說廢話!”彭長宜不喜歡聽一個女人這樣絮絮叨叨的,尤其是他跟她有過曾經的過往,他只想就事論事,就說道:“你在公司的話我馬上去找你。”
“彭書記,我在高速路上,出去幾天,散散心。”
“自己開車?”
“不是。”
“那說話方便?”
“是的,方便。”
彭長宜感覺不像榮曼說的那樣在車裡,也可能是她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吧,就說道:“我跟你說,這點錢是絕對不行的,如果還沒簽合同的話,馬上翻車!”
榮曼無奈地說:“我就是簽了合同纔給您打電話的。”
“你這不是自己操自己嗎?”彭長宜一急,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當他意識到自己是跟女士說話的時候,就又解釋道:“對不起,據說這話是愛因斯坦說的,真假我不知道,原話好像是說:如果你以超越光的速度繞着一棵樹裸奔的話,那麼你就有可能自己那個啥自己……”
榮曼說:“彭書記,永遠都不要跟小曼說對不起,是我不爭氣,才惹得彭書記這樣。”
彭長宜不想跟他糾結工作以外的事情,就說道:“那天你來北京我不就跟你說了嗎?讓你給我發信息,有事及時溝通,我會看到信息的,怎麼事情都辦完了,你纔跟我說,好歹你這個項目也是我引進來的,我都有一種被別人強爆的感覺。”
榮曼泣聲說道:“對不起……”
彭長宜吼道:“現在說對不起有意義嗎?”
榮曼說:“我並不是不拿你的話當回事,實在是……是不想讓彭書記攪到這件事裡來,因爲已經有市長參與了,我不想因爲我的關係,讓你們針鋒相對。”
榮曼這樣說,彭長宜想到了。榮曼果然是不想給他找麻煩,而且,朱國慶果然一手導演了這件事。就說道:“那是不是說,無法更改了?”
“是的。”
彭長宜閉上了眼睛,半天才說道:“款項什麼時候打過來?”
“分兩期打款,已經打了一半了,下一筆款什麼時候打過來,什麼時候我們徹底退出,現在他們已經派了一個代表,參與公司的日常管理。”
彭長宜又急了,說道:“這是什麼條約,他想買,馬上現錢交易,另外,他應該給出你兩年的利潤纔是,否則別談!”彭長宜的嗓門明顯大了起來。
榮曼不說話了。
彭長宜仍然覺得不解氣,繼續說道:“顯而易見,這是違背市場規律的行爲!是欺負人!”
榮曼依然沒有說話。